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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农夫耕作田间,却也生得嫉恶如仇,心中明了一切,便即自行道出,道是那日他牵了云鸣凤马匹回家饲养,眼见天色还早,便想着再去田间多耕作一点。
乡下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是常事,他不舍得浪费时间,这种美德令云鸣凤心生敬佩,便不打断,又听了下去,那农夫道他复到田间不久,但闻马嘶,心中诧异,便偷着瞄了一眼,却见那四个恶人纵马疾驰,复又回转。
他心中惊讶,心道遮莫那少侠终于追得岔了,让这四人得了间隙逃脱下来?心念一动,便不敢抬头,心知凶人多半喜怒无常,他若作了一点动静出来,只怕会徒惹祸端。
他既想明此节,便即装作未曾看见,只顾低头干活,私下里却凝神去听,但想且听听这四个凶人说些甚么。
四马呼啸而过,那四人嘴中咕哝的话语也即传来,他那时心想,多半那四个凶人终于摆脱了追踪,心下欢喜,说话便肆无忌惮,我只须用心听了,回头告知追踪他们的少侠,且瞧瞧对他有无帮助便好,其中一切,少侠自会明辨,却哪须我自己瞎操闲心?
云鸣凤用心聆听,不敢打断,座下那马脚力甚健,这档口已入镇上,那农夫见街上人来人往,唯恐言多必失,便即住口,二人径直去到镇中最大酒楼,云鸣凤将坐骑交于酒楼小厮,要了雅间。
其时,才去早饭不远,酒楼中空无一人,云鸣凤点了七荤八素店中拿手好菜,叫店家烫壶好酒,招呼那农夫吃喝。
他出手阔绰,酒楼掌柜心中欢喜,所办自然快速,一应酒菜不一会儿便陆续上齐,云鸣凤前次斩杀无机妖道三人,得了银两不少,心知皆是不义之财,用了也不心疼,他生性洒脱,这农夫如此心诚待人,自然感激。
他得了这些不义之财,乃是顺手拈来,用在此处,得能贴补这农夫,那是恰好不过,酒菜上来,那农夫却是傻眼,他耕作田间,本本分分,却哪吃过如此饭菜,说句不中听的,便是见也没有见过。
这满桌酒菜上来,他虽垂涎欲滴,却也不禁更是局促不安,便是坐着也觉如坐针毡,惶急莫名,云鸣凤见状,连声劝说,他这才稍稍放松了些,颤抖着手,自己举筷夹子面前菜肴,小心翼翼放入嘴中,初尝味道,双眼圆瞪,便如活见了鬼似的。
他这表情落入云鸣凤眼中,心中如何不知,这农夫只寻常乡下人,田间忙活,苦吧一生,如何敢奢望能尝到大酒楼中饭菜?多数人只怕究其一生也不可得,这位大哥若此,自不足奇。
他自己也是自来凄苦,这点自然深有感触,只不停帮他夹菜,连连劝酒。那农夫心中感激涕零,视线渐变模糊,三杯水酒下肚,感激的话说了许多,自又接了先前话题道了下去。
说是邬奎四人逃下山来,得意忘形,那农夫不识,只听四马奔驰,一人似心有余悸道:“他娘的好险,莫不大哥谨慎,今次只怕当真难逃……”
另有一人接口道:“可不是,这小贼当真可恨,竟然穷追不舍,这……这他娘的简直是要赶尽杀绝啊……”
又有一人道:“哼!老三你他娘的这话简直便是放屁,可不便是要赶尽杀绝么?啊哟……你们是不知道,老子刚才可是吓得魂也没了,那小贼寻到老子身边了,你们知道么?便只差了几步啊,他要是不转身去那石洞,老子说不定便脑袋搬家,随了六弟去了,哎哟……老子说了也不怕你们笑话,老子这一颗心,到现在还怦怦直跳呢……”
“好了!够了!赶紧逃吧!狗日的说不上甚么时候就追上来了……”
这农夫复述这几句话,许是害怕云鸣凤听了生气,直拿眼看他,见云鸣凤眉头紧锁,静心在听,知他多半是在思考追踪搜索之时的情形,这才放心复又说了下去。
道是这话一出,余下三人立时惊呼,有道:“大哥所言极是,反正老子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了,但愿那石洞中藏得有凶兽,那小贼闯了进去,正好一口活吞了他,嘿嘿……”
还有道:“哎哟!大哥,你可是莫要吓我,我……我……”
余下一人也道:“是极是极!逃命要紧,大哥总是英明,快跑快跑!驾……”道完连声催马,抢在头里,绝尘而去。
那大哥一直说话很少,鼻中重重一哼,也是连连催马,死命逃窜,余下二人骂骂咧咧,紧随离去,他只听到这里,声不再传。
云鸣凤听了,心中五味杂陈,心道:“果然!果然还是我自己大意,方向对了,竟是没瞧见敌踪,当真太过没用,那魔头讲我离他只有几步之遥,我便愣是没能察觉……
唉!我得了独孤九剑,那又是意料之外的了,世间的事岂能面面皆随人意?若是叫我寻得魔头,最多一番苦战,运气好些,我斩杀了仇敌,岂能再发现那石洞?有得必就有失,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了……”
心念重重,举杯相谢,那农夫战战兢兢喝了,接下又道:“小人眼见贼人离去,等了许久,天黑才离,竟是等不到兄弟下来,心道兄弟总是进了石洞耽搁了时间,那也不须说了,我便趁黑赶回,自此日日侯盼,总叫苍天有眼,兄弟你总算平安下来……”
云鸣凤听他说至此处,心中感激更甚,一味劝说,这一顿直吃到将近正午,酒楼之中起了火炉,那也不觉再冷,付完酒资出来,凉意侵袭,但觉自己身上终究穿的少了,自与那农夫去了衣裳店中,买了先前想好的一应衣物赠送与他。
那农夫吃饱喝足,自然不要,却哪能执拗得过,只好千恩万谢收了,云鸣凤自已也添了一身行头,复又寻了澡堂,与那农夫好生畅意的洗浴一番,这才依依惜别。
云鸣凤执意要送那农夫回去,那农夫死活不肯,道是承他厚情款待,又送一家老小衣物,大恩大德已不可报,如何还能耽搁他行程?
云鸣凤说的急了,那农夫只作揖转身,便要离去,云鸣凤心中好是温暖,执意将他送至镇外,眼见四下无人,复又探手入怀,取了银两硬塞入他手中,打马疾驰而去。
那农夫杵立良久,嘴中呢喃:“好人啊好人!但愿上天保佑他一辈子平安……”直到云鸣凤身影终于消失在他视线之内,这才转身,兴高采烈回去。
云鸣凤一马独驰,酒意正高,方才又是泡了个澡,全身舒泰,寒风凛冽,却也不觉冷,他自那农夫口中得知眼下已是冬月过半,眼看年关将近,自然归心似箭。
心想着此番寻仇出来,敌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逃去,未能尽歼,实引以为憾,年内没了多少时日,先前石洞中心想之事,多半不能成行,琪儿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一切一切尽深深困扰着他,只觉心中烦乱,理不出头绪出来。
“唉!我终究是欠琪儿太多,这辈子可怎么去报才好……邬奎狗贼逃离,这要是回到日禾邪教,只怕多半又要龟缩不出,再要寻得终是太难,还有那狗参教,今次打草惊蛇,仇少岳那遭天杀的狗东西只怕会隐藏更深,大仇得报亦不知要到几时……”
寒气逼人,他却浑然不觉,喟然长叹,心思更乱,只觉前途渺茫,凶险难料,当真愁肠百结,一时无措,只任马疾奔,先自疏散一下心中郁结。
如此前行一段,前端视线之中,突兀出现五个黑点,他心中感慨,心道这白雪皑皑,天气极冷,却不想竟还有人与我一般冒寒赶路,不在家中歇息,遮莫也是……
心念不及,两边都是疾驰,黑点又已近了许多,他目力既高,隐隐瞧见似是两男三女,瞧那架势皆是江湖中人,他心中念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且自己赶路,还是莫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如此心想,拨转马头,让开了些,心念着且不再去看,只顾自己赶路便好,哪知距离又近,再看迎面之人,心中一喜,即热泪盈眶,嘴唇翕合,张了数次,竟无声出。
他喜极而泣,对面那五人显然也已发现了他,居中女子一声疾呼:“鸣凤哥哥……”声不能续,竟是陡地翻身下马,雪地之中艰难直扑过来,可不便是他这几日一直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杨琪么?
杨琪动情一呼,五骑之中那两个男子更是随后哈哈大笑,呼道:“小兄弟,可算是将你给找到了,哈哈……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