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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珠堂外,刀光剑影,动静甚大,一旁绕后进入的陈狱可全然不知。他与温戾虽然无驾风驭气的大能力,但基本的谨慎之心还是有的,两人在来的路上早已商量好,这李谤底细不知,难免会有些歪门邪道之类的小动作,干脆由温戾走正门,陈狱绕后走暗门,一来是李谤识得温戾,会少些疑心,二来陈狱在这里干过不久的工,对内构造比较熟悉。两人商定,一旦找到宁沾,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
转道,不知何时出现了个后门,看这样式,该是镇里的上质钢材,银白锃亮却是新砌的,而且未关,大开着。陈狱探头看了看附近,并不见什么人影,为了谨慎起见,他又等了约半柱香的时间,确认无碍后才蹑手蹑脚地进入。
岂料一进门就见一人正在灯下,陈狱下意识想跑,毕竟偷偷溜进人家的屋子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刚迈步即被叫住。
“既然来了,没什么想问的吗?”
陈狱这才看清,那灯下之人,身着常衣,正是锦琅镇管事人兼修仙堂教书先生,大仙人纪毓,只是眼下的他,披发尺余,鸠形鹄面,与原先精壮健康的模样相差甚大。
“纪前辈……”陈狱先是一惊,再是一喜,“耕农仙人”的名号在锦琅镇是如雷贯耳的,只是在这里遇上有些奇怪,“你怎么会……”
锦琅镇妖患四起,却不见纪毓踪影,如今在这暗珠堂出现,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同宁沾一般,皆是门下囚,二则,便是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陈狱想到这,背脊生凉意。
纪毓笑笑,小咳一声,翻弄着手中的信件,递给陈狱,道:“难世道,宴鸿门。我在这里自有我的道理。”
陈狱讪讪接过信件,那张泛黄的纸上,写着:“客已至,还缺一人。”
“堂内正摆婚宴,宾客可没有走后门的道理。”纪毓提笔写字,抽出一张新纸,落笔抖颤。
“我来寻人。”陈狱直接说了。
“寻人简单,带走就难了。”
“那前辈你为何身在这里,是为俘虏,还是……镇中妖患的幕后黑手?”
纪毓听了这话,言语中有了一丝神气,停笔,眼望灯前暗处人,激动道:“何谓黑手?此镇已经无药可救,妖患再造,比它自行消亡可强多了。锦镇原为风月之地,我费尽心力将其改造,却助长了另一邪风,修仙之风,人人皆望修仙得道,长命百岁乃至懒获仙法,掌大事于鼓掌之间,金钱、情欲、权势之上,再有了这一庞然物,好在仙骨天资皆为定数,常人无法改变,于是黑手就伸至下一代,谁来救孩子?”陈狱被纪毓看一眼,心头打了个冷战,那眼眸深处的无力、哀、悲切,直触心底,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眼神。
“在我看来,这不是妖乱,这是天道,这世间,除了仙,才能有人。人心中只要有了成仙的念想,就不再是人了。而我人微言轻,手段也不够精妙,唯有求助于算仙,才能把我心中所愿实现,锦琅镇只是第二步,下一步,就是漆水纪氏,而今日的婚宴,便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陈狱向后挪了一步,却听后门一啪,关了。
“算仙说过,你是我命中的帮手,修仙除道者,灭宗人。你姓陈,应该知道你父亲为何而死。”纪毓掏出一长形盒子,取开,里边放着一柄锈剑。
“为了偷取周易。”陈狱皱眉。
“偷?呵,欲加之罪的说辞竟连受害者的亲儿如此坚信,着实悲哀。你父亲,狂人铁匠陈彦川,是为了斩灵脉,灭纪氏的仙缘。这柄剑,他曾在断安城中赠与我,要我交给你。”
陈狱心里一动,想接过,但还是按捺住两手,甩头道:“这些都过去了,我是来救宁沾的,麻烦您指条明路,放我离开,若不行,那我只能硬来了。”
“硬来?三道剑气你皆用完,连符咒也没了,如何硬来?”
陈狱心里一凉,暗道他怎会知道此事,但脸上仍故作淡定,语气平稳:“纪灵宗剑老也赐了我几道剑意,你大可一试。”
纪毓笑着看他,脸纹沟壑里满是深意。
“药阁,第三间,西门。”
呼。
陈狱暗出一口气,也不久呆,转身就要走,纪毓却将手中信塞来,严肃道:“此信交给宁沾,性命攸关,切记。”陈狱接过,出。独留纪毓一人,在黄灯下,笑得苦涩,挣扎,低头看看盒中的锈剑,看来它要出鞘,还不是时候。
……
纪天作遭精钢穿胸而过,好在未伤及心脉,冷冷看着眼前悬浮着的刀,那不是本体,是刀意,来于萧瑟所作剑网外,故他难以察觉。
“收笼,放鸟喽。”纪尧笑道,收刀,整场的鸟笼登时分崩离析,其内的“鹰隼”剑意出笼,真似失去理智的燕群,冲纪天作而去。
“我输了。”
纪尧闻言收刀,鸟飞尽。
纪天作收剑,坦荡,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之色,此战本就不需要搏命,他只敬萧瑟是个前辈,所以才出剑,既见血,就索性认输,即使赢了,荒唐也无意义。
但在旁人看来,这就不一样了,纪葳蕤和纪诞是羞怒,纪琅邪是惊,纪鹏鹍则是心情复杂,他早已经将自己想作大败剑痴第一人,现却被纪尧这种人物以这等方式抢去,难免不是滋味。
“你这是耍诈!”纪诞震声如雷,举锤道:“有本事与我来过!”纪葳蕤脸色也不悦,故没像往常一般阻止他。
“他以为此乃小战,我可是把每战视为生死,你不下手,命就没你。至于你,呵呵,车轮战尾席,你们东殿可真要脸。”纪尧可没和他争辩,摆摆手重新做回桌席,一扯就是油嫩鸡腿,吃得满手油。
纪诞还要说话,见纪天作也已经回席,只能收了嘴,心里却暗暗记下。
李谤见温戾得入,脸色不悦,
“我不管你搞什么鬼,我今天一定要带走她。”
“一定?你凭什么?”李谤一声轻哼,眼里泛出绿光,手化妖藤直冲温戾面门,来人也没愣着,水晶妖藤直接往前招呼,两条树藤在空中冲撞,一阵气浪冲发,温戾冷笑:“你还要好好学学待客之道。”
“水晶妖藤?”李谤惊了。
温戾丝毫不怵,他这妖藤用过几次,虽不说得心应手,但也能安稳掌控,对上剑老纪彰天尚能撑上两三招,更何况李谤。
“命里知几何,问我算中仙。”门口传来一声歌,一老人踏入,李谤见状,忙收术,拿出手中簿,勾上最后一笔,兴奋道:
“断安城,算仙,查末初。”
温戾攥拳,纪天作侧目,萧瑟再饮一杯酒。
查末初自然觉察了温戾的存在,转头只是盯着他眯了下眼,温戾顿觉胸闷气短,不禁头昏脑涨,半跪在地不停喘粗气,样子十分狼狈。
“又见面了。”算仙轻笑,温戾抬头怒视,脖颈扼来阵阵巨力,随着查末初微眯的眼神渐渐收缩。“今日乃大喜之日,不宜动怒,不宜见血,还请前辈高抬贵手。”纪尧走来挡在温戾身前,嘴上说的轻巧,殊不知他方才与纪天作一战,将那些禁忌全占了。
“你为什么要帮他?”萧瑟露出玩味的笑,刚想再说,头一转似乎被什么吸引,瞥了眼暗天,若有所思。纪尧不作答,举杯敬萧瑟:“三杯和万事,我再饮三杯,此事就这么算了吧……”
萧瑟最喜饮酒,却接过未饮,对着懵怔的温戾作了个揖:“敬你。”语毕,酒掷地,萧瑟复入席畅饮,众人随其后。
温戾更迷糊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温戾跟着纪尧身后悄悄问,纪尧神秘一笑,也悄声回道:“因为我高兴。”他的眼望着天上,在黑沉昏聩的夜空里,唯一闪着的三颗星。
……
岐山位于漆水西,呈台型,傍地而生,圆棱平角,乃断源之山,灵气稀薄近于无,百年来,瑶山陈氏褪去光环,世代为普通百姓,族居于此。
这里正值春季,山雾云气很低,金灯湖水清地发黑,风声阵阵,青草俯仰,香花吐穗。那条长长的金灯河绕着丰茂的岐山顺延向下,流到了尧村,形成一个大碗状的湖泊。
尧村,是陈氏旁系居住的地方,那岐山上的都是嫡系子弟,倒不是陈氏效仿三宗五族搞什么血脉阶级之分,只是“醒石人”需要血脉精纯。
等渡人,则是陈和安这家祖辈儿都要干的营生,据说还是古父陈亶率族迁到岐山后,第一个委派的位置,想来应该是个有分量的职儿吧?
哈,陈和安可不信,就他爷爷陈發那辈,一辈子也就渡了那山上一个人过河,已经算多的了,也不知道祖先定的什么规矩,一个破山还要守,值得吗,还害得他这一辈也跟着遭罪,唉,真想去外面看看。
想起那年跟着老头子进漆水断安城的时候,那规格,那场面和热闹劲儿,啧,稀罕!
陈和安有时枕着脑袋,伸出手,心想,如果自己修仙的话,能不能飞出了这个鬼地方?
躺在厚实的大地上,他眯起眼,感受着五指缝间渗入的光,仿佛自己抓住了太阳。
“和安呐,今天你去渡船,哎哟,老头子我腰疼。”
“蛤?我晒太阳呢。”
“啊什么啊,麻溜去,我躺会。”
“好嘞。”
陈和安应了声,抹了抹洒在脸上的光,撅起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朝着自家土制的那个小码头跑去。
“嘿,今个儿这么听话呢?”屋里头的陈發嘟囔了一句,背好收拾的行李,桌上摆张字条,自己轻手轻脚地从后门溜了,留下个迅捷的背影,哪有半点腰疼的样子。
而此时的陈和安全然不知,正熟练地掰扯着附有青苔的拧船绳。
收绳,陈和安蹬起腿猛地跳进小船,晃悠两下等站稳当了,就划起桨往对岸的岐山去,到了湖心就停了,把桨横放在中央保持平衡,他自个儿寻个舒服的姿势又躺下了。
“水中晒太阳,神仙也不换呐~”
渡人?十天半个月,连个下山的走兽都没有,那些亲族的人都在供奉着祖先留下来的那块石头呢,还专门设立“醒石人”要用血擦石块,三天两次,虽说是用牛羊鸡血,但是个正常人听了这种怪事怕是汗毛都要倒竖吧,这哪里像什么正派啊?
更别说赏赏山下的风光了。真不懂这帮人,一块冷冰冰的石头有外边热乎的世界好吗?
湖心,流水静淌,一扁舟,陈和安纵然心中思绪万千,还是浅浅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