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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半夜从睡梦中惊醒，浑身早已汗湿，他只觉天旋地转，喉咙干涩，想要起身去倒一杯水，但挣扎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手脚酸软，继而，才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热度。
苏墨怔忡一会儿，旋即苦笑，自己最近怎么了？明明一直很小心，不让自己生病的，怎么又发烧了？
家里好像还没有买退烧药之类的应急药……
苏墨长吁一口气，艰难地翻了个身，将自己蜷缩成还在母亲子宫里时的样子，闭上了灼烧的眼睑。
算了……就忍一忍吧。这种烧向来都来得快去得快，睡一觉出出汗，明天应该就能退烧好起来了。
这种事，自己不是已经经历过好多次了吗？这一次一定也会是这样。
这样想着，苏墨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想，想要再次睡去。
但他很快发现，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发烧，他脑中碎片似的纷乱记忆如同雪花一般卷起雪暴，将他整个裹了起来。
这些记忆有童年时关于母亲的，她离开的那个下午，在自己脸颊上印下的轻柔的吻，父亲的，在医院暗淡发黄的灯光映照下的手术室的那个指示牌。在福利院时，手抓着福利院的大门栏杆，朝着外面望，明知不会有人来接他，还是不肯离开……及至后来被带到苏家，那时还是隔壁小霸王的宋钧信誓旦旦地道，你别怕，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小弟了，以后我都罩着你……
但最多的，却还是关于韩云洲的，他迈着长腿登上舞台，与自己合唱那首《加州旅馆》，他和自己一起去采购，贴对联，大年夜在他最难过的时候给他煮速冻水饺，还有上一次自己深夜发烧，韩云洲熬夜照顾他知道天快亮……他和韩云洲在那个陌生的小城，陌生的商业街上买了廉价的羽绒服，惨兮兮地吃了泡面……
倏忽转到今晚，韩云洲隔着车窗，冷冷地对他说，松手，然后开车离开……
苏墨猛地睁开眼睛，忘了旋转不停的天花板。他已经和韩云洲分手了，韩云洲这样对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事到如今，纵然他放不下，又有什么资格?
但虽然这样想着，他还是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翻出了韩云洲的号码，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拨通了电话，将手机放到了耳旁。
明知道……韩云洲已经将他拉黑，这个号码他永远都打不通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要打。
万一打通了的话，要说什么？要忝着脸求他复合吗？问一问他，愿不愿意放弃韩氏，和他去过清贫的日子？退出娱乐圈，找一个小城，过平凡人的生活？
就像……他们那时在那个小城时渡过的那几天时光一样。
苏墨无力地抓住手机，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过了好久，这个电话也还是没有打通。正如意料的那样。
手机自动挂断，苏墨松开手机，将手塞进被中暖着，冷意一层层袭来，如同掉进了冰窟里一般，浑身战栗不止，牙齿打着颤。
打不通也好，正是因为知道打不通，所以才会打出去的不是么？苏墨将烧红得不自然的脸埋进被中，苦笑地想。
韩云洲说过，谁说我必须要二选一呢？如果你和韩氏，我两个都要呢？
他又有什么资格，因为自己的私心，逼他放弃韩氏，和自己一起去过清贫平凡的日子？
不要想了，韩云洲不是刚刚拒绝了他，不肯再‘包养’他了吗？这一次他该是彻底对自己失望死心了，以后，他们两个恐怕就真的形同陌路了吧。
或许，至少，韩云洲不会在如之前宣言的那样，每天做一件事，来伤害abyss了吧？
第二日清晨，苏墨的烧退去了大半，但还是有些许微烧，苏墨挣扎着爬起来，传好了衣服出去。宋钧还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醒来，苏墨从沙发后面轻手轻脚走过时，看到他身上的毯子落在地上一半，便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帮他轻轻盖好，这才又轻轻地走向厨房。
宋钧在他刚走，便倏忽睁开了眼眸，眼底有几分遮不住的笑意。他其实在苏墨开门走出卧室的时候便已经醒来，但不知怎么，却突然想要顽皮一下，向他们年少时那样，他在苏墨靠近的时候，突然醒来跳起来，把苏墨吓得像兔子似瞪着明亮的眼眸望着他，然后才气急败坏地追过来……
然而正当他想要实行这个恶作剧时，却感觉到了毯子被重新覆盖在身上的触感。突然就舍不得了，明知道苏墨只是习惯性地温柔，并没有更多的意思，宋钧却还是忍不住贪恋那一瞬的错觉。
仿佛他们是恩爱的一对恋人，彼此陪伴彼此关怀照顾……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声音，天然气灶被打开的那一瞬轻微的脆响，水流流动的声音。宋钧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依靠在门框上，痴痴地往苏墨忙碌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洋葱辣到了眼睛，苏墨抬起袖子擦眼睛，却在转头的一瞬看到了宋钧，他有些惊吓地回过头去，脸色红扑扑地，笑道：“吓了我一跳。已经醒了吗？早饭还有一会儿就好了，你再等一会儿……”
在韩云洲还未突然闯入他们的生活之前，宋钧已经和苏墨一起住在那套又旧又破的出租屋里了，那时，也总是苏墨早早地起床做早餐，再去隔壁把仿佛生根在了床上的他薅起来，那时，他们也曾那样无忧无虑地快乐过……
宋钧没有听苏墨的话乖乖地回客厅等着，而是走过来，从苏墨手里夺过菜刀，淡淡地笑道：“给我吧。”
苏墨一怔，旋即看宋钧笨拙地去切洋葱，不禁笑道：“你又没怎么干过这个，还是给我吧……”
宋钧躲了一下，不让苏墨来抢自己手中的刀，一边笑道：“万事开头难嘛，以后习惯了总会熟练起来的。”
苏墨听他这样说，也只好虚弱地笑了笑，去打了鸡蛋开始煎蛋。
宋钧低着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苏墨，还记得以前吗？我们也曾这样岁月静好的，不是吗？”
苏墨身体一僵，旋即欲言又止地唤道：“宋钧……”
“不要阻止我说下去，”宋钧立刻打断他道：“这个世界上除了韩云洲，还有我的，就算现在还不行，我们就一起这样生活，也许……也许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的好，会爱……”
“宋钧！”苏墨抬高声音叱到：“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好的啊。我们不要说这件事了好不好？你值得更好的爱人……绝不是我……”
绝不是我这样的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