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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凝玉却伸手，将卡在旁边地板死角的葫芦药瓶硬生生地抠了出来，她冷笑：“损人阳寿的事，只会折了我的福运，谢凌，你可别害我！”
“你要折腾自己便罢了，何苦拉上旁人？可千万别死在我这里！”
谢凌见她这般，是不会同意了，故此又重新合上了眼。
阮凝玉见他脸色苍白，死气沉沉，槁木死灰，悲观厌世的模样，她便来气。
这让她想起了他过去的那一幕，当初她在文广堂进入他的寮房，他也是这般躺在床榻上，生无可依。
“谢凌，你......
北狄的风，比大晟更凛冽。
林修远一行人乔装成商队，沿着河西古道一路向北。叶青骑在马上，紧裹着厚重的狐裘，却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望向前方策马而行的林修远，只见他神色沉静，仿佛这刺骨寒风与他无关。
“你真不冷？”她忍不住开口。
林修远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习惯了。”
叶青轻哼一声：“你是习惯了权谋，还是习惯了孤身一人？”
林修远沉默片刻，低声道：“都习惯了。”
叶青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脸埋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知道，这一趟北狄之行，凶险万分。林修远此去，不只是为了查明那位“东宫遗孤”的身份，更是要面对皇帝未曾说出口的杀意。
他们一路穿过了雁门关，进入北狄境内。北狄虽为蛮夷之地，却早已汉化多年，城池规整，商贸繁盛。他们以贩卖丝绸、瓷器为名，顺利进入王都??赤炎城。
赤炎城外，是一片连绵起伏的黑山。传闻北狄皇族祖先便出自黑山，故而历代帝王皆崇尚黑色，宫殿亦以黑石砌成，气势恢宏。
林修远站在城门口，望着远处那座巍峨的黑曜殿，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我们该从哪里下手？”叶青低声问。
林修远目光一凝：“先找赵德。”
赵德当年带太子幼子逃亡北狄，若那位“遗孤”尚在人间，必与赵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据魏衡密探所报，赵德确实在北狄现身过，并曾在黑曜殿中任职，后因卷入皇族争斗而失踪。
“但赵德已经死了。”叶青皱眉。
“未必。”林修远淡淡道，“至少，他的痕迹还在。”
他们在赤炎城落脚后，开始暗中调查赵德的下落。几日后，终于在一间旧茶馆中，找到了一位曾与赵德共事的老宦官。
老宦官年过七旬，双目浑浊，听闻赵德之名时，却猛然睁大了眼。
“赵公……还活着？”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林修远心头一震：“你还见过他？”
老宦官缓缓点头：“三年前，他在黑曜殿当差，后来突然失踪。有人说他被杀了，也有人说他逃进了黑山深处。但我记得，临走前他曾留下一句话??‘若有人来寻我，便让他去黑山祭坛，那里藏着真正的秘密。’”
林修远与叶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兴奋。
“祭坛？”林修远追问，“什么祭坛？”
老宦官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是北狄皇族供奉先祖的地方，寻常人不得靠近。”
林修远沉思片刻，起身拱手：“多谢老丈指点。”
老宦官却忽然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小心些，那位‘公子’……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林修远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老宦官叹息一声：“他是北狄养大的皇子，也是大晟的血仇。”
林修远心头一沉。
离开茶馆后，夜色已深。两人走在昏黄的街灯下，脚步沉重。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叶青低声问。
林修远缓缓点头：“如果赵德还活着，那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但问题是……那位‘公子’，是否真的是大晟的血脉？”
叶青咬唇：“如果是呢？”
林修远沉默良久，才道：“那我们就得决定，是忠于真相，还是忠于大晟。”
叶青看着他，眼神复杂：“你是在试探我？”
林修远轻轻一笑：“我只是想知道，你会怎么选。”
叶青盯着他许久，最终轻声道：“我会陪你走到最后。”
林修远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那就别怕。”
翌日清晨，他们悄然离开赤炎城，直奔黑山。
黑山终年积雪，山势险峻，通往祭坛的小路几乎被冰雪覆盖。两人艰难前行，直到第三日黄昏，才终于抵达一座古老的石台。
石台上刻满了北狄古文，中央立着一块残破的碑石，上面依稀可见一道模糊的印记??一只展翅的玄鸟。
林修远瞳孔微缩。
“这是……东宫的徽记。”
叶青惊愕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林修远上前一步，手指轻抚那道印记，声音低沉：“太子府邸中，曾有一块同样的玄鸟玉牌，那是东宫唯一的信物。”
他转头看向叶青，眼中闪过一抹锐利：“这里，曾是东宫的藏身之所。”
叶青呼吸一滞：“你是说，赵德把孩子带到了北狄，并在这里建了一座祭坛？”
林修远缓缓点头：“也许不止是祭坛……而是某种传承。”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修远与叶青迅速隐匿身形，只见几名北狄武士手持火把，匆匆而来。
“快！大人下令，封锁所有通往祭坛的路线！”其中一人厉声喝道。
林修远心下一沉。
看来，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
叶青紧张地抓住他的手：“怎么办？”
林修远低声道：“不能硬拼，先退。”
两人顺着山崖边的小径撤退，却被另一队巡逻兵发现。箭矢破空而来，林修远一把推开叶青，自己却中了一箭，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林修远！”叶青惊呼。
林修远咬牙拔出箭头，冷声道：“走！”
他们一路狂奔，直到天明，才终于甩开追兵。林修远的伤口渗血不止，脸色苍白如纸。
叶青替他包扎伤口，眼中满是担忧：“你撑得住吗？”
林修远苦笑：“死不了。”
叶青低头不语，半晌才轻声道：“你说，这一切值得吗？”
林修远看着她，眼神温柔又坚定：“值得。”
“为什么？”
“因为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
叶青怔住了。
她忽然明白，林修远并非单纯为了查明真相，而是为了守护一个承诺??对赵德的承诺，对太子的承诺，更是对整个大晟的承诺。
“那你告诉我，”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如果那个人真是东宫遗孤，你会怎么做？”
林修远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会带他回来。”
叶青看着他，眼中泛起水光。
她终于明白，林修远不是冷血无情的权臣，而是那个曾经跪在东宫废墟前，默默发誓要查明真相的人。
风雪渐止，晨曦初现。
而在黑山之巅，一场关于皇权与血脉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林修远与叶青在黑山密林中躲藏了整整三日，伤口虽已止血，但寒毒入体，他整个人愈发虚弱。叶青心急如焚，却只能用随身携带的药粉为他敷着伤口，再以真气替他驱寒。
“你别说话，省点力气。”她一边运功一边低声叮嘱。
林修远却只是轻轻一笑：“我若不说，怕是没机会说了。”
叶青一怔，手上动作顿了顿。
“你想说什么？”她问。
林修远望着头顶斑驳的树影，声音低沉而沙哑：“当年东宫大火之后，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奉命行事的棋子。可如今想来，赵德将太子之子交给我时，或许早已料到今日。”
叶青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意：“你是说……他选中了你？”
林修远点头：“不止是我，还有陈衡、御医署、甚至那些被灭口的宦官……他们都在守护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林修远缓缓闭上眼，仿佛陷入回忆：“太子临终前，并未将真正的继承人托付给任何人。”
叶青猛地抓住他的手：“什么意思？”
林修远睁开眼，目光深沉：“那个孩子，不是太子亲生。”
叶青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林修远苦笑：“皇帝说得没错，那位‘东宫遗孤’并非太子亲子，而是先帝晚年收养的一位宗室子弟。但问题在于……先帝为何要这么做？”
叶青皱眉：“你是说，先帝有意隐瞒？”
林修远点头：“若非如此，皇帝又怎会如此忌惮？若那位‘公子’真是先帝所立的继承人，那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大晟皇嗣。”
叶青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所以，你是打算……扶他上位？”
林修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远方的黑曜殿，眼神复杂。
“我不知道。”他终于开口，“但我知道，若不揭开这个真相，大晟将永无宁日。”
叶青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真相曝光，不仅皇帝不会放过你，北狄也不会轻易放走那位‘公子’。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林修远轻笑：“若能换来大晟太平，死有何惧？”
叶青咬唇，眼眶微红：“你总是这样，把责任看得比命还重。”
林修远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声音温柔：“因为我答应过赵德，也答应过我自己。”
叶青再也忍不住，泪水滑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修远迅速坐起，拔出腰间短刃，眼神警觉。
“有人来了。”
叶青也立刻起身，将林修远护在身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片刻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林中走出。
“是我。”魏衡低声说道。
叶青松了口气，连忙让开。
魏衡走到林修远面前，神色凝重：“属下找到赵德了。”
林修远猛地抬头：“他在哪里？”
魏衡低声道：“就在黑曜殿内，如今是北狄皇族供奉的祭司之一，地位极高。”
林修远眼神一凛：“他为何会成为祭司？”
魏衡摇头：“属下查到的消息有限，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并未真正死去，而且……那位‘公子’，似乎对他极为敬重。”
林修远沉思片刻，缓缓道：“带我去见他。”
魏衡犹豫了一下：“大人，此行凶险万分，若您身份暴露……”
“不会有事。”林修远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赵德若还活着，那就一定知道真相。”
叶青拉住他的手：“我跟你去。”
林修远看了她一眼，最终点头：“好。”
夜色降临，三人悄然潜入黑曜殿。
北狄皇宫戒备森严，但他们有魏衡的情报支持，一路避开了巡逻队，顺利抵达了供奉堂。
供奉堂内，烛火摇曳，香烟缭绕。一位身穿黑袍的老者正跪坐在神像前，口中念念有词。
林修远一眼便认出了他??赵德。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但他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初，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赵公。”林修远上前一步，低声唤道。
赵德缓缓转头，目光落在林修远身上，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终于来了。”
林修远心头一震：“你还记得我？”
赵德缓缓起身，走近几步，上下打量着他，眼中竟有一丝欣慰。
“我记得你。”他低声道，“你还是当年那个少年。”
林修远喉咙发紧：“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赵德叹息一声：“我一直在等一个人。”
“谁？”
赵德看着他，眼神深邃：“等一个能解开这个谜题的人。”
林修远屏住呼吸：“请告诉我真相。”
赵德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那位‘公子’，的确不是太子亲生。但他却是先帝亲自挑选的继承人。”
叶青震惊地看着他：“先帝为何要这么做？”
赵德缓缓道：“因为太子仁弱，无法掌控朝局。先帝晚年病重，担心大晟落入权臣之手，便秘密收养了一位宗室子弟，准备在适当时机换储。”
林修远眉头紧锁：“所以，皇帝当年弑兄夺位，并非为了皇权，而是为了保全大晟？”
赵德点头：“正是如此。但问题是……那位‘公子’，已经在北狄长大成人，他对大晟毫无归属感。”
林修远心头一沉：“他是北狄的皇子？”
赵德叹息：“不仅是皇子，更是北狄王最宠爱的儿子。”
叶青脸色苍白：“那他怎么可能愿意回大晟？”
赵德看向林修远，目光沉重：“除非你能让他相信，大晟才是他的家。”
林修远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我要见他。”
赵德深深看他一眼，点头：“我可以安排。”
风雪渐停，晨曦初现。
而在黑曜殿深处，一场关于血脉与忠诚的较量，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