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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旁的小酒摊虽小,但是日子却已经有些年头了,绍地黄酒本就是南楚出了名的,店家刘老汉儿时跟在父母酿酒,懂得手艺,成家之后,就在这边开了个小酒摊。
小本买卖,都是一点一滴抠出的血汗钱,酒摊名气也是这二十多年,一点一点积累起来。南楚国力三国之首,治下百姓也是安康,刘老汉过得虽累,但也不苦。两个儿子已经各自成家,现在就剩一个小女儿帮衬他的酒摊。
算算日子,女儿也十六岁了,埋在酒摊后面地里那坛“女儿红”怕是也等不了几年了。
只是南楚规矩太多,嫁女得小心翼翼,一点都马虎不得,刘老汉这些年就愁着到哪里去找一个好女婿。
得不能把自家辛苦养了十几年的闺女给毁了。
这日清晨,刘老汉却一扫平日愁苦,笑个不停,不是生意看见大主顾的那种笑容,而是发自真心。
出来做生意,没点眼力劲怎么行,刘老汉开店这么多年,做得又是酒水买卖,南来北往的客人看的多了。
什么世家公子,风流才子,就算巡按知府都在这里歇过脚,但是像今天两个客人这般清流俊逸的人物真是没见过。好奇的刘老汉再往官道上一看,更是傻了眼。
官道之上红色队伍长流本就显眼,更兼有西凉王下御军大凉龙雀骑护卫,刘老汉不识这铁骑来历,但看盔甲也知道不是南楚士兵。这般规模气派就算是当年定西侯赵锐大婚也没有,也只有王室才能享用。
南楚皇室如今只剩赫连铮这一位皇子未婚,再加上前几天听西凉那边的几个路过的客商说南楚皇子迎娶西凉凉凰公主的盛况,刘老汉推敲之下,哪里还不知道这位俊美的世子公子的来历。
当下刘老汉就觉得祖坟冒青烟,笑得合不拢嘴。市井小民有幸招待本国皇子,往后无论对邻里邻居还是过往客商都有的吹嘘,看看往后谁还敢看不起自家这处小店。
将来了老了还能和自己的小孙子吹吹牛,什么封疆大吏,八府巡按,当年爷爷酿酒开店那会,还招待过本国皇子。想着就倍有面子,立即顾不得其他,将自己店里的好酒好肉的拿来上来,殷勤招待。
身边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儿已经看到傻眼了,若是往常,刘老汉肯定要打骂一二,但是今日也没在意。皇子之尊本就罕见,何况还生的这般俊俏,谁看谁不傻眼,至于身边那位姿态不亚皇子的配剑士子,刘老汉猜不出身份,但能与皇子一同入座相谈,身份又岂能低到哪里去。
之后刘老汉又听这位皇子说,要那位西凉的凉凰公主一起喝酒,更是惊的手足无措。南楚皇子再怎么尊贵都是自家人,但西凉那位公主就不同。刘老汉唯恐丢了楚人的面子,立即把小摊里内外都仔细擦了又擦,心中更是悔恨,前几天怎么不把这灰尘仆仆酒旗招子拿下来洗个干净。
淳朴刘老汉知道那位西凉公主要来,身为楚人的他心里还是存了婆家看媳妇的小心思。虽然皇室公主都不会是什么歪瓜裂枣,但本国皇子长得这般俊俏,西凉公主要是没几分姿色,又怎么配的上。
等楚倾走进了,刘老汉只瞥了风姿绰约公主殿下一眼,就不敢在多看。
心中感慨,也只有这般美人,能配的上三皇子这般人物。
至于后面几人的对话,刘老汉就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只是夸了那行白衣的公子的姓氏,怎么他脸色就变得这般不对劲。
不过这些刘老汉也没放在心里,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说话,自己这些小家小户听不明白也是正常。他听铮皇子和那位白衣公子说那位西凉公主喜欢喝酒,转身到柜台边取出一壶酒。
酒坛边上掉着许多泥土,想来是刚刚从地底挖出的,坛子擦的很十分干净。刘老汉看了自家已经十六岁的闺女,比不得那位公主殿下,但却是自家的心头肉。粗糙的手掌摸着酒坛子,心中颇为不舍,但是还是将那坛酒拿了起来。
座位上三人也已经入座,早起只吃过一些糕点公主殿下看到一桌好菜,哪里还把持的住,立即开始大快朵颐。
赫连铮已经习以为常,龙钰有些不习惯,公主殿下这般狼吞虎咽的吃法,就是一般富贵人家女子也不会如此,何况一国公主。
刘老汉却高兴,显然公主殿下很满意自己饭菜。他端着酒坛上来,正想着自己过去倒酒合不合适,显得有些为难。贴心的阿瑾适时化解他的尴尬,从他手里接过酒坛,掀开上面的封口,先给公主殿下倒了一碗。
小摊内,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楚倾拿过那碗酒水,却没立即饮下,反而转动酒碗,仔细观察着酒水。
刘老汉心中忐忑,心想莫不是刚刚的碗儿没洗干净,被这位西凉公主看到了杂质,还是出身尊贵的她看不上自己这小家小店的粗劣黄酒。
龙钰看她如此入神,也十分好奇看着这酒水,喝惯了琼浆玉酿的他看不出什么不同。
楚倾眼神随酒水迷离,未饮先醉,随后朝刘老汉真心微笑道:“品香温润醇如玉,酒色新新亚蟹黄,店家这酒可是上好的绍地黄酒。”
见公主殿下满意,刘老汉心中大石落地。对于卖酒的人,酒水就是自家儿女,哪里有不喜欢听,立即点头笑道:“公主殿下见多识广,连这小地方的酒也认得。”
楚倾看了一眼角落处偷瞄这边的店家小女儿,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伤感道:“这酒多少年了。”
刘老汉如实回答,“再有一个月,就满十六年了。”
公主殿下拿起瓷碗的手停顿在空中,随后豪迈的将内中酒水一饮而尽,放下酒碗,一擦嘴角酒渍。
“这是本公主入南楚以来,喝过的最好的酒。”
刘老汉眼角微微湿润,感动道:“公主殿下喜欢就好。”
龙钰见楚倾如此推崇这酒,也颇为意动,把碗举到阿瑾面前,想要讨碗酒喝。
刘老汉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倒是公主殿下拦住想要倒酒的阿瑾,拒绝道:“这酒,你喝不得。”
翩翩公子龙钰也不生气,反而好奇问道:“这倒是奇了,这酒为什么你喝得,我喝不得。”
楚倾将酒坛放到自己面前,大有独霸美酒的气概,反问道:“你听过绍地黄酒的一酒三品吗。”
对酒文化不甚了了的龙钰沉思了一会,不得其意,转头求助赫连铮。
铮皇子拿过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他喝这酒,楚倾却没有阻止。赫连铮望着这坛如色泽如琥珀的美酒,感慨道:“绍地多黄酒,若是家里生了儿子就会买一坛黄酒埋在地下,等将来儿子成婚或是高中及第时就会取出庆祝,民间称为状元红。”
公主殿下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黄酒,接口道:“若是生的女儿,也会埋下一坛黄酒,等女儿出嫁时取出,作为嫁妆,用作与夫君合欢交杯之酒,名为,女儿红。若是女儿年三十年仍然没有出嫁,也取出这酒,名为花雕(凋)。”
龙钰转头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羞涩店家小女儿,心情颇为沉重。
还有一个月,便满十六年女儿红,以及满十六岁的女儿,原本属于她的女儿红却被转交给了公主殿下。
这份心意,弥足珍贵。
龙钰出生尊贵,但游历天下许久,也知晓柴米油盐不易,人情世故温暖。淳朴的楚人好客更重客,刘老汉既然选择把这坛女儿红从地底挖出送于公主殿下饮用,楚倾若是不饮退却,反而是看不起他,也看不起他的这一番心意。
楚倾再饮女儿红,柔绵醇厚的酒水滑入咽喉,回味犹甘,令人身心皆暖。
龙钰不愿这个话题上多说,令刘老汉等人难堪,转移话题道:“铮兄,今日我要前往了禅寺一趟,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一同前往。”
赫连铮没正面回答,转头看向楚倾,询问她的意思,显然是希望她能一同前往。
公主殿下咽下嘴里的绍地茴香豆,平静道:“了禅寺在哪里。”
龙钰一指不远处的高山,“看,那是楚雄山,了禅寺就在山顶,你们西凉以道家为重,但仍然有稷下学宫。而南楚儒学盛兴,也有这座闻名古刹。”
公主殿下看了一眼那座高耸入云的楚雄山,又听到山顶二字,还没开始爬,就觉得脚下发酸,立即嫌弃拒绝,“这山太高了,阿铮身体不好,还是不去了。”
被当成楚倾懒惰挡箭牌的赫连铮一脸无可奈何。
刚好这时端上一碗刚刚炒好绍地特产的乌干菜刘老汉听到隐约听到了禅寺,便劝道:“公主殿下要去了禅寺,那可得小心点,前几日听下山采买的寺里和尚说,了禅寺近日来个姑娘,说是要进寺里找自己的夫君,只是了禅寺内都是得道高僧,那里有她要找的夫君,。结果那名女子竟然动起手来,打伤了不少僧侣,最后被方丈无因给拦了下来方才退去,这几日都徘徊在寺庙周围。”
唯恐天下不乱的公主殿下听到这则佚闻,立即改口,柔声道:“大婚在即,吃完之后,我们便去了禅寺礼佛,求个吉利。”
赫连铮龙钰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那句千古名言。
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楚倾言出必践,几人吃饱喝足之后,结了账,就往那座楚雄山而去。
刘老汉坐在空椅上看着他们远去,摸着自己小女儿脑袋,叹道:“丫头,莫怪爹狠心,若是不知道身份,一顿好酒好肉也就招待了过去了。但既然知了身份,那是楚国的媳妇,爹这是代楚人招待公主殿下呢。”
小女儿十分听话,柔声道:“没事的爹,再埋一坛下去就好了,到时候就味道差点就是了。”
两人交谈中,原本走在前面的阿瑾却突然折返了回来。
刘老汉起身问道:“姑娘,是不是忘了啥东西。”
阿瑾轻轻摇头,将手里的一只楚倾今日佩戴的火凤玉钗放到刘老汉女儿手里,“公主殿下说她喝了你的女儿红,这只玉钗送给你当嫁妆。”
皇家供礼本就难得,平常百姓能得一二,都能作为传家之宝,何况一国公主所赠,更是意义非凡。
老汉没有这份心思,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太贵重了,酒水能值几个钱。”
阿瑾也没多言,放下火凤玉钗后,就施礼告退,小跑去追前面的公主殿下。
刘老汉道:“楚国有福气,能娶这么一位公主。”
对于刘老汉而言,他只是尽地主之谊,将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了楚倾。却不知道他的这份真心实意的诚意,会给将来的楚国带来怎么样变化。
而远处,走在前面楚倾,提着那坛还剩一半的女儿红,语重心长的说出对南楚将来影响深远的一句话。
“南楚有民如此,若要变法求新,也并非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