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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赫连霜看着满头问号的越大剑首，轻声叹道：“算了，我只是随口一问，让你理解这些，真是难为你了。”
一点感觉不到被人嫌弃的越青衿笑吟吟道：“还是霜儿善解人意。”
如果让楚倾知道，越青衿口中赫连霜的乖巧可人，善解人意是这么一回事，不知作何感想。
有赫连霜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氛围，越青衿胆子也大了起来，问道：“霜儿，我们现在去哪。”
“回家。”赫连霜淡淡道。
越青衿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不比自己的无家可归，霜儿作为楚国公主，在章华台可是有属于自己的宫殿，虽说她家就是自己家，但是......
“秋鸿宫不是汐公主在居住吗？”越青衿小声问道，想到即将要和那位与自己霜儿性格截然相反，从来不讲的道理的汐公主同在屋檐下，越青衿实在有些心虚。
越青衿心里这些小九九，自然满不住赫连霜，给了他一个大白眼道：“小汐说她已经找到新地方居住了，搬出去了。”
越青衿长出一口气，大有劫后余生之感，至于是那个倒霉蛋被赫连汐挑中，就与他无关了，问道：“我们今夜就过去吗？”
就爱在小事上计较的赫连霜不悦道：“舍不得云梦居，你可以回去。”
越青衿连忙摆手道：“不是舍不得，只是走的匆忙，没能和龙兄好好告别。”
提到龙钰，赫连霜看越青衿的眼神变的有些怪异，努力板着脸，道：“你和他怎么了。”
自己霜儿发问，越青衿自然是知无不言。就将这些日子来，自己身受重伤入京，本以为必死，却被龙钰搭救的事情说出。
从龙钰在章华台中为自己病情东奔西走，先是低声下气求助凉凰公主。而后病危之时，背着自己闯入云梦居，让凉凰公主出手相救。治疗期间，更是充当贴身侍女，为自己端水喂药，悉心照顾，呵护备至。痊愈后两人一起住在秋园之中，每日......
两人边走边说，越青衿娓娓道来，大多是他和龙钰之间的琐碎小事。霜公主一言不发，虽然脸上仍旧冷冰冰，但却频频点头，似乎....
听的津津有味。
等越青衿说完后，心情不错的霜公主道：“回去后，把秋鸿宫打扫下，过几日有客上门。”
两人共同游历楚国大江南北四年，都是越青衿包办这些下人杂活，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好奇问道：“你刚出西三冷宫，是谁来拜访你。”
赫连霜看着空中渐被乌云的笼罩的明月，微微皱眉，语气罕见的认真肃穆。
“凉凰楚倾。”
云梦居之内，看似忙碌了一天，其实连梅园都没出的公主殿下，回房就寝。然而推开房门却发现，屋内早有人等候。
闺房灯光下，汐大公主正坐其中，手中盛雪银刃已经出鞘，右手持刀，刀鞘横放在小桌之上。左手拿着一块不知从何处拿来的上好蜀锦，正在一丝不苟的擦拭银亮刀身。
灯下雪刃比门外婵娟更加皎洁。
听到推门声响的赫连汐略微抬头看了楚倾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拂拭爱刀。
楚倾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和糕点，确定自己没走出房门后，疑惑道：“天色以晚，你怎么还在这里。”
正在忙碌的赫连汐随口回答道：“二姐今日出宫，我把秋鸿宫还给她居住了。”
察觉到不妙的公主殿下，头疼道：“意思是你准备赖在我这不走了。”
汐大公主立起盛雪银刃，语气不善道：“赖？”
感受到盛雪银刃的锐意寒意，楚倾立即改口，讪笑道：“你我姐妹情深，既然无处可去，我云梦居内如今夏园空闲，那里四季绿竹长青，还有潺潺流水相伴而鸣，幽静舒适，我让下人收拾出来给你。”
占山为王，俨然一副主人姿态自居的汐公主长刀一横，道：“既然那里那么好，你自己去住吧。我看这梅园不错，就留给我吧。”
冬季住四面通风的夏园纳凉竹屋，哪有梅园这间暖屋小室安乐自在，公主殿下可没那么好的身子板。
人在自己屋檐下，还不得不低头，和这位汐大公主实在是什么道理可言。楚倾无奈叹息道：“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住在这间屋子里了，可我这只有一张绣床。”
横刀检查刀上细纹赫连汐耿直道：“无妨，我不介意。”
楚倾摸着下巴，一脸早有所料的模样道：“你果然对我有非分之想。”
汐大公主握刀的手突然用力了许多，压抑住砍人冲动，“每日调戏我很好玩吗？”
眼看赫连汐生气，公主殿下连忙哄道：“汐儿，姐妹之间，说调戏就见外了。”
虽然已经保养完，但是一点都不想把刀收起的赫连汐提刀起身，恶狠狠道：“那你倒是说点见内的。”
楚倾赔笑道：“姐妹之间，见外见内都是闺房话，有话好说，你先把刀放下。”
“哼...”赫连汐冷哼一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许久没和人同床共枕的公主殿下，想着晚上应该准备些什么，虽然自己的绣床很大，但要是汐大公主抢被子。自己这身子板，还真抢不过她。
这时，赫连汐突然道：“你说，我们会赢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难言的迷茫。
被打断思绪的楚倾呆了一下，随后笑道：“怎么，对我没信心。”
“不是对你没信心，只是....”赫连汐抬头看着她，眼神复杂纠葛，“白麟是丞相，群臣之首，掌握着楚国半壁江山。太子权势更是惊人，除去封君，就连我也不知道朝堂上有多少是他的人，而且他还是楚国名正言顺的储君。我们无权无势，作为女子介入朝局更不被楚国群臣认可，什么都没有的我们，真的能赢过他们吗？”
楚倾俯下身子，双手捧着她的脸，赫连汐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没有推开她。公主殿下柔声道：“阿汐，你不是智者，所以你只看到他们的优势，却看不到他们的劣势。世上并没有完美棋局，何况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傻傻等到让他们各自成局那一天。至于楚国群臣，我们不用让他们认可，只要群龙无首，社稷空悬，他们没有其他选择，唯一的选择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赫连汐看着手中洁净无暇，却不知沾染过多少人鲜血的盛雪银刃，感哀道：“所以就算能赢，我也只能执刀为政，以血铺路吗？”
封君多年，她可不认为，就算赫连霜为帝，那帮大臣会乖乖听话。
楚倾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本就是在鲜血长河中淌水迈步的老人，何必愧疚。这一局，无论是白麟还是太子赢了，朝堂之上的鲜血也不会减少。”
“那我们不是变得和他们一样。”赫连汐苦涩道：“走上女帝至尊之路，我们究竟在贯彻初衷，还是早已背离了初衷了。
楚倾顺抚着她的秀发，摇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还是你。”
赫连汐看着近在咫尺，却依旧看不透的楚倾，问道：“那你呢？”
两人四目相对，楚倾淡然道：“我早已不是我了，初见白麟时，我就和他说过，我与他，是同一种人，只是方向不同。他要仁君，国泰民安，我要女帝，山河易主。”
赫连汐道：“为什么你会想为天下立一位女帝。”
“不为什么，因为我讨厌那些嘴脸。”楚倾起身傲然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贫穷富贵，没有什么是生来就注定应该的。女人会生孩子，不代表她只能生孩子。天下帝王，男人做的，凭什么女人做不得。”
“可这天下，女人做男人之事，如果不能数倍胜过，世间总是苛责。”
楚倾失笑道：“阿汐你何必纠结，就算结果不尽人意又如何，男人苛责女人之前也该看看，青史之上帝王有几人合格。世间天下事，胜者寥寥无几，败者如过江之鲫。失败是常态，无关男女，男人们的所谓苛责不过是见不得女人比他们强罢了。明明一群连孩子都生不出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嘲笑女人只能生孩子。”
赫连汐低头看着手中长刀，“那些苛责，便是因为我们破坏了他们定下的所谓的规矩吗？”
楚倾俯下身子，一弹她手中盛雪银刃，刀身微微颤动，刀鸣之声回响屋中，峥嵘而崔嵬，公主殿下冷笑道：“何为规矩，夫见之，失巨之，如此而已。”
伴随刀鸣，楚倾声音越发桀骜，“阿汐你记住，帝王是为天下定规矩的人，而不是守规则的人，这便是为什么我说只有女帝才能革改天下。”
赫连汐抬头看着此时的她，愣愣出神，当楚倾吐露自己心中雄略时，她的一言一行明明离经叛道，却带着一股别样的魅力，仿佛流光溢彩宝石，集天地灵气而生。
似乎这世间的一切，皆不能束缚她。
楚倾的手轻轻穿过她的青丝，柔声道：“这一局，你一定会赢的。”
赫连汐失神道：“那你呢。”
楚倾浅浅一笑，眼神带着不为人知的一缕哀伤，赫连汐发丝从她手中滑落飞扬。
“姐妹之间，你赢了，便是我赢了。”
说完起身朝自己绣床而去，不愿被人发觉自己的心思，只是在掀开床前罗帏时候，背后赫连汐出声道，“我已向父皇请令，明日我就会调五百丹阳雪字营驻扎云梦居，从此之后此处护卫由我负责。”
龙雀骑覆灭后，云梦居一直无人看守，楚倾处境可想而知，或许这才是汐大公主入住云梦居真正的原因。
楚倾心中温暖感动，转头妩媚笑道：“阿汐还真是令人放心呢，那我就先去给你暖床了，你记得早点来睡哦。”
坐在小桌之前的赫连汐没理公主殿下的媚眼，只是看着寒冷刀身上倒影出来的坚定双眸，缓缓将盛雪银刃推入刀鞘之中。
我不会让人再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