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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冰,哀凉的浅蓝天际上是晨光熹微的景象,映入眼帘,全然都是空茫与凄清。
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她一怔。
易水之畔挺拔而苍劲的高大树木光秃秃的深棕色枝头,积着厚厚的白雪,晨曦透过它们,倾洒下明媚而纯粹的光芒。
接受着来自燕国的黎民百姓们的送行,与他们眼眸中敬仰同混杂着一些其它她所看不懂的东西的目光。
荆轲的心情也莫名的有些沉重了。
他们是将她当成了英雄,而她,只不过是受燕国国君的委托,为了燕王所答应的那些好处而已。
她只不过是一个侩子手,除了杀人之外,可以说是什么都不会。
“走吧。”雪白长发的身姿清瘦而修长的男子微微偏头,转向她。
沐浴在晨阳的冷清光辉之下,雪白的发丝上散着微泛紫蓝的浅白颜色光泽,有着鸦黑长睫毛的那一双狭长眼眸里,是如若碧空般的纯粹平淡的浅蓝的双瞳。
一袭紫衣,在衣领的周围是看起来暖和至极的亮紫色绒毛,他容貌俊美而精致,肌肤白皙,可在他周身萦绕的,此刻除了隐隐约约的悲凉还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似曾相识,却又格外陌生。
他步伐很平稳,在雪地上留下两行浅浅的脚印。
望着他背着吉他的背影,荆轲快步追上。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小跑了一段路,双手之中依然攥着两把匕首,“我的名字,叫荆轲。”
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刺客,荆轲基本从来都是匕首不离身,有的时候甚至睡觉也是抱着这两把匕首睡觉。
她血红颜色的瞳眸里流转着妖冶眸光,打量着他的侧脸。
此人气质如此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应了燕王前往咸阳刺杀秦王嬴政呢。
荆轲,此女便是传闻之中的荆轲?
他微微偏头,雪白长发丝随寒风飘动着,眼底依然是近乎不起波澜的沉默。
红衣衫女子有着一头高高绾起的乌黑长鬈发,火红发带上是一狰狞的白颜色怪物图形的面具,在白面具之上还镶嵌着着一对赤红双角。
她的容貌很漂亮,在飘逸的斜刘海之下是深黛色的眉。
一双足以魅惑众生的眼眸里的瞳孔散着如血般妖异而令人心悸的色泽,而她眼眸与侧脸之间的一颗美人痣为她又增添了几分慵懒之息。
她……是为何而作为一名刺客活着的?
他忽然一滞。
是经历了什么吗。
奇怪,似乎自己已经许久不曾关注这些无益之事了。
“高渐离,我的名字。”
浅蓝色瞳眸中的沉寂为难以言喻而转瞬即逝的心绪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隐约记得,自己从前不是这样的。
可他的从前是一片空缺,想不起来什么,仿佛经历过的一切都仅为幻觉。
若此行成功,为家族报了此血海深仇,他之后又该做什么呢?
或者……去哪里?对此,高渐离忽然感到一阵惘然。
一直以来,以复仇为目标,他从未考虑过旁的其它。
若不成功,便将是一死。
他死到不可惜,只是若死而不得其所,那死也不能够瞑目。
也罢,尽人事听天命吧,到头来,总归是要听天由命。
收敛起细微的情绪,高渐离稍微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刚刚燕国的老百姓们,唱的给我们送行的诗句里面好像有什么‘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轲语调略微上扬,“啊,好冷啊。”
壮士说的是谁呢?
就眼前的这个乐师这么瘦弱的身板,壮士?
妖冶的血红瞳眸之中泛上微亮的光泽,她饶有兴趣地思索了良久。
而后又脑补了一下自己如果五大三粗、浑身肌肉的硬汉模样……随即破功,略有些憋不住笑。
“嗯。”
雪白长发的乐师依然走在最前面,头也不回,也不知是在回应荆轲所讲的哪一句话。
高渐离一袭单薄的紫衣,在寒风之中飘摆,他衣袂翩飞,修长的身影与空茫的天以及广阔的覆满了冰雪的纯白大地相比,格外的渺小。
她亦是如此。
“我觉得,他们不是在赞颂咱们,而是在诅咒咱们死。”在这妖邪的红衣女子的脸庞上,此时是迷之认真的神情。
“无所谓,但只怕真会是……一去不复还。”
高渐离浅蓝的狭长瞳眸里全然都是深邃,似波光粼粼而水平如镜的湖,在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的不知又是怎样的波澜涌动,“你怕吗?”
“哦?至于如此被夸大其词么。”
她唇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血红瞳眸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倒要会会这秦王嬴政和那什么杀神白起。”
见荆轲这般眉目湛湛的模样,高渐离一阵默然。
“话说……你穿的这么少,不冷么?”
“不冷。”她穿的分明更少。他的目光又忍不住瞥向了她。
所幸,她没有在注意自己,自然也没有被她发现他的目光。
“我们就这样走去咸阳?”早知道向燕王要一匹马好了,这样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过去,又要歇息上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精力行刺。
“往前走一些,有一个小镇,我的马寄存在那里。”但只有一匹。微微抬眼,高渐离望了一眼极远处的一个小黑点,抿唇再不发一语。
晌午之时。
“小二,一碗牛肉面,嗯,再温一坛酒来。”荆轲道。
坐在简陋的竹楼小客栈里,红衣衫的女子翘着二郎腿,扬唇邪魅地笑着,向紫衣乐师抛了个媚眼。
“客官要什么酒?”
身着干干净净的粗布衣衫的店小二在记荆轲点了什么菜的时候偷偷打量了二人几眼,似乎在猜测着这二人是什么关系。
“要本店最好的酒好了。”
荆轲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将自己额前的几缕碎发捋到耳后。
“好嘞客官。”店小二目光转向高渐离,“这位客官要点些什么吗?”
“一碗枣粥,一盘红豆糕,一盘茴香豆。”高渐离抬起眼眸,依旧是那一份一成不变的冷淡与疏离。
荆轲向来不喜欢和这样自恃清高的人打交道,此行若不是受燕王之托,一个人又未必硬拼的过,恐怕这一辈子有交集也最多只是几面之缘。
“您两位是各付各的还是一起结算?”
“各付各的。”除非不掏她的钱,她才没那么好心,而且荆轲剩下的那一些钱在吃完只一顿后还不知道够用多久。
啊穷。
想必高渐离也该是同意各算各的。
等等,这一幕的场景,似乎有一些似曾相识。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过往的事情,荆轲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那人银白长发,沐浴在冷清的月辉之下翩跹而出尘不染的模样。
收敛起玩世不恭,落寞、怅惘之类诉不清的心绪再也抑止不住,涌上了心头。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他……真是不甘心。朱红唇角的那一抹悠然自得的慵懒笑意被自嘲取而代之,荆轲眼帘半垂下。
“一起结。”高渐离白皙而修长的手提着钱袋,“若有多余的,算你的小费。”
“一共九十一枚金币,酒是五十枚金币……”
“要没用过的餐具。”他微微扬颌。
“哦哦!”店小二在一愣之后反应了过来,小跑上楼。
荆轲不禁一怔。
“你……”荆轲的乌黑的斜刘海微遮住左眼,隐晦之中混杂着意味不明,犹如动脉血液一般鲜红的眼眸中的妖冶散去了几分,被奇异代替。
高渐离淡然的目光瞥了过来。
如若浅浅的水蓝宝石般干净剔透的瞳眸,此刻宛如幽深的潭水微泛起点点涟漪。
一瞥惊鸿。
那一刹的相视,有奇怪的感觉占据了心头。
似曾相识的场景,截然不同的结果。
而她与高渐离,只不过是以往未曾相识之人啊?
高渐离不言不语,安静地注视着荆轲,似乎想要从她眼眸中探究到什么,而她也只得沉默着。
他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心中升起想要了解眼前的女子的念头,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在悄无声息之中试图唤醒着曾经的他。
那个活的无忧无虑的世家公子哥儿,那个狂妄又自信的高渐离。
着实是太久了,这些年来,他似乎已经快要遗忘掉原本的自己,与他曾经心爱的吉他和音乐。
他的神情忽然有些恍惚,浅蓝色的狭长双眼眸光半掩下,如若杯中水般沉寂的眸光此刻波澜暗涌。
真是奇怪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
荆轲,他真的只是第一次见过她么?疑问堆积在心头,然而一切问题在此刻沉默的面前,都只是无解。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尴尬,荆轲却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
“客官,酒和红豆糕还有茴香豆来了。”
荆轲只看到店小二如同救赎她而来的天使般“从天而降”。
食物被端上了桌。
“这酒闻起来好像还不错,那个什么,高渐离,你要不要尝尝?”荆轲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斟酌满了一杯酒。
这一坛子目测约莫是一升多,算不得多也算不得少。
只是嗅到的这股扑面而来的浓烈酒味,可以判断出这酒不是一般的烈。
万一出了什么乱子可就不好了,他若喝一些,她喝到便的少一些。
“好,多谢。”在她有些错愕讶然的目光下,高渐离那骨节分明而纤长白皙的手捧起酒坛子,往自己面前的酒盏里倒酒。
在窗外倾洒而来的阳光下,高渐离雪白的肌肤之上流转着浅浅的光泽。
此刻他线条柔和的脸庞上,有着一双如一泓泉水般清冽的浅蓝颜色狭长眼眸,似琉璃,但却更为剔透纯净。
只见高渐离仅是抿了一小口,便微微皱了眉头。
像是犹豫了一会儿,他举杯,将剩余的酒酿全部灌入喉中。
辛辣灼烧着咽喉,在这极不舒服的感觉之中,又似乎能够尝到一零星的微甜。
以前的话,他喝过的酒大多数都是像米酒之类的,从未喝过这种明明颜色看起来与水几乎没有什么差异味道却如此辛烈的酒。
白酒。
“真是好酒。”
饮下了一杯之后,荆轲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你觉得这酒怎么样?”
“……还好。”头有些微晕,他阖目了良久。
“刚刚我在菜谱上看了下,这就是衡水老白干。”
要不然她可能会孤陋寡闻到以为这是二锅头,“虽然名字乡土气味重了点,但是这酒比其他的白酒口感清冽了不少……喝着感觉不像和其他白酒那么晕。”
真实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在这种小镇子里却见识到了。
转眼间荆轲便已喝干净了三杯,在她如动脉血液般鲜红的双眸之中,流动着着似醉非醉的动人的娇娆光彩。
清冽?
高渐离微蹙下双眉,再一次为自己倒了一杯,却怎么也没有感觉出来荆轲所说的“清冽”。
他薄唇被酒酿浸染成水润的浅红,原本清亮的眸光也渐渐变得有些迷离。
“见底了啊……”不过好像还够倒半杯,“要不然再来一坛?我请你。”
“嗯。”他低头看着桌子,实际上并没有听清荆轲在说什么。
“小二,再来一坛……嗯,衡水老白干。”
虽然这个名字真的很土!
“好嘞客官!”
周围的人声变得更为嘈杂了起来,着实是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不过好在小镇子里面大多都是一些平民百姓,过了晌午就要停止消遣去找点活干以维持生计,不像大都城里,总有些不缺钱的闲人晃荡。
吃完了自己点的食物,又有些无聊了起来。
……
转眼便到了下午,脉脉的斜阳余晖柔和而哀愁。
“不会喝酒还逞能……啧。”
背起昏昏入睡的高渐离,荆轲要了两间上房之后跟着店小二上楼。
虽然说他们之间完全没有利益冲突,甚至是合作关系,她没有必要害他,但高渐离未免有些太相信她的为人?
这样想着,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高渐离那被雪白鬓发遮掩住的左耳耳垂处闪烁了一下红色光芒。
喝酒误事,若不是他睡着了,他们现在应该是继续启程才是。
不过,貌似是她非要喝的酒。
从他的行囊里摸出了他的那一份房费,又心疼着自己的荷包付了自己的房费,领了两个人的房间钥匙。
将高渐离背到他的房间,然后稍微收拾了一下他的行囊,替他摆放好之后,荆轲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现在……近乎已是身无分文,就连那个空间里也没有多少金币可以拿出来了。
不过凑一凑付方才的饭钱还是勉强够的。
倒也不是花销有多么高,而是她实在是没钱。
啊穷。
指尖抚过她右耳耳垂上的镶嵌了一颗海蓝宝石的银耳钉,与那个空间开始建立联系。
不知道这一回又会碰上些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