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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红色刺绣蝶绕百花一团锦绣的帐幔映入眼帘,失焦的视野逐渐凝聚,柔软锦被簇拥着身体,舒适温暖的氛围令她骤然清醒。
刹那警惕之后,白皎猛地想起,自己认亲成功了。
她在国公府的院子里,不是京郊拥挤的小屋。
“小姐,你醒了。”晴雨细声细语,一边上前,似乎要殷切伺候,被白皎生疏地格挡。
女子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垂敛,声音柔和,沁着一股苏醒后的慵懒:“什么时候了?”
她问丫鬟,一边干脆利落地起身。
“辰时三刻。”
白皎露出了然的神色,醒得不算太晚,但也不早了。
她垂眸,摸着腕上的玉镯,经过一夜的安眠,微凉的镯身泛着一股温热,异物感十分清晰,白皎知道这是自己不习惯,以后戴的时间长了,习惯了就好了。
白皎:“我……娘亲吃了吗?”
晴雨笑着摇头:“小姐是想去找夫人吗?此时正是时候呢,若是夫人知道小姐要来,定然开心得很。”
白皎抿了抿唇,没有再说。
经过昨天的事,她心中格外清楚,偌大的国公府,除了生她的娘亲态度清晰,其他人甚至包括她的生父,都模棱两可。
那她又何必去讨好他们。
前十八年她不受对方照拂,照样活了下来,现在摆脱了可恨的苏家人,难道还会活不下来吗!
白皎很快收拾好心情,梳妆打扮后去找娘亲。
王姝还在担忧白皎,冷不丁听见丫鬟通报,“夫人,小姐来了。”
她一怔,下意识问:“哪个小姐?”
伺候她的丫鬟笑脸盈盈:“是白皎小姐”
王姝反应过来,眉眼间拢满了笑意,是了,昌国公府除了白皎,哪还有第二个小姐。
她吩咐下人:“你记住,以后昌国公府,只有一个小姐。”
丫鬟郑重应答:“是,夫人。”
王姝欢喜地出去迎接,不忘摸了摸鬓角,身侧的大丫鬟南风一霎看出她的心思,笑着夸赞道:“夫人,您今天光彩照人,十分漂亮呢。”
王姝抿了抿唇:“就你多嘴。”
话音轻巧,显然并未责怪。
此刻,她满心都是自己的女儿L,跨出门槛后直勾勾地看向昳丽少女,到了跟前,反而说不出一句话,只怔怔地张了张嘴。
“娘亲。”白皎柔声说道。
“诶。”这一声回应,王姝答得又快又稳,脸上绽开笑容,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多休息会儿L?”
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L,她打心底里疼爱。
白皎:“睡不着,就想来看看娘亲,顺便……”她顿了顿,双颊微红:“来娘亲这儿L蹭顿饭,娘亲不会怪我吧?”
她的眼睛水汪汪,清澈灵秀地浸出点点亲近,王姝看得心头一酸,险些流下泪来,至于她说的怪
罪,她心疼还来不及!
这是她的亲生女儿L,和对待白明珠不一样,她一见面就心生好感,恨不得再亲近些。
握着女儿L的手,王姝几乎说不出话,她向来不是舌灿莲花的人,却也称不上笨嘴拙舌,此刻心情激荡,语言也贫瘠下来:“不怪不怪,娘怎么会怪你,娘开心还来不及。”
她越说越心酸,怕自己哭出来败坏气氛,马上转移话题:“你快跟娘过来,屋子里的菜刚上来,一桌子能,娘亲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她边说边看白皎,发觉她神色意动,脸上笑容愈发灿烂,笑着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菜,快过来陪我吃饭。”
白皎刚进去,便闻见饭香扑鼻。
一开始她仗着胆大,冒冒失失地过来,现在才有点后悔,可是对上王姝慈爱的目光,那点紧张瞬间烟消云散。
她思索着,身体已经信奉本能夹起一块半透明状的粉蒸肉,入口后眼前一亮。
“好吃!”
发觉她喜欢这道菜,王姝几乎要笑出声,忙拿起公筷为她夹菜:“好吃就多吃点,瞧瞧你瘦的,多吃肉补补。”
她是武将之女,以前也很喜欢吃肉,做了当家主母,日渐操劳,也不再习武,胃口稍减。
发觉女儿L喜欢这道菜,她还细细解释:“这是粉蒸肉,用红薯淀粉包裹之后,在大米上蒸熟,油脂被米粒吸饱,上面的粉蒸肉肥而不腻,你若喜欢,以后我让大厨天天给你做。”
白皎摇头:“还是算了吧。”
王姝脸上笑意微滞,紧张地看着她:“怎么了?”
昨日处理苏家人,不同于之前粗浅的调查,她真正直面对方,忙到很晚,才算真正知道苏家人是怎样恶毒地磋磨白皎。
明明是她的女儿L,该是昌国公府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却过得连乡下农女都不如,瞧瞧这纤细的身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白皎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她顺着女儿L的态度不提,心中记得极深。
所以,但凡她有丁点儿L不舒服,她都紧张不已,生怕怠慢了她。
白皎见状不得不解释:“娘亲你在想什么?”
她笑了笑:“我觉得这里每道菜都很好吃,要是眉头重复,那多……多没意思呀。“她说道最后,脸颊为红,仿佛不好意思般低垂下头。
王姝听见愣了下,下一刻,脸上笑意灿烂:“你这只小馋猫。”
“刘大厨是我高价聘请来的,手艺在京都都是数一数二的,叫你一尝,就入了眼,果然是我的女儿L,你要喜欢,以后让他做什么都送你那一份儿L。”
白皎皱了皱鼻尖。
王姝:“这还不满意吗?”
却不想,她亮晶晶的一对大眼看着她,只将她看得心软,才听见少女轻声说:“那多麻烦呀,以后我每天都来娘亲这儿L,陪娘亲吃饭,就不用他来了。”
王姝一怔,对上她清澈透亮的眼眸,竟是半晌说不出话。
“皎
皎,你——”()
白皎:“娘亲,你不会是嫌弃我吃的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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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姝:“当然不是!”
她满口答应,眼底的笑意明晃晃的,几乎要灼伤人眼。
一侧,南风将一切映入眼帘,心头暗暗惊叹,小姐刚来没两天,就把夫人哄得眉开眼笑,偏偏不见丝毫刻意做作,一举一动自然娇憨,让人禁不住心生好感。
母女俩浓情蜜意之时,一道声音打破宁静氛围。
“夫人,明珠小姐在门外求见。”丫鬟不安地说道。
王姝一改慈爱神色,眉心微皱,说道:“府里只有一个小姐,就是我的皎皎。”她眉眼温柔地看向白皎,提及厌恶之人,不禁语气微沉:“让她——”
白皎打断她的话:“娘亲。”
迎上王姝的目光,她微微一笑:“既然她这样虔诚,不如就让她进来吧。”
对她的话,王姝惊讶一瞬,私心里,她并不想见对方,可这既然是女儿L提议,她自然要答应。
心中愈发觉得,女儿L真是心善。
心善?
白皎若是知道她的想法,怕是要笑出来,什么心善,她比谁都不待见白明珠,白明珠占了她的身份,父母又磋磨她,如果不是她机智,怎么会有如今的一切。
她让白明珠进来,不过是想报仇。
一朝跌落枝头,巨大的落差会给她造成什么影响,白皎期待得很。
屋外白明珠听到夫人让她进来,眉眼微松,脸上扬起抹天真烂漫的笑容,如果没有觉醒前世记忆,她到现在还是活泼开朗的大小姐。
可她重生了。
尽管心冷于母亲漠然置之的态度,她还想再努力一把,她们一起生活十多年,就算她不是亲生的又怎样,她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除了身上的血脉不同,其他又和亲生的有什么区别。
她注定要失望了。
王姝连个眼神都没投过来,专心看着白皎,母女俩母慈女孝,满怀信心的白明珠垂眸,看着脚尖,心头一阵怒意翻腾。
“母亲。”她可怜兮兮地出声。
王姝慢悠悠地放下公筷:“皎皎,你慢慢吃。”
她像是才看见她,神色平淡,不见慈爱也不见恨意,可这才让白明珠心慌,因为她的态度,分明是根本不在乎自己。
她慌得来时准备的话都说不出口,脑子里空白一片。
重生了,不代表她就换了一个人,即便有了金手指开挂,本质上,她还是原来的她。
况且,她似乎因为重生忘记了,即便是之前身份未曾暴露,她与王姝也天然隔着一层隔阂。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俗语虽然不全对,但大部分说得不错,她继承了苏家父母的习性,偷懒耍滑,爱耍小性子,偶尔冒出天马行空的想法,让底下人苦不堪言。
王姝一度想出面教养。
可她仗着父亲纵然,躲了过去,她不耐烦王姝的苦口婆心
()(),慢慢的?()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后者心灰意冷,再也不教她。
因此,后来发觉白明珠根本不是她的女儿L,王姝竟有种理所当然的念头。
“你有何事?”王姝说道。
半晌,白明珠张了张嘴,将来时想好的话说出来,她试图以往日亲情打动她,直将自己说得声泪涕下,一抬头,猛地对上女人冷冷的目光。
白明珠整个人如同木偶僵在原地。
她是什么眼神?
王姝慢悠悠道:“你既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不如现在去大理寺走一趟。”
白明珠惊愕:“什么?”
王姝:“你的亲生父母就关押在大理寺里,如果你想见他们最后一面,就尽快去吧。”
几句话,令她顷刻间无地自容。
白明珠脸色忽青忽白,像极了打翻的调色盘,磕磕绊绊地找个借口,逃也似的走了。
去大理寺见她亲生父母?怎么可能!
她死活赖在昌国公府,自然不会为了亲生父母冒险,可她很快脸色阴沉,遭了!
王姝说她父母在大理寺,岂不是代表她的身份暴露,或许,在整个京都贵族圈子里都不是什么隐秘!
她怎么能这样!
她无意识地啃咬指甲,阴沉的神色让身侧的丫鬟战战兢兢,压着步子不敢靠近,不是她胆怯,实在是小姐这副模样,让人又惧又怕。
她生怕被小姐注意,当了无辜殃及的池鱼。
这事不是没发生过。
小姐被人惹怒,将怒气撒在伺候她的丫鬟身上,虽然事后小姐担忧关心了几句,可也紧紧只是几句话,就连治疗那婢女伤势的金疮药,都是其他人看不过,凑钱买来的。
小姐从始至终只说了两句话,连可碎银子都没有。人家都说打一巴掌送一个甜枣,小姐是打一巴掌画一张大饼。
谁信谁天真。
……
白皎吃完饭,婢女撤下席面,她没在意,全副心神被王姝吸引,后者笑容灿烂,拉着她的手往一侧的书房走。
漆红书桌上,放置着七八张画卷。
白皎疑惑地看了眼:“这是?”
王姝屏退其余下人,直留下心腹南风,闻言笑道:“南风,展开画卷给小姐看看。”
她脸上笑容十分神秘,勾得白皎也跟着好奇起来,直到——
她瞥见画卷上的男子。
王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皎皎,你觉着王公子怎样?刚及弱冠之年,文辞斐然,整个京都都颇有名气……”
接下来的话白皎再没入耳,惊愕地看着王姝嘴唇一张一合,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选夫!
这也太快了!
她不明白,前脚刚吃完饭,怎么后脚就突然跟婚事扯上了关系,她捏着衣角,心乱如麻。
王姝见状,不禁拧眉,示意南风退下,此时,紧闭的书房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她再不掩饰面上的担忧,说道:“你、你是不是还在想之前那事?
()()”
白皎疑惑一瞬,旋即明悟,是她被迫嫁给刘员外做小妾的事。
不等她回答,王姝轻轻抚摸她的发顶,心疼道:“我的乖女儿L。◢()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晓得你心里有多苦。苏家夫妇不是好人,强行把你留到十八岁,蹉跎年岁,不过你不要怕,如今你是昌国公府的小姐,你看上谁了,母亲就算拼了命也要成全你。”
白皎听得大惊失色:“不不不,我没有!”
什么强嫁,她不觉得自己嫁不出去,就是一时接受不了。
目光在展开的画卷上辗转一圈,反倒很快想开了。
白皎:“这些我都不喜欢。”
王姝紧张地看着她:“那、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母亲马上派人照着你的要求去打听。”
昌国公府算得上京都数一数二的勋贵,昌国公更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不知多少人想与昌国公府结亲。
王姝作为国公夫人,自然要爱惜羽毛,因此一直到如今,不过,她作为当家主母,手里随时掌握这适龄男子的消息。
她不觉得白皎配不上那些大家公子,反而担心她因为之前那事的影响,从此抗拒婚姻。
她只是个凡人,不可能一直庇护女儿L,待她死了,又有谁能保护她呢?
王姝心思百转至极,忽地听见白皎兴致勃勃的声音。
“娘亲,有没有那种体虚病弱家世富贵的公子?”
王姝听得惊愕又震惊,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儿L:“什、什么?”
旁人都要仪表堂堂,英武不凡的夫君,怎么轮到她的女儿L,就变成这样的要求。
她一时想歪,抱着她说道:“你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母亲也愿意为你摘下,何苦要这种,这种人。”
按照白皎的要求,岂不是刚嫁过去就要守寡。
不成不成!
王姝摇头,却不知道,白皎正是这样的想法。
嫁过去就能享受万贯家财,当寡妇,没有丈夫孩子要伺候,人生岂不是舒坦极了,当然,如果能一直待在家里更好。
她许是在苏家长歪了,竟然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如手里的钱财重要!
男人会变心,钱不会!
当然,这些话她不可能全说出来,只稍稍透露一点,就足够王姝消化半天,半晌,她才出声:“皎皎,你、你还年轻呢,你不知道这些利害关系,婚事不能只看钱财。”
她沉吟一瞬:“若是你担忧其他,娘亲便为你择一寒门子弟,待他功成名就,自然也会为你争得诰命。”
白皎眨一眨眼睛,平静道:“可是娘亲,我不想倒贴。”
王姝:“……”
她顿时一噎,可不就是倒贴吗,寒门学子没什么家产,一心苦读圣贤书,她的女儿L下嫁过去,带着嫁妆供养一家人,自然是倒贴。
可她说要嫁给那些体弱多病的世家公子,又有娘家撑腰,就算对方不幸去世,本朝律法表明,夫死妻子可继承所有遗
()产,只是,如他们这种勋贵,自然不可能为了钱财委屈自己。
因此,白皎一番话让她又惊又急,只是随着她的叙说,且王姝心里清楚,女儿L身世隐瞒不住,那些大家公子心高气傲,若是强行娶了女儿L,怕是也会心生不满。
如果嫁个体弱多病的……
王姝下意识发散思维,好像真是这样,不用伺候夫君,也不用照顾莺莺燕燕,生活无忧,只除了一点……
王姝脸色发烫,暗骂自己,都快能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扭捏,但要她说出来,她又实在张不开嘴。
其实私心里,她已经被白皎的歪理邪说说服了一半,这番话给她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但是,她瞧着容貌绝艳的女儿L,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收起画卷,说道:“如今你还年轻,或许只是一时意气,等过段时间,我再为你斟酌斟酌。”
白皎无所谓。
毕竟,一开始急切的是娘亲,她并不着急,当初忽然听到娘亲要为她选婿,还吓了一跳,总觉得十八岁太早。
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念头,可她就是莫名觉得很对!
十八岁,才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呢!
大不了她一辈子不嫁!
当然面上,她抱着娘亲亲昵地说:“娘亲,你对我真好!”
王姝脸色微红,已经很久未与人如此亲昵,她本能抗拒,可一瞥见白皎,瞧见她如此开心模样,她便舍不得挣开,更不想让她伤心。
婚事暂时不成了,但这不妨碍她从其他方面弥补白皎。
作为国公夫人,王姝一挥手,财大气粗地送了一堆珠宝首饰,其中好些当场就为她戴上,甚至拿出她陪嫁里的一整套红宝石头面,其中,最小的都有鸽子蛋大,颜色鲜亮,嫣红似血。
她又打量白皎身上的衣服,摇摇头,让人改日上门,为她做两套鲜亮衣服。
昨日心神不定,竟叫她一时给忘了。
白皎扶着沉甸甸的首饰,脸颊滚烫,真是太热情啦,最后受不了,红着脸跑了出来。
她身体十分健康,墨发如云,身姿脚尖,脚程快得丫鬟都追不上。
白皎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但她聪明,知道自己人生地不熟,不能乱跑,于是站在原地等丫鬟找来。
蓦地,她睁大双眼,惊愕地看向前方,这不是白明珠吗。
还有另一个人,白皎粗略瞥了眼,男人五感敏锐,忽地淡扫一眼,白皎心头一跳,飞快躲在假山后面。
她还在想,真是流年不利,竟然碰见这两个人。
后花园。
“晏临哥哥。”白明珠着一身彩衣,环佩璎珞,妆容精致,此时她正一脸讶然地看向玄衣男人,惊喜道:“好巧啊。”
白晏临望向她,眼底漆黑一片:“是很巧。”
气氛沉寂,他的态度亦是疏冷,声调淡漠,换上另一个直面他的人,都会被他浑身散发出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逼得面色发白。
白明珠也不例外,她敛去几分笑意,却并未就此离开。
一侧,小厮叶书见此情况,不由得发愣,心里疑惑极了,怎么会这样?
和他预想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他虽是主子身边小厮,却不需要他如何伺候,主子性格独立,穿衣梳洗从不假手于人。
叶书通常站在一侧,等候吩咐。
今日一早,主子天未亮便起来了,与往日十分不同,叶书敏锐察觉到他心情并不好,小心翼翼地偷觑一眼,主子目光沉沉,神色阴郁,仿佛在想什么,愣愣出神。
压抑的气氛令他下意识紧张起来。
却见下一刻,主子拿起了昨日明珠小姐赠予的荷包,深黑如墨的眼眸落在荷包上,一晃便是一早。
直坐到天光大亮,主子才起身,似乎一切照常,可他分明觉查到,主子满身沉郁,心情不虞。
怪异的举动令叶书琢磨起来,好一会儿L才反应过来,偷偷拍了下脑袋,他明白了!
主子定然是在为明珠小姐担忧!
明珠小姐并非国公府的小姐,与她关系不错的主子是在担心她的将来。
他自觉十分有道理,实际上,和真相相去甚远!
白晏临思虑之事,确实与白明珠有关,可他思索却并非为她担忧,而是因为自己。
他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梦。
梦中发生的一切,都令他深思不已。
因为他发现,那似乎并不只是一个梦,而是可以预知的未来。
其中一部分已经发生。
白晏临抬眸,深邃的视线落在白明珠身上,心中转过诸多念头,面上并未透露一分,反而因为过分收敛神色,露出几分叫人心悸的淡漠。
他天生便有一种矜贵淡漠的气质,此时,在静寂无声的花园里,格外凸显。
白明珠心头一沉,死死攥紧掌心,再抬头时,已经满脸亲近和仰慕:“晏临哥哥,我有东西要送你。”
她说得亲近又自然,拿出准备好的腰带,用的是上好的玄月锦,千金难得一寸,上方缀绣暗色云纹,绣艺十分高明,阳光下似有流光涌流动,高贵不凡。
腰带乃是玄色,正与白晏临日常装束十分相称,此时,正被白明珠捏着,白皙细嫩的指尖被玄色映衬,越发清晰地衬出她手上红痕。
男人只是略微垂眸,她便好似烫灼到一般,缩了缩指尖,压低脑袋。
身旁丫鬟受到示意,立刻担忧地说道:“小姐,让奴婢来吧,你手上有伤。”
这么拙劣的暗示,白晏临听得好笑,但他又有些好奇,她能使出什么拙劣的手段,于是便出声:“手上又伤?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忙不迭解释道:“公子饶命,是小姐,小姐她为替公子绣好这条腰带,手上全是绣花针扎出的针眼。”
“兰心你闭嘴!”白明珠期期艾艾地看向他,抿了抿唇:“晏临哥哥,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哪有那样惨,
明明是兰心说得夸张了。”
她神态楚楚可怜,若是换了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怕是当初就能被她勾出情肠,可惜他不是。
白晏临神色微冷:“你不必如此。”
白明珠被他凉薄的话惊了一瞬,猛地抬头,对上他毫无波澜的目光,顿时心头一跳。
白晏临:“这条腰带既然是你的心血之作,我便不收了。”他顿了顿,又道:“我的衣食住行自有府内侍从安置,其实你不必动手。”
“况且,我记得你女红向来不好。”
他说着瞥了眼那条精致无比绣工卓著的腰带,才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
白明珠脑子里响起嗡地一声,何止脸色,连唇色也染上一片煞白。
她忘了。
前世她被丈夫磋磨,关进柴房,为了活命她不得不卖写绣帕之类的东西,因此锻炼出一手好绣艺。
这一世尽管身份暴露,可她还是住在国公府的娇小姐,绣工十分差劲,怎么可能绣出这样出色的腰带。
可恨她为了讨好白晏临,竟然忘了这一点。
白明珠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烤。
她若是承认,短短一段时间,她的绣工怎会进步如此之大,可她若是否认,改口称是绣娘所绣,岂不是承认她之前在撒谎。
一时之间,她竟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
白明珠几乎要恨死了,可时间不等人,她闭上眼,心一横,强行挤出一抹笑,娇柔道:“晏临哥哥别瞧不起人,这条腰带可是我绣了好久,呕心沥血的心血之作!”
话落,她径直看向对方,眼眸都不曾躲闪一瞬。
“是吗。”白晏临淡声说道,年轻俊美是面容浮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方才只是随口一问。
白明珠缓缓松了口气,侥幸的想,也许,他并没发现?
想到方才发生的一切,她根本不敢在这里多待,攥着送不出去的腰带,急急忙忙带着丫鬟走了。
并未发觉背后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果真如此。
他在梦中预见的事情,在现实发生了。
白皎躲在假山后面,简直快要爽死了,看到白明珠在他面前吃瘪,不禁好奇地瞥了眼。
生得……真好看。
呸呸,重来一次。
她怎么可能会被美色所迷,就是对白晏临有几分欣赏,但是这还不足以让她改变自己的态度。
虽然才在昌国公府待了两天,单她该知道不该知道,全被母亲王姝告知过。
她真真是副慈母心肠,生怕她一招不慎,吃了大亏,因此细细地掰碎了说。
昌国公府人丁简单。
家中长辈早已过世,只有她与昌国公夫妻俩并着两个孩子,不过,按照王姝的话,她只有一个女儿L,白皎。
白晏临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白皎至今印象深刻,母亲那样的人,说起白晏临,竟也露出几分叫人心惊的伤怀。
原来,她母亲与昌国公白英奇成婚多年,始终未有子嗣诞生,彼时京中不少人羡慕她嫁得好夫婿,守着她一人,连个通房都未曾有过。
因此,见她久久不曾怀孕,不少嫉妒之人便编造流言,她虽心智坚韧,却也免不了受其影响。
昌国公发现后好生安抚一番,甚至告诉她,那是他的原因,他出身军旅,在战场上刀剑无眼,伤了身体,才致使她迟迟不能生育,告诉她,若她在意,他愿意送她自由。
王姝爱他至深,自然不肯离开。
后来某一日,她刚发觉自己怀上身孕,正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却见他抱来一个男婴,当着她的面告诉她,这是他的儿L子。
那一刻,王姝如遭雷击。
尽管他说,一切只是一场意外,孩子的母亲生下他不久便病逝,可对王姝来说,这就是背叛!
因此,她才会在待产之际离开国公府,以至于女儿L沦落在外十八年之久。
白皎跟母亲一条心,也不怎么待见这位兄长,即使后者出色至极,她想的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要她说,罪魁祸首是昌国公才对。
成婚后才告诉妻子自己身体受伤,难以受孕,是为骗婚!后来背叛妻子,和外室生下子嗣,背叛自己的婚姻是为不忠!
白皎思绪翻腾,忽然听见一道清冷沉静的男声:“出来吧。”
白皎:谁?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道是我?
不可能,她躲得好好的。
这念头在脚步声愈发愈近后彻底消散。
白皎沉默一瞬,主动站出来:“真巧。”
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
她仰头,落落大方地笑了下,黑白分明的眼撞入男人浓黑色的眼眸,宛若不透光的黑曜石,吸尽所有光辉。
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