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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初穆与药伯的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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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穆怔怔的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药伯的身影,此时一阵秋风徐徐蹭过来,竟将药伯玄色的衣衫卷起一角,不曾再垂落下来,药伯仿佛对自己的衣衫并不在意,他从身后背过手来,身子愈也发挺拔起来。
    方才初穆觉得药伯像是这竹林里头的竹子,可是此刻他却觉得药伯与这竹林里头的竹子格外不同,那些竹子再不济,也是成群结伴的依偎在一处的,再看药伯,一个人孤零零的,倘若当真要做比较,只怕药伯是比不上那些竹子的。
    不知过了多久,初穆已经站的双腿都有些麻木了,药伯却依旧身姿挺拔的立在那里,那秋风衬得周围的景色愈加萧瑟,初穆担心药伯的身子,只得一步步朝着药伯走了过去,只是此刻他的脚踝仿佛坠上什么不得了的物件,竟让他连迈开步子都要费上许多力气。
    待初穆终于走到药伯身后,只是他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将嘴巴闭的严严实实的,犹豫片刻,初穆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子楚昨日专门给他带回来的披风摘了下来,然后垫了垫脚披在了药伯肩上。
    药伯也不回头:“怎么还不走?莫不是还有什么心里头挂念的东西?还是有什么事情走不得了?”
    早在阿妙大力呼喊初穆的名字时,药伯便晓得初穆回来了,只是他并未声张,只装作自己什么也不晓得的模样,直挺挺的立在那里,药伯原以为初穆只是回来看他一眼,谁知初穆竟与他比赛似的两个人都不做声,因此两人愣是站了那么久的时辰。
    得了药伯的话,初穆鼻子略有些酸楚起来,他忙擤了擤自己的鼻涕,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并未有什么走不得的事情发生,只是……只是徒儿要走,却不同师父道别,倘若如此是否是有些不合规矩?”
    初穆问完,忙又低下自己的脑袋,忙抬手将方才自己眼角滑落下来的泪水尽数擦拭干净。
    药伯回头去看初穆时,正好看见初穆擦拭眼泪的小动作,只不过他不拆穿,反而颇为慈爱的摸了摸初穆的脑袋:“无妨,你我师徒关系亲近,自然不必去遵循那些个大道理,你只对我这个师父真心,莫要忘了我,便算是对我尽了心罢。”
    药伯一脸平静的劝解初穆,可是他颇有些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想来,此刻他的心情不会比初穆好到什么地方,若说舍不得,也应当是药伯更加不舍才是。
    初穆将自己的头压的愈发的低了,倘若这时药伯能够看的再细致一些,他便可以看到初穆脸颊两侧划出痕迹的泪水,只是药伯虽并未看见初穆的泪,也晓得初穆此刻的心情,所以也不多劝,只又转了身子,偷偷给初穆留了一些让他擦拭眼泪的空档。
    初穆擦了眼泪,留了重重的鼻音:“师父既是如此说,那么徒儿便要走了,只是师父你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待徒儿随阿妙姐姐寻了那黄泉碧落香的解药,便一定再回来陪伴在师父左右,再不会离开了,师父你可要千万保重啊。”
    初穆说着,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的一同流了出来,不过此刻他也顾不得擦拭,只又弯了膝盖直直的跪了下去,对着药伯磕了三个响头。
    药伯原未曾想到初穆会给自己行如此大礼,直到他听见初穆的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闷闷的一声“咚”的时候,方回头看了初穆,不过那时的初穆已经开始给药伯磕头了。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药伯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回应,只呆呆的站在那里,他的眼角也渐渐湿润起来,不过许是药伯脸上的皱纹太多了些,所以药伯眼角的泪水还不待流淌出来,便已经被他脸上细细的沟回分散开了。
    初穆磕完第三个响头,便不再动弹,而是将头顺势抵在地上,此刻竟连他自己也不晓得自己此刻的神色是个什么模样,只是他的声音变得愈发沙哑起来:“师父在上,不孝徒儿初穆将要离开师父去旁的地方做些事情了,倘若徒儿有幸可以活着回来,还望师父留的徒儿在身边伺候,莫要与徒儿生分了才好。”
    寻常人出远门动辄四五个秋冬不回来的,总会在离开之前给自己家族年纪最大的老人或者自己的父母磕上三个响头,其实就是为了防备游子在外飘荡的时候,家中老人突然驾鹤西去,游子在外不能尽孝,让老人走的不安生的。
    初穆给药伯行这个大礼,其实也是因了初穆害怕待他再回来时却发现药伯已经不在了,倘若当真那样,那么自己今日给药伯磕的这三个响头倒是十分必要的。
    不过初穆并非是想到了这个才给药伯磕头的,而是觉得只有这样的大礼才配得上药伯对自己的教导之恩,就算是日后还能回来在药伯膝下尽孝,他也并不觉得自己磕的这三个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药伯方才看初穆一直不肯起身,此刻又听了初穆这话,不由得有些感动,药伯忙提了提自己的衣衫走到初穆跟前,将双手扶在初穆的两个胳膊肘上:“快起来,我的傻徒儿,你离开我这竹林也是迫不得已的,我又如何会因了这件事情责怪于你?再者,这世间与你有恩的何止我一个?要说给了你最大恩典的,应当是阿妙才对,你我师徒的缘分也皆是因了她救你在先的缘故。”
    药伯说着,手上又加了一些力道,初穆不敢违背药伯的意愿,只得随了药伯的手站了起来,只是初穆不愿让药伯看见自己软弱的模样,忙将头低了下来,只是他脸上那大片大片的泪痕岂是低下头便可以掩饰的?
    药伯将自己的左手抵在初穆的下巴上,又抬了抓着衣袖的右手一点一点的擦拭着初穆脸上的残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大人了,怎么还落了泪?你且快些收了自己的眼泪去,莫要让洵息他们看出来,不然你这模样引得阿妙心疼也就罢了,倘若洵息瞧见了想要故意打趣你,只怕你一时还招架不住呢。”
    初穆晓得这是药伯故意逗他开心,虽说他心里头依旧因了将要与药伯分别觉得难过,可是他听了药伯一番话,倒也觉得好多了。
    药伯理了理初穆的领子:“再过几年便可以娶亲了,该长大了,虽说你随了阿妙去了我倒也放心,只是为师还是要叮嘱你早些回来。”药伯说完,颇为用力的拍了拍初穆的肩膀。
    初穆一瞬间神情有些恍惚起来,今日的药伯似乎格外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在初穆的印象里,药伯应当是对世事不闻不问,还颇有些古怪脾气的“小老头”,可是药伯今日如此掏心掏肺的与他说了这么多,他不由得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初穆吸了吸自己的鼻涕,生生的扯了一抹子笑:“嗯,徒儿晓得了,一寻到解药,徒儿便立刻回来随师父学习制药之术。”
    尽管初穆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欢喜了,可是他脸上虽然笑着,可是眼眶里头的泪水却不听他的使唤,一颗颗打落在药伯给他擦泪的手背上。
    初穆此刻的模样引得药伯心里头也愈发不是个滋味,只是他想着倘若由了初穆如此耽搁下去,只怕今日日落之前他们是到不了花村的,便只得颇为利落的给初穆擦拭干净了脸上的泪痕,然后药伯笑着拉了初穆的一根手臂,朝着密道走了过去:“快些回去罢,你若回去的晚了只怕会耽误了洵息他们的行程呢,我送你。”
    初穆此刻只觉得自己脑子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什么想法也没有,只随了药伯的拉扯往密道那边走了过去。
    待到两人一同走到密道的入口,药伯方颇为不舍的缓缓的松开了拉着初穆的手,一老一少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将自己的目光指向了密道的那一头。
    初穆感觉药伯温暖的手掌一点点的从自己手臂上脱离出去,他的心也一点点低落下去,这几日的相处让初穆对药伯产生了超脱报恩的情感,那样的情感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责任,初穆总觉得自己对药伯是应当负责任的,毕竟药伯是师,他是徒。
    初穆还在出神的时候,药伯便已经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去吧,为师就不过去了,为师站在这里看着你走。”药伯背过手去,做出初穆方才来寻他时,他站在池塘边的模样。
    初穆回头抬头看看药伯,眼睛里头似乎溢出一些什么药伯看不透的情感,不过最终,初穆还是下定决心似的看着自己的脚尖,点了点头。
    药伯见初穆点了头,只笑着站在初穆身后,看着他一步步走远,只不过……药伯那样慈爱的笑,初穆却未曾看到……也不晓得他以后,还能不能看到了……
    初穆此刻方晓得自己来时的脚步是如此的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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