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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湿沉,细密的雨声敲打在车厢顶上,车内也是一股『潮』湿气,让人不舒服。
陆徜与明舒分坐两边,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陆徜正襟安坐,只是侧头望着明舒,她双手抱胸,微微蜷着身体倚在车厢壁上,目光直落地面,也没了从前意兴盎然的精神头。
“明舒,那晚在水仙庵,除了周秀清和高仕才,你真的没有其他发现吗?”陆徜的声音打破『逼』仄空间的沉默。
明舒握紧了拳头,却未望向他,很干脆地答:“没有!”
“可是刚才在屋里,你不是这么说的。”陆徜并没忘记自己问起此事时她的反应,当时他见她情绪失控并未追问,可眼她断的答,由不得他生疑。
“我当时说什么了?”明舒反问。
“你说了‘不过’……”陆徜道。这是个转折,但她最终没有将转折说出。
“我想岔了而已。”明舒别开头闭上眼,不搭理他。
车里又恢复沉默,只剩雨水敲打车厢与车轱辘的声响。明舒疲倦万分,想『逼』自己睡个觉养精蓄锐,然而这觉始终没睡着。
闭上眼,就是那她不曾见过的画面,藉着想象铺天盖地的淹过,最终定格成简金海死不瞑目的脸庞。
“啊——”
她尖叫着睁眼。
“明舒,怎么了?”陆徜不知何时已经坐她身边,她的尖叫忙转身问道。
她目光里的惊恐过了片刻才渐渐消退,只剩满头的汗。
“是不是做噩梦了?”陆徜想握住她颤抖的手。
马车传曹海让停马车的声音,明舒没让陆徜握住自己的手,她拭了拭额上的汗,道:“大国寺了?”
陆徜点点头,起身探出车厢。
“地上湿滑,慢点。”他先马车,伸手扶她。
明舒道了声“多谢”却没扶他的手,自己提裙跳马车,径直走进大国寺去,连伞也没打。陆徜不及多想,拿起伞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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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火烧禅台与两桩人命,大国寺早就被禁卫军严密包围,百姓们都已散去,无关紧要的人进不,与盂兰盆节那天的热闹比,偌大寺院显得格空寂,加上了一天的雨,又添萧瑟。
陆徜与明舒被带了北厢房见三皇子与魏卓,宋清沼与应寻等人也都还留在寺中,并未离去。
见陆徜和明舒,三皇子和魏卓明显神情一松。在他们前,宋清沼与应寻已将普渡会上发生的事并卢家的案子详细说明了一遍。
现两案已并案审理。
简单行过礼,明舒先开□□代唐离死与卢家的案子,她是唯一一个在唐离死前和此人打过交道的,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其中的龙去脉。
等明舒将事件完整陈禀结束,宋清沼才补充道:“我证明明舒言。我赶时,谢熙与唐离气息尚未断绝,确是谢熙存着同归于尽意的杀手。”语毕他又低声一叹,“其实离开松灵院,革除参加科举的资格又被贬庶民后,谢熙已一蹶不振,终日藉酒消愁,加上唐离利用他后离开的打击,他整个人都……平时除了他母亲接济银钱,偶尔几个好友也会去他,但他很少见人。其实我前日子刚去探望过他,他的精神已经不太对劲,照顾他的童说,他每天都神神秘秘出门,从不让人跟随,也不知在做什么,后会躲在屋内将房中东西砸得粉碎。我想……他那个时候起就在跟踪唐离了,昨夜发生的事,并非他临时起意。”
说完他了眼明舒,复又开口:“不过也好在他的出现,否则后不堪设想。事后我查过西禅房,有人在禅房内的香炉中动了手脚,当时在厢房内休憩的人均都被『迷』晕,尤其卢家与当年和苏家案有牵连的几府,甚至被锁在内室里,如点燃屋后的草料,根本不及救出。”
想起此事,就连宋清沼也是一阵后怕。他母亲当时也在禅房内,他去的时候,许氏只说有头晕,当时他只当是母亲劳累过度所致,故也没有打挠,只让许氏继续休息,他则出了禅房。
“也幸好及时阻止放灯仪式,那批孔明灯确有问题,有半数以上动过手脚,恐怕飞一半就要坠落,按当日风向掉落西禅房的可『性』很大,时引发火灾就是一场意。”应寻道。
这应该是唐离最初的打算,但靠孔明灯始终不保证万无一失,所以唐离亲临现场,打算如孔明灯的计划没有成功,就改成人纵火。
“荒唐!简直荒唐!了一己私仇,竟然设如此毒计殃及无辜!”三皇子完不由拍案而起,震怒道。
魏卓倒是冷静,又问:“按你们所说,禅台事,也是出自她的手笔?”
“我说吧。”陆徜接口道,将自己受唐离威胁,劝服三皇子将计就计事和盘托出。
“她想借她投靠人的力量报仇,势必要替那人出力,否则那人岂肯将力量借予唐离。威肋陆大人,让三殿登禅台,既是她用以取信那人的计策,也是她报仇的手段,毕竟如殿真在禅台发生意,卢家也难辞其咎。她的布置,一箭三雕,是要将卢家赶尽杀绝罢了。”
“可周秀清怎么又在他们手里?难道他们也与那桩案子有所牵联?”
“应该没有。”答这个问题的,是明舒。
众人俱是一愣,而后望向明舒。
“明舒想起了。”陆徜轻道。
众人皆大感诧异,难怪今夜的明舒与平时不同。
她进屋这么久,连一个笑都没『露』出过。
“明舒谢过三殿、殿帅以及诸位对简家案的关心。”明舒说着向众人行了个礼,才又缓缓开口,“简家的案子应该与唐离投靠的那位没有关系,否则那位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周秀清活现在,还险将这个要证人送我们手中。”
若豫王牵联进简家劫案,他一件要做的事是灭口而非用以威胁陆徜,因对真凶说,周秀清的存在才是最大的威胁。
虽然没有一个人指明豫王,但所有人皆心中有数。
“嗯,我认同明舒法。”陆徜附言道,“三殿接手开封府对那位已构成极大威胁,而简家的案子又是三殿亲自向圣人陈情后接的一桩要案,若是办得好,自立威树信,那位……想要阻拦也不足奇。”
阻拦赵景然立功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搅浑这滩水。
所以宋清沼的人才会在江宁遇豫王手,恐怕就是豫王得风声后派入江宁的探子,借陆徜手,于京城抢走周秀清,把这桩案搅得越发复杂。
“当日明舒遇刺事,料也是因那位将明舒的存在告诉高仕才的。高仕才做主凶一,知道明舒还活着,生恐罪行败『露』,狗急跳墙派人入京行刺。”
这是当初陆徜最『迷』『惑』的地方,就算他派去江宁的人打草惊蛇,但其中未涉明舒,高仕才不可那么快得知明舒躲在京城且又是状元的妹妹,当时他亦疑心高仕才京中有靠,但现在,却并非这么一事。豫王也没那么长的手,伸江宁去。
只是已经无法确定在这件事上,唐离参与了几分,是她的主意还是那位的主意了,但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肯定出自唐离手。
“如此说,这两桩案子与简家劫案并无关系,那简家案的凶手……”赵景然蹙眉望向明舒。
魏卓与宋清沼也同时望向明舒。
明舒淡淡开口:“对不起,那天晚上,我只高仕才和周秀清,没有其他人,也没三个名字。”
她声音刚落,就见赵景然眼现失望。
陆徜心中却是一痛,只道:“你没对不起谁,这并非你的错。”
“明舒,案子查去总水落石出,这条路不通咱们找其他路。”宋清沼亦温声劝慰道。
魏卓沉声道:“丫头,放心吧,我们会找出真凶,还你家一个公道。”
“谢谢。”明舒垂头道。
赵景然也待劝她两句,却忽闻面有人传话,竟是圣人派内侍出宫,传召他入宫问话。
“三殿先吧,这里交给我了。”魏卓抱拳道。
圣人传召,自不敢耽搁,赵景然整了整衣襟,带着人匆匆离去。陆徜目送他离开,才向魏卓开口:“魏叔,谋害三皇子的证据可找?”
虽然与简家案没有关联,但是谋害三皇子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总揪出凶嫌。
怎料魏卓却摇了头:“禅台被大火烧得干净,你说的禅台被人动过手脚会致人坠落的证据虽然已经找不,但工部那边的排查倒是揪出了动手脚的凶徒。是负责搭建禅台的木匠,有人买通他在榫卯上动过手脚,可他只指证是柳婉所。”
“那柳婉呢?”
“已经审问过柳婉,不过此人非同常人,用了刑依旧咬紧上线是唐离,无其他人,一切皆唐离命行事,可唐离已死,死无对证,唯一够说明问题的,就是唐离曾出入于那位身边,但她也未得姬妾位份,很难直接指证。”魏卓道。
“魏叔,可审过柳婉?禅台的那场火,是她安排的吗?”明舒忽然道。
魏卓摇头:“她只承认禅台动过手脚,但那场火她死也不肯承认,我亦审问过寺中僧人,并无疑点。那天进禅台附近的人员,全由禁卫军一早查验过身份,确认没问题后才放入的,人严禁入内,出问题的可『性』也不大。”
那场火,起确实像个意。
明舒垂了头,并没反驳。
那天后,出现了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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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越暗沉,雨也越越大,哗哗雨声不绝于耳。
一场案件分析耗尽众人心神,天将明时分才寺内厢房暂做休憩。
似乎没过多久,天就亮了,雨声也停了,只剩屋檐的落水,滴滴答答。
陆徜只闭眼睡了一个时辰就醒,披衣出屋时,院落中只有几个僧人正在洒扫。明舒的房门紧闭着,也不知昨晚是如何度过的。他在院中停顿片刻,往大雄宝殿走去。
寺院内的日子并没因这事的发生而有所变化,僧人们的早课照常,陆徜踏进宝殿的空庭时,早课结束的钟声正沉沉撞响。
烧毁的禅台架子还未清走,四周的狼藉仍保留着当日模样,陆徜沿着四周走了一圈,最后踏上宝殿西侧的阁楼。
阁楼有两层,二层有眺望风景的长廊,是那天魏卓用居高监守全场的地方,陆徜走长廊上,一阵风迎面吹,刮得他鬓发纷飞。
他扶栏远眺,在这里站了约近半个时辰,才从上面,慢慢又踱厢房,才刚走禅院,与宫中传旨的内侍迎面撞上。
“开封府少尹陆徜接旨……”
旨意是圣人今早刚的——假扮皇子登上禅台,亵渎神明,又有欺君嫌,即日革除少尹职……
“臣领旨,谢恩。”陆徜跪接。
起身后,那内持拍拍他的肩膀,留了句“好自知”离去,陆徜面上无异,转头却见明舒的屋门已敞,她正扶门静静望。
十载寒窗才换这出人头地的机会,他本该仕途平坦,不该……不该是这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