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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季云从阿尔布谷那里取走了一半的药之后，便回了自己的药房研制那伤药。
而阿尔布谷，他等到李季云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才转而拿着药瓶起身，走出了房间。
他身后的随从跟着，阿尔布谷问身后的随从：“那个人没有用其他的伤药吧？”
随从答道：“没有，是一个刚受伤的人，属下去找的时候，刚好就见到了。”
阿尔布谷点了点头，他才不会去管那个刚好受伤的人，是怎么受的伤。
两人走了不久之后，便来到了一处房子。
随从跟在阿尔布谷身后，小声道：“主人，就在这儿。”
阿尔布谷“嗯”了一声，抬腿走了进去。
还没有进到房间里，阿尔布谷便问道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味。
阿尔布谷的手下，不只有李季云一个大夫。
这一次，留在房间里，照顾那个受伤的下人的，便是阿尔布谷手底下其他的大夫。
随从把人带过来的时候，吩咐了大夫不要给人上药。
所以大夫只是简单地给受伤的下人处理了一下伤口。
阿尔布谷进来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跟在阿尔布谷身后的随从便上前来问自家主人：“主人，这里腌臜，要不您先到门外去？
药小的来给他上就行了。”
——随从他当然不会自己给那个受伤的下人上药，他不过是嘴上说说，好让阿尔布谷放心。
但等到阿尔布谷离开了，随从就会直接把上药的事情交给大夫。
——毕竟自家主人对这药还是挺在意的。
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或者说最后这药的结果，让主人失望了，他这个上药的人，指不定就要被牵连。
而若是他没有去上药的话，到时候这药让主人失望了，他甚至还可以在主人面前说那大夫的坏话，来宽慰主人的心。
比如说：
“主人，依属下看，不一定是那药不行，也有可能是那大夫上药的时候，没有弄好……”
之类的。
这种瓜田李下的事情，随从他才不会去沾……
阿尔布谷摆了摆手，他道：“不用了，我就在一边看着。”
床上受伤的下人，听到随从的声音，又听到阿尔布谷的声音，立马就要从床上下来，朝阿尔布谷行礼。
阿尔布谷见到了，就说道：“不必了，你在床上躺着就好。”
下人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其实下人受的伤，不算轻：
他的胳膊被刀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但是，他们做下人的，受点伤是很正常的事情。
况且，他这一次，还是为了主子受的伤，他感到荣耀着呢。
——他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哪里需要在床上一直躺着，见了府里的主子，连礼都不用行了呢……
下人一时有些惶恐……
他诺诺地应了一声，却是半侧着身子坐在床上，不敢真正完完全全地整个人坐到床上。
完颜阿若见了下人的这样一副样子，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随从在阿尔布谷跟前，也没有跟那个下人多说什么。
只毕恭毕敬地待在一旁。
阿尔布古将手中的药递给了大夫，道：“喏，给他上一下药。”
大夫虽然心里有些好奇这药的来历，然而，却没有多嘴问。
应了一声“是”，便接过了阿尔布古递给他的药，走到了那受伤的下人面前。
——阿尔布古自然不会亲自去给下人上药。
他也不会让自己的随从去。
——只有将受伤的人，交到大夫的手里，阿尔布古才放心。
其实，阿尔布古手底下的人，有不少都是受了伤，还没有好的人。
但阿尔布古并没有打算把从百里闻风那里拿来的药，用到这些人的身上。
因为那些受了伤，还能够出现在他面前的人，都是替阿尔布古办过不少事情的人。
阿尔布古到底没有那样丧心病狂。
用他们去试那来历不明的药。
再者说了，那些人受了伤之后，肯定是用过其他的药的。
那么，再去用那小儿的药，谁知道最后那人伤好了，是因为之前他上过的伤药，在后来的作用呢？
此外，他们用了一个大夫开的药之后，再去用另一个的，说不定这前后的大夫，他们开的药药性相冲呢？
这药对阿尔布古来说，是有大用处的。
因此，阿尔布古自然不希望，这药中途出什么差错……
所以，把药交到大夫的手上，让大夫去帮受伤的下人上药。
阿尔布古才更放心。
“唔……”受伤的下人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给他上药的大夫立马问道：“如何？”
下人看了阿尔布古一眼，看到阿尔布古也在看着他。
下人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尔布古公子，这药抹上去的时候，有一种十分清凉的感觉。
这……应该是上好的伤药吧？”
寻常伤药，涂抹到伤口上的时候，都有一种很难忍的刺痛。
而这伤药却没有。
想来，这药里面应该是放了许多珍贵的药材……
而放了这么多珍贵药材的药，用到他一个下人的身上，岂不是糟蹋了？
他们下人受了伤，如果伤不重的话，在伤口处抹点儿草木灰就可以了。
用药都是奢侈的。
阿尔布古言简意赅：“不是。”
下人听了，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但是在他的心里，却认定了这伤药不普通。
——估计是李大夫新研制出来的伤药吧？
下人不说话了，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大夫替他涂抹上药。
而阿尔布古过了一会儿，见那下人没有说话之后，又有些好奇地问道：“这药，涂抹上去的时候，真的会有一种很清凉的感觉吗？”
下人点点头。
脸上也浮现了一抹笑意：“是的。
大人，这药抹上去很舒服。”
其实，但凡是伤口，有什么东西抹上去了，都是会有一些疼的。
只不过，之前的那些药，抹上去都太疼了。
而百里闻风的药，药性比较温和，对伤口的刺激不大。
并且还有隔绝细菌感染发炎的作用。
自然是越用越舒服的。
——如今这伤药才刚上，这名试药的下人，还只是有些吃惊于这药抹上去之后，一点儿也不疼。
等到过一阵子，他受伤的地方，没有溃烂，没有流脓，自然地就愈合了。
这名下人才要惊这药为神药。
…………
然而这时候，下人并不知道这药的功效如此恐怖。
阿尔布古他也没有想到，这药能够给他带来如此大的惊喜。
这会儿，阿尔布古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大夫手里的瓷瓶。
内心当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
完颜阿若处理完外面的事情，回到家中的时候，便听说了百里行川这一整天都在教府上的庖师做菜。
这件事情，距离早上百里行川跟他说起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了一天。
经过时间的稍微发酵，完颜阿若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行川做的菜太过好吃，而整个京师，又只有他一个会炒菜的人。
虽然完颜阿若口口声声地说要护着百里行川。
但不过是一个阿尔布古，便让完颜阿若受了伤。
若是改日，换了一个跟完颜阿若毫无交情的人过来，完颜阿若又能否真将百里行川和百里闻风护住呢？
就更别提，如今小弟似乎在医理方面，还有着些许的天赋……
这样的两个没有丝毫自保能力的纯族之人，应该是很容易招来其他人的惦记吧？
毕竟，一个没用的纯族之人，在游牧贵族的眼中，是死不死都无所谓的。
而一个有用的纯族之人，便只是一个好用一点儿的牲口而已。
像货物一样，某一个纯族之人好用，游牧贵族们自然想要将这个纯族之人抢到手中来。
——至于他们的意愿是怎样……
卑贱的纯族之人，他们配有什么意愿吗？
游牧贵族看上了纯族之人，给了他们庇护，那这些人就应该对看上他们的游牧贵族感恩戴德。
因为感恩戴德，所以他们就应该尽心尽力地服侍他们，让他们满意……
——那些说话好听的，就应该一直说好听的话，让看上他们的游牧贵族，时刻都保持着心情的愉悦……
那些做菜好吃的，就应该做好吃的菜，让看上他们的游牧贵族，肚子吃得饱饱的……
他们根本从完颜阿若的手中，抢走百里行川兄弟俩，根本就不会管百里行川兄弟俩的意愿
完颜阿若是把百里行川当好友，但那些人不会。
完颜阿若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他会护住百里行川。
但是，一天的时间下来，完颜阿若忽然想到了一个他之前一直忽略了的地方——
——那就是行川做的菜太好吃了。
人家在临尧城的时候，就是人家为了能够吃上有间酒楼那三位庖师做的饭菜，初一十五都愿意过去等……
他们都不派下人去的。
因为生怕吃不上热乎的……
但那是临尧城。
赵端把临尧城的那些游牧贵族哄得好，所以那些游牧贵族也甚少仗着身份行事。
京师却不是这样。
京师贵族遍地走。
谁也不怂谁。
亦赫家的对头也有几个。
那几家当中，总有不学无术，整日里惹是生非的混账子弟。
百里行川是完颜阿若护着的人。
完颜阿若又归在了亦赫家的门下。
寻常情况，这些每天没事做的东西，也不会来找完颜阿若的晦气。
完颜阿若在外边的时候，其实足够低调。
——他毕竟只是一个五品的官，那些跟亦赫家的不对付的人，就算要找亦赫家的麻烦，他们也不会找到完颜阿若的头上来。
但偏偏百里行川是个纯族之人，他做的菜也好吃。
……他又是完颜阿若护着的人。
完颜阿若……在那些人的心中，额……勉勉强强也算得上是亦赫家那边的人吧……
所以，他们能放过百里行川？
完颜阿若跟那些混账子弟不同，他是每天有正事要做的人。
所以，到时候，麻烦来了，麻烦不断地来……他还会一门心思地护着百里行川？
当时完颜阿若气百里行川的通透，气百里行川不信自己。
可实际上，完颜阿若也是知道：
百里行川不是一个蠢货。
他是个有脑子的人。
当初，行川因着内心当中的不忍，在公堂之上，说出了那被秦业胡乱陷害的人是无辜的。
并且还陈述了理由。
那时候，完颜阿若便知道：
行川他胆大心细，别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他注意到了。
别人注意到了，不敢说出来的事情，他说了出来。
而在与百里行川相处的过程当中，完颜阿若也是发现：
行川他是一个——看着好说话，但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想法的人。
——就比如说行川与他来往，虽然在外人看来，纯族之人主动结交游牧贵族，那都是拍马屁想谋好处的。
然而，完颜阿若却是知道：
行川肯跟他来结交，那纯粹是因为行川觉得他完颜阿若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
额，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行川他从来都会把自己的事情打算好。
完颜阿若还没有安排好百里行川去处的时候，百里行川他自己就替自己打算好了。
——百里行川他之所以自己早就替自己打算好了，并不是因为，他不信完颜阿若。
而是，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是一个，温温和和说着话，就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事情，都处理好的人。
他是个聪明的人，是个不会让完颜阿若操太多心的人……
之前完颜阿若护送着百里行川从临尧城来到京师，一路上完颜阿若替百里闻风那个小孩子操了太多的心，也就给搞忘了……
其实百里行川，他本就是一个，即使是没有他完颜阿若帮忙，也能够在京师立足的人。
完颜阿若他不过是百里行川的一个助力。
有了他完颜阿若的助力，那么，百里行川在京师的路，便好走一些。
没有他完颜阿若的助力，百里行川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会走得艰难一些。
但是，行川他那样聪明，心地又那样善良，不怕在京师立不起来。
——所以，从一开始，百里行川便没有想着，要完完全全地依附于完颜阿若。
完颜阿若他一路上都说着要护百里行川和百里闻风，说得多了，他便把百里行川和百里闻风当做了自己这一边的人。
他们去了京师，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是要依赖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