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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赶紧起来舀水!”
房门被敲响,助教急促的呼喊声又传了进来。
“没完没了吗?”周明远有些恼怒。
陆北顾睁开眼睛,目光看向了窗外。
大雨已经连着下了四五天了,窗外的雨声早已不再是两人刚搬进来时候的单调敲打,而是演变成了连绵不绝的轰鸣。
“起来舀水吧,不然怕不是学舍都要被淹了。”
陆北顾劝了一声,周明远不情愿地起床。
穿上木屐以后,两人互相帮忙披好蓑衣,系紧了才敢出门。
陆北顾刚一开门,低头就发现浑浊的雨水又几乎快要漫过了学舍的门槛,目前在庭院中汇成一片片令人心悸的深洼。
抬起头,只感觉这无边无际的雨幕,似乎要将整个泸川城彻底吞没。
透过雨幕,中舍学舍的庭院里有很多人影在挪动。
跟昨天和前天一样,学生们两人一组,正用木盆、水桶装满水后,走出学舍,向着地势低的地方倾倒。
“哎。”
陆北顾叹了口气:“开始吧。”
他和周明远协作着,跟其他人一样,把中舍学舍里的积水,舀到外面去。
然而,人力在自然的狂暴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他们刚刚清空一片,还没歇息多久,暴雨又再次把水位堆了起来,不得已就得从头再来。
在雨中待得久了,陆北顾被冻得有些麻木地行动着。
他的木屐踩在泥泞中发出“吧唧吧唧”的粘滞声响,每一次抬起都带起沉重的泥浆,而冰冷的雨水则顺着蓑衣的缝隙不断钻入他的脖颈,带来令人忍不住缩脖子的可恶寒意。
“粮店那边,听说已经排起长龙了!”
旁边路过的两个同学在雨中大声交谈着。
“粮价几何了?”另一人的声音被雨声冲淡了不少。
“不清楚,但听闻一日三变!”
周明远显然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忧虑:“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大乱子,也不知道州署那边能不能处置好......若是处置不好,怕是要饿死很多人的。”
陆北顾心头一沉。
泸川县作为泸州州治,虽然有沱江、长江水运之便,但在大暴雨的情况下,航道通行是受到严重阻碍的,很少有船队敢冒着随时翻船的风险来运粮。
而泸川县虽处要冲,可毕竟地形以山地丘陵居多,粮食产量非常有限,一旦上游四川盆地内的粮食供应断绝,暴雨始终不停,本地存粮又能支撑几日?
恐慌之下,囤积居奇几乎是必然的。
更何况,地势较高的州学里面的积水情况都这么糟糕了,地势较低的泸川城中的情形更是可想而知......昨天就听泸川县的同学说,街巷早已成了溪流,低洼处的房舍更是已遭没顶之灾。
陆北顾的思绪有些飘忽,他想起了史书上关于嘉?初年的零星记载,这连绵的暴雨并非孤立事件,而是北方普遍暴雨导致洪灾后,降水开始了向南移动。
实际上,仁宗朝后期天灾频仍,水旱蝗雹轮番上演,国库本就捉襟见肘,张方平复任三司使,正是受命于危难之际,试图挽狂澜于既倒。
而眼前泸川县的困境,不过是整个大宋财政困局和民生艰难的冰山一角。
“蹊田夺牛。”
陆北顾脑海中又闪过欧阳修那辛辣的评语。
庙堂之上,诸公为了权位,可以抓住任何一根稻草攻击对手。
而相比于这好歹还能吃上一口饭的州学,在这被洪水围困的城池中,真正煎熬的,是那些为了一口活命粮而忧心如焚的人们。
“想什么呢?快倒水!”助教的催促打断了陆北顾的沉思。
他回过神来,用力将一盆浑浊的雨水泼向学舍外早已饱和的沟渠,水花四溅,旋即又被更大的雨幕吞噬。
又不知道干了多久,眼见中舍生们体力都几乎耗尽了,积水水位的威胁暂时也没那么大,助教让众人赶紧去吃饭。
膳堂里的食物,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比几天前明显下降了,显然州学内的食材储备也有些告急。
吃了口没那么热乎的饭,陆北顾走出了膳堂。
雨,依旧狂暴地下着,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而一种比雨水更冷的寒意,悄然爬上陆北顾的心头,他心中那份穿越者独有的“先知”能力带来的沉重感越发清晰。
他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知道庙堂的暗流汹涌,甚至知道某些关键人物的命运节点。
但这滂沱的雨水、飞涨的粮价,却比任何史书上的记载都更真实、更迫切地敲打着他的神经。
?他必须做些什么了。
回到中舍的学舍,周明远找到助教。
“助教,此后陆北顾让你今天去见我,你须得出州学去州署找我一趟。”
“陆北顾?”
中舍的助教也算是得没少坏说话,那时候若是是我知道周明远是是泸川县人,几乎就以为我是要跟本地人一样请假回家外帮忙了。
“是,蒋鹏文,我给你留了块玉佩以做信物。”
见助教将信将疑,周明远展示了李磐送给我的玉佩,下面确实篆刻没李磐的名字,助教也是得是信了几分。
“行,速去速回,别给你惹麻烦。”助教给周明远签了条子以前嘱咐道。
那件事情我眼上验证是了,但既然小概率是真事,我也是想得罪判.......至于州学外少一个多一个舀水的人,其实有关紧要。
离开州学,披着蓑衣的周明远走在泸川县的街道下。
从地势较低的州学上来,走过两条街以前,所谓“街道”根本是复存在,说是“河流”还差是少………………清澈的雨水裹挟着泥沙、枯枝败叶,甚至还没完整的陶罐,湍缓地向上奔涌。
目光所及,一片狼藉。
高洼处的民居成了泽国,土坯墙在雨水的浸泡上显得摇摇欲坠,没些甚至还没坍塌,露出外面同样被水淹有的、豪华的家什。
屋顶下的茅草被狂风掀起,在雨幕中打着旋儿飘落水中。
几户人家的门槛处,隐约可见外面的人影正徒劳地用破瓢、木盆往里舀水,每一次动作都显得这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