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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星点夜,天花入河。
今年贡川的元宵灯会,真是煞是热闹。
天色方一放暮,贡河之上,早早便燃起了点点花灯。贡桥上更是人群往来穿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这是卫嫱跟着兄长游历山川的第四年。
这四年里,她与阿兄,带着小翎历经了很多地方。有黄沙漫漫的大漠,有千山万岭的西川,有烟雨如画的江南......最终,她还是选择带着小翎,与兄长一起定居在贡川。
卫嫱很喜欢贡川。
于她而言,贡川离京城并不算近,其样貌与人情,却又像极了京城。
她带着小翎穿梭在贡川的大街小巷,有时竟有种置身于京都之感。是了,她虽远离京城,却喜欢极了京城的一草一木。繁华的皇都,是父亲与兄长将她养大的地方。
而贡川,则是她与兄长将小阿翎养大的地方。
小翎是个生得很像她的小姑娘。
令卫?庆幸的是,小翎虽是自己与那人的女儿,可她身上的一切,却没有半点继承她的父亲。
淡眉,杏眸,圆乎乎的小脸蛋......无论是她的样貌,还是品性......便是连兄长有时也会恍惚,打趣般地同卫嫱道:
“这分明是小阿嫱,哪里是小阿翎。”
兄长说,小翎与她小时候长得很像。
她们两个人像是打一个模子刻出来那般,便是连要小性子、哭鼻子的时候,也很像小时候的阿嫱。
每每提到这些,阿兄的眼神总会变得无比温柔。二十五岁的男子伸出手,温和地抚摸小翎的发顶,再听着小姑娘甜腻腻笑出声,娇俏地扑进他怀里。
没错,兄长二十五岁了。
他却迟迟未成家。
这可急坏了卫嫱,她变着法子为兄长牵线搭桥,寻遍了贡川适龄姑娘。
学识高的,模样好的,性子温柔的………………无论是哪一种,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地牵红线。兄长总是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他面色疏离,温和有礼地一一婉拒。
看着那些女子红着眼离去,卫嫱无奈,只能远远瞧着那一道道背影叹息。
兄长迟迟不成家,已成了她的一个心结。
虽如此,但她的兄长却丝毫不在乎。每每在她垂头叹气之时,阿兄总是温柔地揉揉她的脑袋,宠溺道:“无妨,兄长暂且尚无心仪之人,便先守在嫱儿身边。”
便一直留在?儿身边,护着她与小翎。
这么多年,兄长一直陪在她和小翎身边。
陪着她回家,祭拜父亲。
因是“卫?”已死,为了以防万一,每逢归京祭拜阿爹时,小翎唤阿爹并非“外祖父”,而是“爷爷”。
阿兄对外称,小翎是他的孩子。
万灯成海,夜风在点点灯光中拂面而来,唤回卫嫱的思绪。
她抬起头,看见无数河灯翩飞而来,宛若一只只金色的蝶,荡漾在流淌的贡河间。
今日是元宵佳节。
她带上小翎,与兄长一起看元宵灯会。
每至这一天,贡河上总点满了花灯,如星子一般,将整条河流点缀得宛若星河。
璀璨,明亮。
每一只河灯,寄托着每一个人最虔诚的祝愿。
忽然有亮色再从身边亮起,微弱的灯火,映衬得少女眼睫光影微晃。再抬起头时,卫嫱身前已多了两盏河灯。
兄长执着那两盏花灯,对着她笑。
璀璨的光影掠过小女孩兴奋的眼眸,小阿翎眼里闪过好奇与探究,小手指着那花灯晃荡着。
她奶声奶气地唤着:“爹爹,爹爹。’
卫颂笑眯眯地将其中一盏递给小翎,揉了揉小女孩的发顶后,又将令一盏递给卫嫱。
“嫱儿,今年元宵灯节,你可有什么心愿?“
第一年,她许愿。
??不要被李彻抓住。
第二年,她许愿。
??逃离李彻,忘掉那些如梦魇般的回忆。
而第三年,第四年。
她提笔,于河灯之上,一笔一画。
-希望阿翎平安,希望阿兄平安。
平安,喜乐,无忧。
看着她虔诚的眉眼,点点灯光笼罩着,男子目光微动。
放下笔,卫嫱抬起头。
“阿兄,你呢?”今年又可有什么心愿?
自然是有。
每一年兄长皆在河灯上落墨,可每一年写了什么,兄长总挡着不准她看见。
她只能牵着小阿翎,在一旁瞧着,温柔的灯色映照着,兄长微勾起的唇角。
他的笑容与眸色,同这满河花灯一样温柔。
灯光与星光流淌着,将所有人的祈愿送至远方。
贡桥另一端,有紫衣之人微弯下身,也将一盏点燃的花灯放入贡河之中。
修长的指节掠过冰凉的河水,有一盏明亮的河灯自男子手边穿梭而过。
那河灯一掠而过,其上字迹似有些许眼熟。男子神色淡淡,却任由其随着流水流淌。
一点点萤光坠入贡河中,映亮了紫衣之人的眸色。
于他身后,闻铮躬身道:“主上,时辰到了。陈大人已至灯船上,与刘大人一同候着您。”
李彻目光自灯河上移开,淡淡颔首。
今年元宵,他微服出访,来到贡州体察民情。
这是他这四年来,第十三次微服出游。
这四年,他将整个大宣治理得海清河,天下一片清明。
自上到下,自朝?至于民间,没有人不称赞,他乃一代好君王。
他于金銮殿,殚精竭虑地处理国事,折子一批便是一整夜。
孙德福添灯的身影来来回回了无数,耳畔也落下一句句喟叹:
“陛下,千万要注意龙体,莫要累坏了身子……………”
三年前的深夏,陛下忽然如梦初醒。
刚开始,孙德福尚有些恍惚。陛下突然的转变吓坏了他。这忠心耿耿的太监寸步不离地跟在皇帝身侧,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皇帝仿若知晓他的想法。
龙座上的男人神色淡淡,依然不动声色地处理国事、批阅奏折。
陛下做了一场梦。
梦醒之后,他变了太多太多。
他告别了梦中那一道靓影,自睡梦中醒来。
开始努力地,成为一位合格的君王。
??“陛下,如若为姑娘在世,定不愿看见您这般………………醉生梦死………………”
这一句,令他自痛失挚爱的沉沦中惊醒。
如若她在世………………
李彻心头一痛,自旧忆中回过神思。
这四年来,他微服出游,走遍了许多城池,路过了许多大宣地方。
除却治理河山,他似乎仍不愿承认年少爱人的离开,一步一步,游历了数地,试图搜寻挚爱之人的身影。
李彻遇见许多像她的人。
或是身影,或是眉眼......有时他亦恍惚,心口处隐隐作痛。
譬如此刻??
不知为何,他胸口处骤然一痛,男子回过神,看着花灯上自己不知何时所落下的墨迹。
轻轻一声喟叹,他弯下身,也将手中花灯推远。
李彻站起身。
便就在此一刻,身前忽然撞入一道瘦小的身影。
一个小男孩跌跌撞撞,冲入他的视线。
闻铮弯下身,眼疾手快地拦住他。
虽被冲撞,男人眼底却无半分愠怒之意。李垂下眼,淡淡问了声那男童父母在何处,而后便命人护着小男孩,将其送去灯船那处。
李彻步履缓缓,亦跟着朝灯船走去。
两位文官已在灯船之内等他许久。
他事先已褪去那一身龙袍,换上一袭淡紫色的衫,看上去闲散而贵气。
灯船泊于湖心,此刻湖面微平。
李彻屏退众人,走入一间厢房。
周遭之人应了声“喏”,甫一推开门,船身一楼的厅堂内便有鼓乐声起,引得一片叫好声。
灯船之内,正有乐人在表演。
李彻无暇顾及,听闻身前之人所上的政事,眉目淡淡。
那些政事繁琐,无非是将一些事翻来覆去地说,甚有些无趣。
男子右手轻扣着棋盘,一面听着二人的话,一面自顾自地下起一盘棋。
黑白棋纵横,便就在此时,大厅之内响起悠扬的琴声。
那乐声有些耳熟,引得他一阵恍惚。
这一支曲……………
似乎叫《玉笙寒》。
“陛下。”
“陛下。”
“陛下?”
面前的文官唤了他好几声,他这才回过神。
方才说到哪里了?
男人正色,只闻那人侃侃而谈着贡州政事。忽然,脚下猛地一失重,耳畔登时响起惊叫声。
“救、救命??“
李彻扶了一把桌案。
桌子猛烈晃了一晃,格盘上棋子四散,宛若灯船内四散的人群。
“不知哪里刮来的阴风,竟险些将灯船打翻!”
眼前之人面色微变,赶忙上前来护着他。
“陛下当心??”
李彻身形站定。
包厢的房门被人自外推开,他走出灯船,却见眼前烛火熄灭,竟连那一丝微弱的光影也被浪花打翻。
烛火乍然熄灭。
大厅内聚集着同样惊惶的人群。
“阿爹,小心
稚嫩一道女童声,自重重叠叠的人群之中传来。
尤为清晰突出。
与此同时,另一道轻柔的声音穿过眼前昏昏的夜潮,落入李彻的耳中。
??“灯灭了,当心。”
满是挂怀。
李彻脚步顿住,灯船之内,烛火尽数熄灭,眼前不留一盏明灯。只余着熹微的月色穿过船舱,随着水波荡漾着,将周遭的一切送入眼帘。
一时之间。
万籁俱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