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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飘飘,冷幽幽的一道目光扫去。
伤口在李彻的手指处,蹭着他的皮肤往下划,只见一道血淋淋的血口。那血口虽还朝外渗着血,可那伤口并不甚深,甚至还未有那日她伤他之深。
毫不夸张地说,卫嫱甚至怀疑??这一条血口是于方才,李彻解决完那蒙面之人后,临时在自己手指上划出来的。
她并不想管这件事。
毕竟在从前,李彻伤她的次数多又多。
那时候的他可曾怜悯过自己?
如此思量着,卫嫱脚下并未停。道路于眼前延展着,便就在她迈出两步时,衣袖忽然被人从后扯住。
袖角覆上几根修长的手指,微微有血迹黏腻,沾染上她的裙裳。
卫嫱找起双眉。
她面上依稀有着不耐,尚未回首,那力道覆握在她手腕处,将她攥得严实。
她忍不住道:“皇帝陛下,您就这般闲么?”
身为大宣皇帝,他理当忧国忧民,日理万机才对。
怎的这般适......
可对方依旧不肯放她走,大有与她耗于此处,未肯罢休之势。
二人就这般对峙半晌,她听见李彻在身后。
“你替我包扎了,我便放你走。”
他的语气并未有先前那般强硬,甚至有些像个要滑的泼皮无赖。可那手上力道却未松,对方紧紧将她攥着。
终于,卫嫱转过身。
她的面色并不大好看。
李彻面上似闪过一份欣喜,而后他后背贴着墙,将右手抬起来。
送至卫嫱眼下。
她冷淡垂眼,自袖中又取出一块干净的素帕。
帕子很薄,于男子手指上缠绕了两圈,将那微乎其微伤口遮掩住。她的手指灵巧,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将素帕打了一个结。李彻手指微勾着,不知有意无意,轻掠过她的肌肤。
轻微的触感,卫嫱面上神色并未动。
她利落地将帕子系好,便欲抬首之时,耳背处忽尔沉下一道气息。
男人气息微重。
对方如小扇一般纤长浓密的眼睫垂下,光影翕动,落至他眼睑处。李彻的眸光也一同轻轻坠落下来。
他低下头,眼里依稀有情动,嘴唇将要擦上她的耳廓,似乎欲想亲吻她的耳朵。
卫嫱反应过来,将他推开。
“请陛下自重。”
她冷淡收手。
辉光穿过云层的缝隙,泠泠银镯反照出一道刺目的光。她的手腕再度被人捉住,转过头,李彻正伸出那一只尚未受伤的左手。
对方微垂下眸,凝望着她。
原是一双凌冽的凤眸,此刻眼底却莫名升腾起一阵情绪。他的眸光幽暗,深邃,却又像是覆了一层粼粼湖光。
身侧是闭合的巷道,蓦然吹过一道极冷的风。
风声也呼啸得人衣袍猎猎,吹拂男人眼底层层涟漪。
卫?眉心蹙意愈浓。
她抿了抿唇,冷声重复道:“陛下,请您自重。”
“我自重不了。”
忽然一道微沉的声息,顷刻截断了她的话语。
卫嫱感觉着,自己手腕处的力道明显加重了些。
她抬眸,正迎上对方的视线。
李彻不知在忍耐着什么,狭长的凤眸里浮光掠过。
“要我如何自重。”
这些天,他看着卫嫱,看着她与卫颂,嫉妒得甚至要疯掉。
他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看着他们手挽着手,看着他们嬉笑打闹。
他看着本属于自己的女人??她含情脉脉地唤另一人为夫君,甚至于他不在的这段时日里,二人有了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所有的心性在这一刻磨灭,他胸中时燃起熊熊妒火,直将他全部的情绪点燃。
“卫嫱。”
李彻声息微哑。
“我有些忍不了。”
对方紧抓着她的手腕,小臂颤抖着,指尖攥得青白。
男人的乌发以一根玄色发带束着,又顺着他垂首而披垂至胸膛前。微风拂挠着他的发丝,飘至卫嫱面颊一侧。
她宛若从前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一般,眼中是融不尽的霜寒。
“李彻,你弄疼我了。”
卫?试图甩开他。
在从前,她尚不知,对方竟这般难缠。
每当她要甩开手,对方便不依不饶地迎上来。
她终于忍不住:“你到底要做甚?!“
“我想重新追求你。”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是将卫嫱逗笑了。她也不知是气得或是笑得,忍不住“噗嗤”了声,转而抬眼睨向他。
“可是我已有夫君。我的夫君叫卫颂,我们二人已拜过堂。天地神明见证,我与我夫君誓愿此生此世不再分离。”
卫嫱承认,她是故意夸大。
她每往下说一句,对方的神色便难看一分。
到最后,李彻的面色已变得些许灰败。
浮光凝在男人面上,衬得那一张脸愈发白皙。听闻最后一声,他深吸一口气,有几分痛苦地闭上眼。
淡淡的光影在他指尖颤抖着,暴露出那不便人觉察的心事与情绪。
片刻后,他睁开眼。
“我不介意。”
他道。
卫嫱愣了愣,她像是没有听明白对方话语中的含义,问:“你说什么?”
李彻直视着她:“我说我不介意。”
泛冷的风吹拂过男子鬓发,他发梢被吹乱了些,就这般随意地抚上苍白的面廓。
他顿了顿,声息微哑:“阿嫱,我不介意......我愿意......”
李彻微红着眼眶,右手眷恋地覆上她的面颊。
“我愿意......做小。”
这一句话,来得猝不及防,更是听得卫嫱怔怔。
她愣愣地凝望向身前之人,男子微勾的眼尾彻底红了,那一圈淡淡的红晕,竟衬得他有几分楚楚可怜。
卫嫱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李彻。
他浑不顾周遭穿梭的风与巷道之外的人群,弯身低垂着头,微红着眼眶,如同小狗一般向她摇尾乞怜。
“李彻,”她道,神色冷静,“我有夫君,也有孩子。”
本以为这句话会再度令其退缩,谁曾想,还不等卫言罢,便听见身前满带着偏执的一声:
“我不介意,我都不介意。”
李彻道:“我情愿这般,阿嫱,我愿意......”
疯了!
真是疯了!!
简直是不可理喻!!!
卫?气血上涌,气得浑身发抖。
她或许想过,李彻还像从前一般,但并未想过他竟到这种地步。
她紧咬着下唇,除了震愕与愤然,自内心底升起一阵莫大的屈辱感。
李彻此言,无疑是对她的羞辱。
她愤愤然打掉李彻的手。
身后是冰凉的墙壁,身侧是幽长的,不见人影的巷道。
一尾清风穿过,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梨香。
冷冰冰的衣袖抽打过身前之人的小臂,她往旁侧退了半步。
“李彻,你可知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我清楚。”
“我很明白。”
李彻看着她。
上挑的凤眸里满带着渴望。
四目相触。
李彻看见她眼底生起的厌恶。
男人愣了下。
冷风拂起他眼底薄薄的雾。
隆冬已过,初春将上梢头,贡川却要比京都更难觉察到春意。瑟瑟冷意浮动至女子满带着嫌恶的眼眸深处,她如同看见什么极穷凶极恶之徒,又似是见到这辈子都不愿再见到的仇人。
是仇人。
卫嫱抽开手,目光未再于对方那“伤口”处停留上一刻,目光里也写满了决绝。
“李彻。”
“你让我感到恶心。”
比从前被囚于深宫之中,每每见到他时,还要感恶心。
“你不介意,可我介意。李彻,我不愿意。我讨厌极了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你当真以为我会奢求你那些微不足道的,令人生厌的爱么?你以为我还会像从前那样,对你随手的给予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吗?”
“李彻,你真是我见过最、最、最自以为是的人。”
卫嫱一连说了很多话。
言罢,她不再等李彻作任何反应,径直转身,朝前方的巷路口大步走去。
她的步履不疾不徐,未有任何仓促,更未有任何犹豫。
那步子极稳,仿若不远处便是一条极通畅的大路。
通往光明与新生。
换言之,她在很久之前便得到过新生了。
身后似有一阵跌撞的脚步声,??的衣袖沿着墙壁摩挲而过。
在将要踏至大道口的那一瞬,她听见自身后传来的声息。
男人似是恍恍然回过神。
声息顺着冷风飘荡,拂至卫?耳廓。
她听见??
“卫嫱,无论你如何想,如何想我。总有一日,我会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她脚踩在光线与阴影的交织处,闻言,心中冷笑了一声。
这句话,真好笑。
真是衬极了李彻那副狂傲自大的模样。
短促的冷笑过后,她迈步,毫不犹豫地朝前走。
她不再去理会,李彻于身后的补充:
“??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回到朕身边!”
一心甘情愿。”
卫?回到宅邸后,院子里下了一场大雨。
细雨卷过竹帘,窗台上一片漉漉的湿影,她方一推开窗,身后便传来叩门声响。
兄长将伞收了,肩上有细碎的雨珠。
水影清清落落,顺着他的衣衫滚下来。见她回头,兄长温和道:“今日药喝过了?”
这些天,卫嫱总有些心神不宁。
无论身处何处,她总觉得身后有人在悄悄跟随着自己,便是躺在床榻之上,也难以安寝。
兄长便为她开了一副安神药。
闻声,卫嫱点了点头。
窗扉外雨雪霏霏,细密的雨点敲打着卷帘,敲打得人心神不宁。
她将手中书卷放下,问兄长:“兄长方才可是去了码头?”
男人点点头。
“李彻的人可是还在那里驻守?”
言罢,不等兄长答,卫嫱已从对方的神色中窥看到答案。
李彻不走,他们很难离开贡川。
除此,李彻还在宅府外的每条巷道上都安插了人马驻守,目的便是监视她与兄长的一举一动。
她并不知,对方究竟还在贡川待多少时日。
郡守贪污案已全部呈入卷宗,为首之人也已枭首示众。现如今,李彻在贡川已无再待下去的必要。卫嫱只期盼着,自京都早些传来前朝信件,让李彻这个“闲人”早日归京。
他留在贡川,真是闲得发慌。
窗页方一推,迎面一阵凉风袭来,冷意涔涔的湿风吹拂过鬓角。忽然,一只长羽破空而来。
那羽毛有些锋利,落势极准,恰好扎在微微摇摆的窗棂之上。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卫嫱伸手捻起长羽。只见羽毛尾端恰好藏了一张字条。
万分熟悉的字迹??
“阿嫱,陪着我。”
右眼皮突突跳了跳,卫嫱眉头紧皱起。
“怎么了?”
兄长似乎察觉到不对劲,朝这边探了探身子。
“遇见什么了?”
她快速将字条揉作成团,碾在手指之间,而后佯作无事。
“无妨,刚刚有一只鸟在窗边停了停。”
卫嫱说得平淡。
她将字条藏起来,不让兄长看见,不想让他担心。
兄长目光于她面上掠过,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终是温和垂眸,从一侧取过一物。
是他才去集市上,为她买的烤鸭。
兄长走过来。
诱人的香气漂浮至鼻息下,她看见兄长掩去眉宇间的情绪,一如既往地耐心道:
“
小妹,你爱吃的酱烤鸭。”
“挑了最瘦的一只,路上揣着有些凉了,我方才热了一遍。你慢些吃,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