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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踟蹰了半响，最终付不归就只说出了这么一个字。
玉姿走上前来，眼神在这张尚显稚嫩的脸上打量，如今这张脸上，实在是看不着半点笑意。
“能见着你，我觉得已经很满足了，至于我要离开，不是没在预料之中，天地间的这些规矩，有些该守，有些不该守，不该守的，应该去打破，但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至于这该守的规矩，我们也不能叫人为难不是？”
昨夜付不归和熊末明彻夜长谈，玉姿不是没听见。
原以为付不归会在之后找她商议，可付不归却一直没来。
活了大半辈子，又是人间君王，付不归这点心思，玉姿怎么会看不透？
一来付不归不好开口，不想跟母亲提起这些离别之事，二来，他们母子才刚相见，这规矩就算是再合理，付不归肯定也会有几分不舍。
听见母亲都这么说了，付不归也终于摒弃了那些迟疑，“我倒也不是有意要为难熊大哥，只是我这次来，本想是带您回去看看我爹，这些年我爹跟我虽然很少提起您，但他心里肯定是有您的。”
这些话从付不归的嘴里说出来，玉姿还真是有些不适应，笑了笑，然后又道：“傻孩子，你爹我们的感情，远比你看到的要好，这次没能见到你爹，虽然有些遗憾，但却并非是什么大事，你回去要是见到了你爹，可以告诉他一声，我暂时不会去转世投胎，会在地府等着他，待到他寿终正寝的那一天，我们还有机会在阴间相见。”
付不归默然，又是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玉姿上前一些，伸手拍了拍付不归的后背，“留在阳间，对我也不是好事，虽然有你那个朋友，给了我们十三枚魂晶，让我在阳间的日子不会很是难耐，但死后的鬼魂，自有地府管制，我沉迷于阳世这些感情，日后你爹寿终之时，我们如何再在地府相见？你也不希望，以后到了阴间，你老爹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是？”
这些再通俗不过的道理，此刻就像是一块块巨石，积压于付不归的心头，比泰山还重，压得付不归喘不上气。
“可后面这些年，又要怎么过？”
玉姿噗嗤一笑，“你这孩子，平日里不是最喜欢讲道理了？怎么事情到了自己的身上，就不想讲道理了？地府的日子也不会难过，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帮上你们，不过你做事可要小心点，别你爹还没来，我先把你等到了，若是那时候我见了你，问你一句你怎么年纪轻轻就过来了，你是害臊不害臊？”
如今的玉姿，已经见不着那位青丘女帝的影子，付不归可以深切的感受到，母亲这个身份已经被玉姿所接纳。
现在的她，看来更像是个一个孩子的母亲，一个丈夫的妻子，而并非是当年那赞誉满天的女帝。
付不归略微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答得有底气一些，“不会的，我会小心做事的，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还有很多道理没弄清楚，不会死在外面的。”
玉姿点头，“那就好，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娘也该走了，别叫你熊大哥为难，也别让娘为难。”
见母亲先一步跨出去，付不归心中咯噔一下。
但瞧见玉姿脸上和蔼的笑意，心中堆积的那些负担好似瞬间烟消云散。
大荒当中，煞气越发薄弱，估计炎帝城内那些魂魄如今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付不归跟在母亲身后，一路无言，没有叮嘱，没有担忧，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褪去煞气包裹的大荒之中。
青羊和明净所住的那间院子外，阴气最盛，暗淡的青色光芒破开一条阴路，丝丝阴气很快使得人手脚冰冷。
老仓爽朗的笑着，身边是青羊和明净。
几人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等在那边，熊末明撤开几步，没有去打搅付不归他们一行人的离别。
几人相视，最终还是以老仓一句“走了”，作为收尾。
三位前辈，还有那位青丘女帝就此踏入阴路，只留下付不归站在阴路之外，久久不肯离去。
早知付不归不擅言辞，所以对于这副场景，熊末明也不觉得有多奇怪。
反倒以老大哥的身份上前，站在了付不归的身边，“要是舍不得，不如去送送他们？”
这条阴路，付不归也算是走过一次了，熊家那位老祖对付不归又是赞赏有加，称其必定是天道之外的存在。
想来付不归再走一趟阴路，阴间也不会有人为难于他。
付不归摇了摇头，“不用了，有你照顾，我也就放心了。”
顿了顿之后，付不归又道：“不过我若是知道他们过的不好，那我还是会下去找你们算账的，到时候我可不管什么阴阳殿的阎君，也不顾咱们之间的情分，先打了再说。”
被付不归这么一说，熊末明哭笑不得，“也怪不得那位水神老爷这么愿意跟你相处，果然啊，你们到底还是一路人，不过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熊末明踏入阴路。
“小子，有事记得找我，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会竭力相助。”
付不归点头，这次没有拒绝。
阴路随着那位官袍玉带的大人离开，在付不归眼前一点点暗淡，天空中的煞气已经散了个一干二净。
千里平原，一片荒瘠，惨淡的月色照下，使得付不归不由得抬头去看。
又是月圆的时候了……
——
空荡荡的大荒当中，只剩下付不归一行人的身影。
临别之时，付不归曾去了一次黄帝城那边。
不过黄帝城已然成为了一片废墟，暮沧也早就不知所踪，估计是已经卷走了东西，离开了大荒。
众人一路向着大荒之外走去，这时候赤霄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一群难缠的家伙。
“大哥，来的时候匆忙，忘了给你们说了，轩辕国的那些神武军、神羽军，都守在外面。”
想到先前的猜测，付不归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早猜到里面这个黄帝城跟外面仍有连通，现在轩辕国的队伍出现，也正好印证了我的想法，咱们毁了人家的黄帝城，人家找我们的麻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去看看就是。”
赤霄嘴巴一咧，露出半排牙齿，“我们也不用怕他们，不就是一群有神力的士兵么？以我们如今的实力，还会怕对付不了他们？”
且不说付不归，之前在赤霄手下，那些将士就已经吃过不小的亏。
如今见着他们，怕是绕着走都来不及，怎么会有胆量上来围追堵截？
多了赤霄这个嘴大的，一路上大家也不得安宁，说说笑笑走过去，很快就到了大荒的边际。
可才到大荒边际，赤霄就意识到了状况的不对。
“嘶，人都哪去了？我都准备好跟他们大干一架了。”
话音刚落，大荒西侧一道金光冲天，无数条金线自天空降下，密布的金芒仿佛要同日月争辉。
瞧见那个方向，付不归眉头紧蹙。
“清河村！”
金光产生的地方，正是清河村。
于此同时，云端之上两位神明向下瞩目。
身着金甲的那位神将嘴上带笑，已经全然不见先前的遗憾模样。
另一位衣袖雪白，称得上仙风道骨的长须老者却是脸色凝重，眼神在金芒焕发之处，还有付不归一众人身上流连。
见着销光洋洋得意，坎江终于是有些看不过去，“这次，你做的有些过了。”
销光不以为意，“本就是一场赌局，凡人之事，不过眨眼之间，过个千百年，谁又会记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