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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东门镖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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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走出了房间,东门镖局上下排成一条长阵,围在客栈客房前的长廊前。这客栈有三层,呈四合之势围建,有两条扶梯连接楼上楼下。现在,院子里站着三十来个人,有两个身着官服的衙役,也有粗布麻衣的市井之徒,恶霸王作海手持一把开山刀立于众人中央。除此之外,人群中还赫然立着一个赤膊壮汉,手持一张铁弓,陆永芯认得清楚,那正是下午在客栈外摆弓悬赏的那位公子身旁的护从,白天手持铁弓的正是他。
    陆玄机走到楼梯口,负手而立,目光中尽散浑然正气,俯视着下方,没露出半点怯意,但也没有什么凌人之气。
    “诸位,陆某不知你们从何处得知东门镖局此番押运的货物,可我陆玄机以项上人头作保,白玉印和七宝刀都是受人所托而运,绝非强取豪夺。”陆玄机拱了拱手,继续说道。“今日,若是诸位有异议,大可心平气和坐下来谈,陆某也愿意摆上一桌酒,谈好了还能交个朋友。谈不好,咱们也可以另寻他法。”
    “姓陆的,你他娘的算老几?也敢叫爷爷和你谈,我呸,”王作海朝地面吐了口浓痰,一眼瞥到陆永芯后,冷冷一笑。“你那女儿若是肯陪爷爷喝上一杯,再陪爷爷睡上一晚,我便考虑舍弃一个宝贝送你们。”
    这王作海满口污言秽语,陆永芯也不和他逞口舌之快,破风之声骤然而起,这东门镖局千金之躯的少东主挚出腰间一把十字飞刀,直接掷向王作海。王作海能在南乡县泼皮群中混出一霸地位,那自然也是有着不俗的身手,可饶是如此,面对袭来的飞刀也显得有措手不及,仓惶间胡乱抡起大刀,拨开了飞刀。可他两眼还是被森然刀光所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臭婆娘,你求神拜佛,祈求别落在爷爷手里。”王作海怒目骂道。
    “小杂种,你烧香祭祖,留神别断了香火。”陆永芯反唇怒骂,言辞更加犀利。
    这女子先是飞来一刀,后又断子绝孙地一骂,若不是此刻形势严峻,那东门镖局上下非得乐得前仰后合,即便是南乡县的那群泼皮,也纷纷抿嘴笑着。王作海自觉言语上占不了什么便宜,目光横移,直接看向陆玄机。
    “姓陆的,你今日是交出白玉印和七宝刀,还是想打上一架。”
    “阁下这么说,就是要明抢了?”陆玄机沉声问道,同时一手搭在腰间刀柄之上。
    “呵!这也没别的人,实话告诉你,今日就是要明抢。你识相的话,留下白玉印和七宝刀,还能保你镖局个周全,否则......”王作海咬着牙做出一脸阴狠神色,举刀直指陆玄机。“你东门镖局上下那必然是一个活口也别想留。”
    “哼!你当我陆玄机行走江湖数十年,是被吓出来的么?”
    “好,”王作海一拍大腿,吊起的双眸猛然上扬。“那就让你先吃上一箭。”
    话音一落,王作海大手一摆,只见身侧的赤膊大汉跨出一步,将手中三十石铁弓一提,另一只手由身后箭筒中取来一支铁剑,张弓搭箭,弓弦缓缓拉至半满,箭矢随即呼啸而出,带出的劲风声远胜刚刚陆永芯掷出飞刀的势头。那箭矢似出海狂龙,抖动着利齿直扑向陆玄机。这年逾五旬仍旧黑发乌须的镖局之主弹指间拔出佩刀,虽然仓促但却依旧恰到好处地荡开箭矢,只是这铁弓劲力无双,陆玄机挥刀之后也不得不退后两步。
    陆永芯看在眼里惊在心头,那把铁弓她是拉过的,虽然也能拉得半满,但却比那汉子费劲许多,而且无法再拉第二次。可那赤膊的汉子射出一箭后,不紧不慢,嘴角含着一丝诡笑,再拉一弓,眨眼间又是一箭射出。陆玄机刚喘一口气,见第二箭又射来,急忙挥刀格挡,将将又拨开一箭。两箭劲力之强令陆玄机也不敢掉以轻心。
    王作海见陆玄机疲于应付身旁赤膊壮汉的霸道箭矢,不由地在一旁幸灾乐祸,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他将开山刀搭在肩头,陆玄机闪躲至何处,他便跳到哪一边,嘴里还不住地哎呦哟地叫唤着。陆永芯恨得咬牙切齿,拔出长剑,便欲跃下与那王作海拼个死活。身旁温长云一把拉住陆永芯,告诫他莫要轻举妄动。好在那赤膊壮汉拉了射了五箭之后,臂膀也开始泛酸,不得不停下手歇息片刻。陆玄机得了喘息之机,虽然有些呼哧带喘,但好在多年习武练就的强健体魄让他尚有余力,直接挥刀一跃而起,直取手持铁弓的大汉。
    那赤膊大汉虽有不俗的膂力,可却没什么武艺,面对提刀杀来的陆玄机,只能胡乱挥舞铁弓,且战且退。王作海见势不妙,也不敢怠慢,抡起大刀遮拦陆玄机。陆玄机回身侧劈一刀,逼退王作海后,继续追砍赤膊大汉。可此刻院落中其余的泼皮与衙役也纷纷亮出兵刃,将赤膊大汉护在身后,围住了陆玄机。王作海追上来继续纠缠,陆玄机追杀大汉不成怒而转身,对着王作海由上至下劈出连环七刀。他不愧是刀口上混饭吃的江湖老骥,而王作海也只是市井中不入流的恶霸而已,七刀劈出,王作海已然力怯。七八个回合后,王作海便有些遮拦不住。
    “给我一起上。”王作海气急败坏,退出战圈,大喝一声,泼皮和衙役便一拥而上。他大口喘着粗气,仰头看去,除了东门镖局外,见还有其他人立于上方观战,便阴声一笑。“今日在此之人,如出手绞杀陆玄机者,赏银十两;如有作壁上观者,视为同罪。”
    听了这话,陆永芯那是气得咬牙切齿,转头看向一直没出手的温长云,急切地说道:“温叔叔,我们一起上。”
    “且慢,我们不过区区二三十人,客栈外还有诸多官兵,如若以卵击石,东门镖局恐遭灭顶之灾。”温长云异于刚刚的冲动,变得出奇的冷静。
    陆永芯瞪大了双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紧蹙眉头,难以置信地问道:“莫非你就让我爹以寡敌众,力竭而死?”
    温长云静静地望着下方,默而不语,一脸事不关己的淡然神情。陆永芯的心是跌入了谷底,她是万万不曾想到,这个和他爹有十几年交情的东门镖局第二号人物,这个以往她一直以叔父相称的男人,此刻居然如此冷血。陆永芯暗骂自己是瞎了眼,看不出眼前男人的虚伪面庞。
    “好,你不愿出手,其余弟子,与我一齐出战。”
    “住手,没有总镖头的吩咐,你们谁敢出手?”温长云冷冷地喝止道。
    陆永芯瞠目结舌,她握着剑柄的手不住地颤抖,恨不得一剑朝眼前男人刺去。其余的弟子不敢造次,只能干瞪着眼看着两个人,陆永芯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如此看不透这东门镖局的第二号人物。她也没心思和温长云计较,眼见陆玄机被一群人围攻,渐渐力竭,她是再也忍不住,提着长剑飞身跃下。
    与二三十人足足搏杀半柱香的时间,陆玄机已然满身血污,头顶发带也被挑落,身上还凭添了三四道刀痕,虽然砍翻了七八个人,可自己也渐渐力竭。纵然有陆永芯提剑来助,但若再战下去,即便是杀光了这二三十人,门外那些个官兵也是他们没法逾越的大山。
    雪上加霜的是,那赤膊大汉臂膀恢复了气力,此刻又准备拉弓发箭。一想到刚刚被陆玄机追砍的狼狈模样,他便恨得咬牙切齿。此刻再次张弓,他便瞄了许久,力图一剑中的。可就在他瞄中靶心,准备放手出箭之时,弓弦突然被一股外力扯住。他猛然一惊,扭过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立于一旁,露出一脸诡异笑容。原来是那刚刚在门前一直隔岸观火的司长风,不知何时跃下,在其试图放暗箭之时,拉住了弓弦。
    “兄弟,不如让你老子我帮你拉这一弓。”
    司长风豁然放出一阵狂笑,随即一把抢过了铁弓,猛然拉起。只见这个身躯硕大的春城王臂膀上的肌肉暴胀,隔着布衣也能感觉到其中变化。弓弦拉至半满时,司长风笑声更胜,拉弦之手半转,力达三百余斤的铁弓弓弦依旧向外张开,拉开四分之三石后,铁弓已然开始吱嘎作响。拉至三百斤满,铁弓犹如临盆妇人痛至极点所发出的呜呜呻吟。一旁的赤膊大汉已经看得傻了眼,他活了将近三十年,至今也没见过有人能将此弓拉开超过四分之三。直至最后一刻,铁弓如决堤江坝般突然断裂,断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只是那根箭矢,依旧留在司长风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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