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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唐观潮的第一眼,呼延灼觉得他竟如换了一人般,再无文官身上那种儒者之气,取而代之的,竟有了些杀伐果断的感觉,如果不是唐观潮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绝不会相信一夜之间一人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呼延将军,本将现以主将的身份命令你率宣州军七万人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奉节,在那里作为南越中路军的侧翼威胁,本将需要你在那里坚持半个月。”
呼延灼今日一反以往的不羁,抱拳躬身,算是接下了这道命令。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唐观潮本人及武威军将要去往何处。
“呼延将军,此战,武威军能否回师,全仰仗将军了。此去,武威军将迂回数千里,深入敌后,将军坚守越久,武威儿郎就越安全。”说罢,唐观潮竟也抱拳躬身,朝着呼延灼深深鞠了一躬。
待呼延灼直起身来,唐观潮已转身离开,呼延灼眉头紧锁,嘴里喃喃地念着:“你究竟是谁?”
南越青州资阳境内,传说有一座幽秘的山谷,名为清心谷。谷中常年有五眼温泉滋养,故而谷内四季常青,环境宜人,只是谷中去往外界的通道幽闭难寻,所以从没有外人能够找到其所在。
谷中又有一幢巨大的阁楼,名为通天阁,这便是谷中主人所居之所。不远处有一处小湖,湖心处为一小亭,名居然亭,亭中有两人对弈,坐东朝西者为一老翁,须发皆白,其白须直垂至腰腹,颇有些世外高人的风范,他屏息凝神,轻声将一枚白棋落下。
他的对面则是一名妙龄女子,静而娴美,左手慵懒地托着侧脸,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反复把玩着一颗黑色棋子,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棋盘。
“祖父,您的棋路看起来无比简单,到落子时,却让我无处落子啊!相比您当初凌厉的杀招,我似乎越发看不懂了。”
老者微微一笑,面色慈祥,“裳儿,所谓大道至简,越是简单的东西,存在的根基就越牢固,这是天地的法则啊!”
江霓裳轻叹一声,将棋子扔回了棋笥,“不下了不下了,祖父您可是一大把年纪了,您领悟出来的道理说给我听,我哪懂呀?”“不,你会懂的。裳儿,你知道祖父最担心你什么吗?”
江霓裳理了理衣袖,抬起头看着江凤年。“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但內敏外明而优柔郁结于心,这种性子实在是过于伤神,过慧早夭,便是如此。”江凤年的眼神有些复杂,有疼惜,有遗憾,但他还是接着说下去,“想来你这性子,都是因为你娘她……”
江霓裳的头转到一边,眼神望向了湖中波光粼粼的景色,似乎不想再听江凤年说下去。江凤年及时停下了后面的话,默默叹口气,“裳儿,答应祖父,若有心事,应当多往好处想,一吐为快,一直憋在心里多思无益。”
江霓裳眼神闪烁,目光又回到了棋盘上,一边研究一边轻言轻语:“祖父,改不掉的,何况我又说给谁听呢?难道我要与宇文玄说,您老人家并未离世,只是暗地筹谋如何反他?”一番犹豫后,江霓裳终于落定一子,她长舒一口气,收回了纤手。
江凤年右手抖一抖衣袖,伸手去取棋子,还未取棋,却又缓缓收回。“祖父从未想过要将你卷进来,要怪你那不成器的爹啊,若不是他一心求成,又怎么会有今日颓势。”“现在怪谁都没用,孙女已经在这局里了。”
江凤年双手合放在腹间,道:“如果我二人相争,你会帮谁?”“他是裳儿夫君,您是裳儿祖父。”江霓裳又落一子,她抬起头直视江凤年,“我谁都不会帮。”
江凤年点点头,叹息道:“毕竟你不是当初的小霓裳了啊,现在也是我越国母仪天下的宸贵妃了。”他停顿一下,“符峒谦之死是你一手促成的吧?”
江霓裳没有直接回答:“他害我家破人亡,未牵连他的家眷就已经是天大的仁慈。”
江凤年深以为然,他点点头,一副欣慰的样子,“裳儿,你长大了。”接着他略微扫视棋局,手指着棋盘道,“但你还是输了。”
“意料之中罢了。”江霓裳顿时如同失去了所有兴趣一般回答道。
小湖边,一名男子遥遥向小亭躬身,江凤年朝着男子点点头,道:“裳儿,你二叔到了。”
老少二人乘船从小亭离开,进了通天阁。
“父亲你快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一名看似瘦弱的男子手持折扇,引荐着一旁的男子,眼神却看着江霓裳。
“弟子拜见老师。”另一名中年男子长着络腮胡,眼神犀利如鹰,见了江凤年,他急忙单膝跪地道。
“啸归啊,不必多礼了。”这边江凤年和弟子魏啸归相见叙旧,那边江云意却是一副惊喜的表情:“这不是咱的小侄女么,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江霓裳轻笑出声,江凤年却看不下去了,“云意。”
“哦哦,微臣拜见贵妃娘娘。”“祖父,一家人讲这些干什么。”
“二叔近来可好?”江霓裳点头致意,江云意笑笑,“你二叔什么时候不好过?倒是你……”江如意本想说大哥一家几遭灭门,只剩霓裳生还,可想着这只能徒惹侄女伤心,急忙停下了后面的话,转而说道,“父亲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霓裳来了,否则我还可以迎一迎。”
“霓裳也是昨日才到,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拜见贵妃。”魏啸归本想行跪礼,可被江凤年拦着,只得躬身行礼。
“魏大人,不必多礼。我听祖父说起过你,当时你助祖父行金蝉脱壳之计,既赢得了天下敬重,又得以幕后谋划,实在功不可没。”
“贵妃过奖了,这是身为学生应该做的。”
一番寒暄过后,几人一起登上了三楼,这里既是茶室,也是阁楼顶端,放眼望去,全谷的风光尽收眼底。
“老师召我前来,不知是有什么大的计划?”魏啸归向着江凤年问道。“倒也不是什么大的计划,云意,你说说吧。”
江云意笑一笑,讲道:“离州怀王宇文秋本是宇文玄同父同母的弟弟,但兄弟俩的性格却截然相反,宇文玄多疑善猜忌,且独断专横,宇文秋就偏偏任人唯贤,广开言路。宇文玄即位后,宇文秋为了不被铲除,就自请出镇离州,在离州这种荒凉偏僻之地待着,还嗜酒成性,果然再没有引起宇文玄猜忌。”
江云意顿了顿,抿一口茶继续说道,“父亲的意思是怀王并非是胸无大志之人,他只是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而已,这样的皇家血脉,正是我们需要的。且今年以来,东面的信、介、焕三州滴雨未下,最近更是干旱严重,三州之中,尤以信州的灾情最为严重。天灾之下,宇文玄忙着祁国的战事,无暇顾及这三州的大旱,再加上地方官员的不作为,这些地方已经民怨沸腾,我趁机联系了信州的吴修盟,他承诺会在一个月后起兵造反,到时,我们有隆州昌邑王,信州的吴修盟,再加上父亲在朝野中的门生故旧的支持,我们可以做很多文章。”
“那老师需要我做什么呢?”魏啸归问道。
“你去秘密联络云州、湖州、罗州、武州的刺史,他们都是你的师兄弟,以后的朝廷大事需要你们同进退。至于朝中的势力,我会派其他人去联络。”
“谨遵老师吩咐。”
“魏大人,不必如此拘谨,你一会行一次礼,弄得祖父都不自在了。”江霓裳嫣然一笑,这里的气氛似乎都不再那么僵硬了。
“这些动作一定要隐秘,不能让胡党的人发觉,否则我们就陷入被动了。”“老师说得是,我们一定会小心行动。上次就是因为被胡党发觉,才使得被贬了几名我们在朝的官员。”
江霓裳听得无聊,便想出去走走,出了通天阁,一只浑身灰白的鸟扑棱棱翅膀飞到了霓裳的脚下。
霓裳轻轻捧起它,拿下了竹筒,这信鸟趁机侧着头眨巴着眼睛打量霓裳,霓裳用手指捋一捋它头顶的白色羽毛,她吩咐一旁的仆人,“给它喂些食物。”仆人接过信鸟捧着到别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