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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长长的街道连接着两个不同的去处，一处是杀戮，一处是死亡。
杀戮的一端，地狱死灵挥舞战镰，收割生命。
死亡的一侧，黄泉恶鬼龇牙咧嘴，吞噬灵魂。
由这里奔向那边，你将面对的是无尽的死亡，无穷的魂飞魄散。
又是一年大雪飘落，这一场纷飞大雪，意味着华洲的冬日正式到来。看着天空上飘落的片片鹅毛大雪，来自更加寒冷的遥远苦寒之地的路易斯·伊斯林不免心生感慨，他呼出一阵阵白气，一场大雪的降临，也就意味着他在华洲已经呆上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而离开圣都堡，离开他的家人已经长达七年的时间。
不知何时，林珺瑜提着一件裘绒披风走到了路易斯的身旁，她轻轻碰了碰这个北陆男人的臂膀，待其侧过头来时，她将裘绒递了过去。路易斯微笑着点了点头，以示感谢。林珺瑜也顺着路易斯的目光，看着半空中的片片雪花。
此刻，他们伫立在牛府的檐廊之下，都在仰望着缓缓飘落的雪花，都在怀念着家人。也不知是否受路易斯的影响，林珺瑜莫名地在脑海中浮现出命丧瀛洲人刀下的孩儿，一时间心生悲凄，两眼泛红。
“你在怀念家人？”林珺瑜问道。
“只是想一想，我怕哪一天就没机会再想了。
“你尚可以想想活着的他们，而我的孩儿，却已经与我阴阳两隔，我亦是想，却只能......”林珺瑜捂住嘴巴，将悲泣压制在咽喉之下。
路易斯看了看林珺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同情，但他还是没有任何安慰，反而说道：“这样难道不好么？”
林珺瑜一脸惊愕，转头盯着路易斯。
“我的意思是，他虽然离开了你，却不用再担惊受怕了。你也看到了瀛洲人的残暴，如果是下一次，谁会猜得到他们会怎么折磨活着的人呢？我们那里的人会相信，一个人死后，他们的躯体会腐化，会被大地吸收。若干年后，那里生长出的草，又或者那里长出来的树木，”说着，路易斯指了指院落中的一棵古松。“大概就是他们的重生。”
林珺瑜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却不是没有头脑的妇人，她怎么会相信路易斯的这一番传说呢？不过，她依旧笑了笑，因为她宁愿相信，宁愿将心底里悲哀，化做成这种寄托。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前面垂花门外传入，紧随而至的便是司长风那肥硕的身躯。只见他提着一坛酒和一包油纸包裹的食物，大踏步地由外宅走过来。
“哈哈，路易斯老兄，怎么样，没打扰你的雅兴吧？”说着，司长风又看向林珺瑜。“嘿嘿，林妹子，我可不是有意要扰了你们赏雪的兴致，只不过我在这牛家地窖里找到了一坛好酒，不忍心独吞，所以才来找这老杂毛一起喝。若是扰了你们风花雪月，妹子你可得多见谅啊！”
林珺瑜脸颊露出一丝绯红，有些羞涩，但却也只是笑笑。路易斯扯了一下司长风，瞪了他一眼。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接着，路易斯一把夺过司长风手中的酒坛。“这要不是好酒，我就把你丢出去。”
司长风看了看路易斯那佯作怒意又有些被冻得发红的脸，不由地大笑，随后他又看向林珺瑜，说道：“妹子，这么久了，咱们也没开怀聊聊，我这还有点烧鸡，你若想喝点酒暖暖身子也成，一起喝点，一起唠唠？”
林珺瑜看了看路易斯，见其没有任何反应，她便点了点头。
“好，咱们就去那边的亭子里，边吃边唠。”司长风指着院落中一侧的亭子说道。
三人移步至牛府凉亭，司长风又去寻了三个酒碗和一盆炭火，三人便围绕在炭火前而坐。司长风打开酒坛，为三人各自倒了一碗酒。路易斯拨开油纸，将烧鸡撕扯城数块，并将肉最多最嫩的鸡腿递给了林珺瑜。
“嘿，老杂毛你可真是好色之徒啊！”
司长风话音刚落，一根鸡腿就直接塞到了他的嘴里，司长风口中呜呜作响瞪着路易斯，最后还是大笑。三人随后举起酒碗，先干上一碗，路易斯和司长风都是一口饮尽，林珺瑜实在是不善饮酒，至轻轻抿了一口，就呛得连连咳嗽。
“这种酒有些烈，刚喝又辣又呛，不过多喝上几口，味道就愈发甘醇。”轻声向林珺瑜解释了一番后，司长风又看向了路易斯。“我说，北陆的酒，有没有这么好喝？”
路易斯端着酒碗，似乎是在细细品味，随后说道：“不太好说。”
“好喝就是好喝，不好喝就是不好喝，如何不好说？”
“喜欢喝的人就是好喝，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好喝。”
“哦，那要是我想杀的人就是该死，不想杀的人就是不该死了？”
路易斯懒得和司长风胡搅蛮缠，直接翻了个白眼。司长风笑了笑，又端起酒碗，但没有喝酒，却用嘴咬下鸡腿上一大块肉。
“这酒啊，就如人生一般，若无人问津，此生或与死水无异，然则却可以安于一隅。若是有人动之，酒香四溢，名传千里，却终究要被人喝光。”说罢，司长风又喝下一碗。
“也却未必。”林珺瑜喝下了两口，脸颊更显红润，她用手指从酒碗中弹出几滴酒水，落在桌面。“它落入三九寒冬，亦可成冰。它若落上几片星火，亦可燃起熊熊烈焰。”
“哎？我还真是小瞧了妹子，你这话说得，高深莫测。”司长风旋即看了看路易斯，说道。“你可得多学着点，我们华洲文化博大精深，一种事物，可有多重见解。”
路易斯没理会司长风的调侃，自顾自地说道：“如果能够活着回北陆，我会把你们的见解写在圣都堡学士院的典籍里。”
“那也不错，俺司长风的话，还能在北陆成为后世引经据典的名言，着实不错。”
“那你就祈求我能够长命百岁，至少能拖着这条命回到北陆。”
这时，牛府之外一阵躁动，似阵阵冬雷由天而落，似声声虎啸穿林而出。似层层惊涛排山倒海，似叠叠巨浪前赴后继。
林珺瑜虽然微微有些酒意，但还是被这突然而来的躁动惊得身子一抖。不过，见身旁两个男人依旧从容不迫地把酒言欢，她脸上的惶恐一闪而逝，继而为两人斟酒。
“老杂毛，你记住你的话，若是他日你回到北陆，可得记着，把我的话写到你们北陆的书里。若是能给我送来一份，那自然是极好了。”
“你放心，我连你放的屁都给印在书上。”
说罢，两人一起放声大笑。接着，司长风率先站起身子。
“外面有人不想咱们喝安稳酒，唧唧歪歪，听着都难受，我出去找他们理论理论。妹子，”司长风指着炭火说道。“帮我温上一壶酒，我回来再喝。”
这时，路易斯也站起身子，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说道：“你废话真是多，还有闲心找他们理论？我陪你去，直接缝上他们的嘴。”
两个人先后站起身子，林珺瑜没有多说什么，她很清楚，他们在牛府鸠占鹊巢，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若说不担心，那是假话，可是身边有这两个男人，她却无比安心。望着两人勾肩搭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林珺瑜略显忐忑地一笑，随后倒酒入壶，以炭火温酒，只等两人安然归来，继续饮尽这顿未喝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