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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洲的两名步军校尉横死于玄雁寺前,寺庙的主持老早就意识到灾祸将会降临,但仍旧本着慈悲为怀的理念收留了云游裳和连柔。另外,彭家早先也曾捐助过香火钱给玄雁寺,因此当云游裳报出自己的身份后,主持也便决定收留她于此避难,何况这两个女子根本不是杀死瀛洲武士的元凶,即便他们不收留她们,恐怕也难逃一劫。
果然,翌日上午,瀛洲军马并不出人意料地将玄雁寺前前后后为了个水泄不通。寺内上下共计八十六名僧人,以及于内避难的四十多个平民皆被驱赶至寺庙院落之中。因为向井弥行和野田吉都是九尾部中军虎跃营的将领,因此率军将寺庙围住的正是虎跃营总校尉池田亦之。大批军马涌入,寺庙内人人自危,不论是僧人还是平民,面对死亡的威胁都很是惶恐。
主持年近六旬,虽然身材消瘦,但却有着一股不畏强权的淡然气质,面对气势汹汹的瀛洲人,他面不改色,只是手持佛珠,平静地望着前方。
“主持大师,我们不想制造麻烦,但是麻烦总会找上我们。今天是个很不愉快的日子,我昨日失去了两个可靠的助手,”池田亦之四十岁上下,身着涂着红漆的铠甲,他虽然面相普通,但是面颊上的极为突出的眼袋还是令人容易辨识。“实在是令人愤慨。我们九尾部是我们大瀛洲朝鸣鸩海亲王亲自统率的军马,所有人都是瀛洲军人中的精锐。可以这样说,就算死去十个华洲将领,也弥补不了我的部下宝贵的性命。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为了你们寺中的僧人和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的安危,烦请大师交代凶手是谁,藏身何处?”
主持并未急于回答,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池田亦之,看了一会后,胸口瞬间起伏,并长吁了一口气。
“将军,既然您也说了这些人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他们又怎么能够杀掉两名瀛洲军将领呢?若然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死瀛洲将领,他必然能够寻得藏身之所,何苦告知贫僧,徒增风险。并非贫僧不珍惜生命,实在无能为力。”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池田亦之点点头,在人群前来回踱步,仔细观察眼前的每一个人。“他们死在了玄雁寺的门前,这是很蹊跷的。昨日他们正在进行一场比赛,目的就是清理肮脏之人,所以我十分有理由相信,那个暗算我部下的恶徒,就是为了营救这些肮脏之徒才出手的。敢问大师,昨日可否有人进入贵寺。”
“玄雁寺是佛门之地,讲求慈悲为怀,昨日出入本寺者数目众多,不论留与走,皆与佛有缘。将军何苦强求此事,即便知晓,也不能让将军的部下起死回生。放生则为大善,行善者天道酬之,将军三思。”
“大善,大恶,其实相差得也不算很大。”
说罢,池田亦之忽然挥舞手中军刀,一刀刺死主持身旁的一个僧人,接着他就仰面大笑。
“你看,善恶只是一刀的区别,苍天不会酬谢我,也不会惩戒我。”
“阿弥陀佛。”面对池田的杀戮,主持一脸无奈,只能长叹不已。
见主持不肯开口,池田接连挥刀砍死了五六个僧人。见主持不肯松口,他又甩起军刀往平民人群前走来,连刺两刀刺死了一个老翁和一个妇人,主持依旧不肯开口。他并非不想救这些人,只是他一眼就看透了池田亦之的秉性,只要他供出了云游裳和连柔,那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被立即斩杀。然而面对一个个因为自己而死去的人,云游裳和连柔却无法承受这种内心上的责问和摧残。她们开始放声大哭,旋即瘫坐于地面之上。池田笑呵呵地走到两人身前,仔细观看着两人的模样,最后站起身子,笑对着主持。
“看上去,我找到目标了。”
“何苦来哉!”主持合上双眼,长叹了口气。
随后,池田亦之下令将云游裳和连柔带上自己的马车之内,寺内其余人一概斩杀,不留活口。听到身后不断地传来惨叫声,云游裳和连柔更是忍不住泪水,在马车上嚎啕大哭。安排好人手处理玄雁寺的尸体后,其余的瀛洲军马先撤回军营之内,池田亦之则在十余个瀛洲武士的陪伴下,往自己暂住的府邸赶去。他登上马车,坐在云游裳和连柔对面,露出令人莫可名状的笑容,仔细看着两人。
虽然云游裳和连柔的面庞久未清洗,长期在瀛洲人的折磨下也没心思梳妆整理,但是通过仔细的观察,池田亦之还是看出了这两个人的相貌都是极其娇美的。尤其是云游裳,那种圆润的轮廓和精美的五官,加上一丝淡淡的忧郁感,令人我见犹怜,不能移开双眸。
“幸亏向井和野田没有将你们杀害,不过我还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们。”
“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骑着龙驹的华洲战将。”连柔哭道。
“我相信你们的确不认得那个凶手。没有关系,”池田亦之伸出手想要触碰云游裳的面颊,后者下意识闪躲了一下。“你们的好日子来了,从今以后,没有人能够伤害我的女人。至少在南都府这些日子,你们绝对安全了。”
听着池田亦之淫邪的笑声,云游裳意识到了她们的命运发生了如何的变化,不过是从魔窟里的人尽可夫,变成了这个另一个恶魔专用玩物而已。或许现在他因为二人的美貌,能够保证她们的周全,可日后一旦他的兴致丧失了,那她们就与寺庙中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的生命毫无差异,更何况这期间还要面对这个恶魔肆无忌惮的骚扰和侵犯。她们脱离了一群人的魔窟,而走入了一个人的鬼穴。接下来池田亦之的话再也没能进入云游裳的耳中,她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流着泪水。
正当车内三人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气氛之中时,车外忽然传来几声低沉的惨哼声。池田亦之笑容戛然而止,立即以瀛洲话高声询问发生何事。然而未等部下回答他,只听车篷上方传来一阵异动,紧接着马车前也传来两声惨叫,随即马车便停了下来。池田亦之感到事情不妙,立即拔出了腰间军刀。此时,车外突然一片寂静。他用军刀拨开了马车门帘,只见驾驭马车的瀛洲武士已经消失,马车前方行走的护卫也不见踪影。他瞪了云游裳和连柔一眼,示意他们不要动,随后便缓缓站起身子,并朝车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当他的身子完全探出车外,并站起身后,突然愤怒的骂了一句。云游裳只能透过门帘缝隙看得到他的腿部,只见他猛然间一转身子,下一刻便也惨哼一声,随后便忽地朝后方栽倒。
云游裳和连柔十分惊恐,两人紧紧拥在一起。他们听到车顶有脚步声,迈了两步后直接落在马车前方,随后突然一个面容3亮,急忙冲了出去。她掀开门帘,先是见到额头插着一把弓箭,仰倒在马车上的池田亦之,心中吃了一惊,随后又看到马车两侧栽倒的瀛洲武士,也感到十分骇然。
“你认得司喻仁么?”
那少年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子,瞪圆眼睛看着云游裳。
“你是何人?”他声音虽然凌厉,但音色细腻轻柔,不像男子的声音。
“我是云游裳。”
“我大姐、二哥和姑姑何在?”少年一步跨上前去,扯着云游裳的裙摆问道。
通过少年的话语,云游裳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这少年便是数年前于北都府被蛮族劫走的司喻善。
“你大姐已经离开了南都城,去往何处我也不知。你二哥早前随军出征,如今也不知生死。”
“不知生死?”司喻善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将云游裳扯倒,把佩剑抵在她脖子上。“若你云家善待我大姐二哥,他们岂会不知生死?”
“你说的不错,如今我沦落到如此地步,怕也是苍天有眼,给的报应。”
见司喻善面带怒色,连柔赶紧上前劝道:“或许她过去有千般不是,可如今受尽劫难,生不如死,你又何苦为难。何况你亲人只是不知音信,生死尚未有定论。”
司喻善又看了看连柔,见二人模样都十分凄惨狼狈,缓缓收起了佩剑。她呆呆立于原地想了片刻,司喻慈和司喻和在南都府过得并不如意,虽然这难免与云家的苛刻对待分不开关联,可是如今大姐已经离开南都城,二哥虽是行踪不明,可也并未确认为死讯。再看云游裳这般模样,想必也是遭受不少劫难,当初他们司家姐弟几人能够安然离开天都城,也多靠云游裳答应了大哥司喻仁的请求,这期间的恩恩怨怨实在难以梳理。她早先决心要给云家的人一些教训,可是来到南都城后,见到这里地狱般的景象,再看到现在云游裳饱经风霜的模样,她便没有多少怨气了。
同样,云游裳见到司喻善也很意外,她甚至惊奇于自己对司家的人居然没有半点恨意。或许是这几日生死见得太多了,她的心境与过往不同,看得开了。三人立即离开,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司喻善讲述了她被蛮族劫走后的一些经历,云游裳也讲述了南都城陷落后自己的遭遇,当然她并未提及自己是被司喻慈所害,才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无论如何,二人都涌起了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觉,彼此抛去了过往的成见,在这生死难料,国难当前的时刻,她们却可以像朋友一样畅谈。
司喻善来到南都城已经有三日了,见到了无数瀛洲人的恶行,自己也杀了不少瀛洲武士。在她的引领下,云游裳和连柔沿着城西的一条街一直往西北方向走,绕过了无数瀛洲人的巡视军马后,三人来到了一户院落中高耸着四层阁楼的府苑,四周的房屋尽数被损毁,只有这户人家完好无缺。
“那是一个在南都城开商行的东列士商人的府邸。我观望了两日,瀛洲人不会伤害东列士人,也不会损毁这里,很多华洲人都躲进了这里。比起寺庙、府衙,恐怕这里才是南都城最安全的地方。”司喻善指着前方的府宅说道。
“你不和我们一起么?”云游裳问道。
“不了,”司喻善摇头说道。“我还要去寻找我的亲人,你们保重。”
云游裳看着司喻善,最后感激地点点头,她和连柔道过谢后,便继续互相搀扶着,往东列士商人的府邸走去。走了十几步后,云游裳回头望去,司喻善仍旧立于一堆废墟之上,并向她们摇手。又走了十几步,她又回头望去,司喻善已经不见了踪影。连柔用尽力气敲打着府苑大门。随后,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打开了府门,见到云游裳和连柔疲惫不堪的虚弱模样,露出了惊诧之色,随后便搀扶着两人,进了府中。
虽然得到了一时的安稳,但是云游裳依旧惴惴不安。这几天痛不欲生的日子,她已经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瀛洲人还在统治这里,那么南都城的浩劫,甚至整个华洲的浩劫,就永远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