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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楚南人见北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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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章华台北门。
    章华台中,春节喜庆的热闹还未消退,人们在家中贪婪享受着与家人团圆的日子,原来人来人往的北城门在这几日,也显得异常落寞清冷。
    一乘双马单辕马车从城门远处缓缓驰来,木漆车身华美艳丽,绘制着楚国浙江一带特有的双鱼回纹。
    路上不多行人,见到这种马车上的回纹图案,纷纷闪避让路,其中不乏章华台中公子哥,眼神之中尽是畏惧。
    马车缓缓在城门口不远处停下,车门缓缓被一只如玉般动人的手掌推开,华美马车中的尊贵来客,从容走下马车。
    窈窕的身影在寒风中,身穿白衣,头带白色纱笠。宛如月中仙子,走下凡尘。
    这是一个绝美而孤冷的女子。
    奇特的时候,她腰间系着一只刻着古朴花纹的六角铃铛,但在行走之间,铃铛上下起伏,却无一丝声响发出,似乎是个哑铃。
    女子掀开眼前白纱,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面容,望着北门城头上的“章华台”三字。女子年纪虽轻,看似不过二十芳华,但身上气质却透着难以言喻的冷漠淡然,宛如多年隐居深山修道,看透人世间悲欢离合出尘道人。
    她一双眼睛,仿佛黑暗夜空的漫天星辰,蕴藏着天地玄奥。
    此刻她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这片章华台厚重城墙,望向章华台深处那无人触及亦无人知晓的所在。
    一匹四肢健壮的骏马缓缓朝她而来,只是十步之外,来人就已经下马,仿佛是怕马蹄声惊扰了眼前女子的沉思。
    白衣男子从容淡雅,身上没有楚国世家公子哥倨傲气焰,让人很是舒服。恭敬道:“先生凝视许久,不知道先生看出了什么。我泱泱楚国是否龙运昌盛,有一统天下的王者之气。”
    先生一词,在楚国不限男女,除去用于尊称那些满腹学术儒学大家之外,还有用于称呼另外一类人。传闻之中,能够通晓阴阳五行,审命观气,预测未来之人。
    而这些坊间称为相师先生的人当中,有一类佼佼者,如袁天罡一般,能够凭风声断吉凶,称骨算命,断言一生。更有通天纬地之能,以慧眼参透天地星辰运转奥妙,预知未来,推算天下运势和国祚龙气走向。
    显然眼前能够让出生浙地封君嫡系一脉继承者如此低声下气的女子,便是只在这传说之中出现,玄之又玄所在。
    白衣女子秀眉微黛,并没回头看那一路上殷勤不断的男子,语调冷漠如常道:“城中双龙之气交汇,纠缠不休,正是新龙登基之兆。只是两股龙气之中隐约有凤气流转,自古凤气助龙气,可你们楚国这股凤气咄咄逼人,竟隐约有强压龙气,雄踞山河之心。”
    对于女子玄奥的令人匪夷所思的结论,男子却深信不疑,“城中局势如此复杂,还请先生多多指教一二。”
    “城中凶险,是去是留,自己抉择,言尽于此。”
    女子说完,头也不回,放下纱笠白纱,遮住自己的容颜,独自一人缓慢朝门而去。
    孤冷孑然的背影,像是奔赴一场未知的天命。
    同样身穿白衣,却在污泥之中翻滚的男子,看着她缓慢离去的背影,摇头道:“好吃好喝当娘一般照顾了一路,依旧没个好脸色,这股漠视人间一切权贵的孤高冷劲,真不愧是北渝天章阁里出来的人。不说是否真如传闻一般,能究天际之理,晓万物之变,一双慧眼堪破天机,就这股藐视人间的气度,就像个神仙。”
    白衣男子说完,又呢喃惋惜道:“可惜如神仙一般的女人,这世上谁敢亲近,或者说,她又愿意去亲近何人?”
    这时,下人装扮的仆人手捧一个漆木锦盒,上面依旧绘制着双鱼回纹,只是更加繁琐精细,显然盒中之物,极为贵重。四十岁模样的稳重仆人道:“既然城中凶险,就让老奴为公子一行吧。”
    被章华台私下称为白衣侯的白灵琥拿起那只装着牵动楚国夺嫡风云的漆木盒,道:“河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中央不稳,天下皆是危城。赵锐身死,也该轮到我们浙地白家,去给那位太子殿下送上这一份丰厚大礼了。”
    从小照顾眼前男子长大的河伯,也见证白衣侯一路的血途,低声道:“让公子弄险了。”
    白灵琥苦涩一笑,“富贵险中求,良禽择木而栖,这不仅是鸟儿命的,也是我们这些走狗的命。”
    章华台中,除夕夜宴之后,楚国依照惯例罢朝一月。让这风起云涌的章华台,在这新年之中,获得短暂喘息的宁静。
    丞相白麟独自走在街道之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的老家远在章华台之外,自当年回乡祭祖,太子乘机发动玄武门之变后,他已多年未回老家。他虽贵为丞相,但在章华台举目无亲,在这新年余韵里,只能如孤魂野鬼一般游荡着。
    倘若当年点头,在这章华台中,自己也会有一个的家。至少在这新年之际,有人会随自己一同变老,慢慢白头。
    而不是独自一人在这炮竹声中,忍受岁月沧桑的侵蚀。
    白麟走到一处无人小道,两侧树木林立,幽静冰冷。若是以往,他对于这种小道必然无闲情逸致,但今日,他突然像看看这里的风景。
    突如其来想法,让他走上这条小道,仿佛冥冥之中,隐约有力量牵引着他,让他今日此时注定出现在这条小道之上。
    小道越行越冷,但小道处的风景却愈发清晰,白麟看到前方隐约有一个白色人影站在树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她在等自己。
    莫名的,白麟心中闪过这个念头,脚步也在此刻停下,而此时,他已来到那个头戴纱笠的女子面前。
    出尘女子抬头看着他,并无意外。小道之上,冷风突起,扬起女子衣裙,腰间挂着的古朴花纹六角铃铛竟在此刻叮当作响。
    声音悦耳动听,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女子欠身一礼,轻声道:“白麟丞相,在下在此恭候多时吧。”
    莫名的人,莫名的铃铛,莫名的等待。眼前女子,宛如一片迷雾,让白麟心生警惕,皱眉道:“你是何人。”
    女子摘掉纱笠,如拨云见日,露出乌云之下,皎洁月辉般的绝世容颜。
    “汝受人之托,自北渝而来,名曰清照。”
    明月清照。
    白麟心中震惊无比,这是一个天下三国无人不知的名字。
    天下三国,英才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可若论及天下三国之中的奇女子,首当其冲便是北渝开国唯一以女性之身,封侯拜相之人。
    鸣雌亭侯,梅清照。
    其人其名,甚至楚国唯一女子封君赫连汐也难以匹敌。
    鸣雌亭侯半生传奇,北渝开国以来,封侯之人都乃人杰,但三百年来,却只封了一位女性侯。
    她五岁入天章阁,自小在阁中长大,师从多位经纬大师。不仅熟读《周易》,传闻还通晓已经失传的《连山》,《归藏》,十二岁便能断一国气运兴衰。
    在昔年九国乱战中几次推断中原龙气走向,不仅让北渝夺取了西都长安,最后更是虎口夺食,从当时实力强劲的南楚手中抢过洛阳王城,稳稳占据住中原龙脉,以天下正统自居。
    南楚一战失利只能定都章华台,与北渝南北对峙数十年。
    星辰命理之术与儒家经典子集不同,不在学识的厚积薄发,更看重天生悟性资质。鸣雌亭侯自小异于常人,悟性超绝,二十一岁的她年级轻轻,但早已是天章阁中公认的下一代继承人。天章阁老祭酒更是直言不仅后继有人,更是青出于蓝,死而无憾。恐怕在过几年,北渝史上就会出现天章阁第一位女子司天大祭酒。
    如此人物,竟突然出现在此。白麟如临大敌,郑重道:“鸣雌亭侯为何悄无声息离开天章阁,私自入我楚国。”
    梅清照平静道:“楚国并无规定,清照不得入内。”
    身为楚国丞相,修习三垣四象的白麟,对于晦涩气运中窃国转运之说十分忌惮,杀意骤然笼罩此间方寸天地,冷声道:“希望清照先生能给白麟一个解释。”
    此时冷风已停,但鸣雌亭侯腰间铃铛却是不断震动作响,急促无比。梅清照轻轻伸手握住六角铃铛,叮当响声骤然停息。
    “清照受人之托,送信而来。”
    白麟对于这位传闻中五岁起就从未离开天章阁半步的女子突然离开的借口,丝毫不信,“只为如此。”
    梅清照轻轻摇头,“送信只为一桩人情,论及根本,还是你们楚国双龙争珠之局让清照倍感兴趣。天章阁收录天下异人面相,星图命理,你们楚国新帝将出,天象所示,此人将会是往后百年天下运势关键所在。清照不得不亲自走一趟,看一眼这位将来的三国百年霸主,这个答案,丞相大人是否满意。”
    这一番对于未来百年天下大局的剖析若是别人所说,白麟必然存疑,但是从这位鸣雌亭侯口中说出,却是让人不得不信。至于这位三国霸王是谁,只有等楚国夺嫡之局水落石出,才见答案,此时多问亦无用。
    “清照先生不辞辛劳至此,难道只为一面?”
    对于这位疑心甚重的楚国丞相,梅清照只是淡淡道:“天章阁观天测命,却不逆天改命。你们楚国有百年霸主之运,这是天命所示。既然非昔日秦国横扫六国,统一天下之象,我北渝更无亡国之危,一国气运在于千秋,百年霸主弹指而已,天章阁并不理会。”
    白麟听出其中关键,“也就是说,倘若有一天北渝有亡国之危,天章阁便会入世逆天。”
    梅清照摇头道:“天章阁不是道门,一直为北渝皇族测算天运,本就入世,谈何出世。白麟丞相揽一国朝政,应该知晓楚国国力不足以吞并北渝。清照也无像白麟丞相那般能以三垣四象夺天地气运的能为,不必对清照如此处处疑心,更不用句句试探。清照今日来此,只为受人之托,送信而来。”
    这番直言不讳的平白直述,让白麟心生愧疚歉意。
    心不清则无以见道,天章阁的人心境清澈如水,方能窥晓天机。自己这些日子在楚国经历的都是人心鬼蜮,太过小心敏感了。
    “白麟失礼,还请清照先生见谅,不知今日清照先生,受何人所托,找白麟又为何事。”
    梅清照清冷如旧,没有因为这位与北渝墨虎帝师齐名天下三绝的白麟丞相的疑心而愤怒,也并未因为他的道歉而有悦色。天章阁的人,只窥天机,不看人心,人世的悲喜与她无关。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贴身收藏的书信递到白麟面前,“受人之托,送信一封。”
    白麟伸手接过,好奇谁能驱使这位鸣雌亭侯,又是谁不远万里从北渝送信而来。
    褐色书信整齐完好,上面字迹清晰可见,苍劲有力,却不是写给他的书信。
    “楚长公主赫连葭亲启”
    白麟刹那间心思百转,心中也不知何等滋味。北渝之中,能够不远万里,又驱使鸣雌亭侯送信之人。只有那位对葭儿一见倾心,八次亲下南楚求婚,却被拒之门外的北渝大皇子了。
    倘若当年自己未曾与她在宫道雪花下相遇,她以楚国长公主之尊与北渝皇子联姻,于国于她,也许都是幸福。
    白麟苦涩道:“这封信并非写给白麟,清照先生给错人了。”
    梅清照解释道:“信虽是写给葭长公主,但大皇子交托时,是让清照亲手交于丞相。至于此信如何处理,丞相可自行决定。”
    白麟与北渝大皇子有过交集,知晓这不同寻常背后,暗含深意。
    若这世间,能让他低头让步,放弃心爱之人,转托他人照顾,只有一种可能了。
    “龙大皇子,是否还安好。”
    “三日前大皇子命星陨落,已被处斩,罪名与死讯不久后就会传入楚国。”
    哪怕已经心有准备,白麟仍旧讶异道:“怎么会如此。”
    梅清照只是轻轻摇头,示意不愿多言此事,“既然信已送达,清照这便告辞了。”
    白麟也知道天章阁的人,从来不涉北渝皇家事,也不多言,只是拱手相送。
    鸣雌亭侯重新戴上纱笠遮住容颜,转身离去,只是刚刚走出几步,迎面吹来一阵冬日寒风。吹开面纱纷飞舞,腰间原本安静的六翼风铃竟在这阵风中不安作响。
    梅清照皱眉抬头。
    这是一阵西风。
    随后她一指西面不远处的一处精美阁楼,转身朝白麟问道,声音中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
    “此处是何人府邸。”
    白麟随她所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心中又是一惊,皱眉诧异道:“清照先生为何要问此处。”
    梅清照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白麟。天章阁的人就是如此,能说的从不违心,不能说的只字不提。
    在这清澈又晦涩的目光下然久,白麟谓然一叹,认命般闭上双眼,缓缓道。
    “云梦居,凉凰楚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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