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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科长凌杰铭，怔怔地注视着这位与他同是中国人的翻译官陈阳。在今晚之前，凌杰铭从来未与对方见过面，审讯尚未开始的时候，他通过私下观察，才意识到了陈阳的翻译官的身份。
也许正因为陌生的缘故，也许正因为来者乃是日本宪兵队的人，北平警察局特务科长在这一刻流露出了下意识的尊敬与服从。
于是，他近距离地目睹到了中国翻译官、用双手掰开嫌犯马大福双唇的动作。但让特务科长感到奇怪的是，陈阳并没有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替嫌犯清理口腔，相反，他倒是很快又替嫌犯合拢了双唇，并抬起对方的下颌向后晃了晃。
率先感到有些不对头的是数米开外的特高课课长柳生次郎，在他看来，北平宪兵队聘用的这名翻译官此刻的行径，完全不符合其身份——以往翻译官在审讯现场被赋予的角色，向来都是忠实准确的同声传译，从来没有未经命令就主动接触嫌犯身体的先例。
“陈，退下来，不要干扰凌科长的讯问！”柳生课长不满地用日语发出了命令。
不料，听到这句话的陈阳不仅没有挪动身体，相反却在马大福的身前站直了，扫视了一眼整个审讯室。这时，室内的多数人都看到，这名翻译官抬手往自己的嘴里放了一个什么东西吞咽了下去，随即语气和蔼地转头对军统司机说道：
“马先生，你已经尽力，你的苦难结束了。”
突然，人们的目光都转向了十字刑架上的马大福，因为后者剧烈地抽搐起来，嘴角涌出了一股鲜血，紧接着头颅便沉重地向下低垂，就此一动不动。
“你搞什么鬼！？”
终于，离嫌犯与翻译官最近的凌杰铭反应了过来，一个箭步窜上前，双手狠狠地揪住了陈阳的衣领。
“快把他们分开！”
几乎是同时感到不妙的柳生次郎，也高声发出惊呼。那几个原本正抓着赤身裸体的马太太实施猥亵的特高课宪兵，立即丢下了中国女人朝着十字刑架蜂拥而上。
然而，当他们有如饿狼般扑到陈阳近前的时候，却发现抓在特务科长手中的翻译官，身体已然开始向下瘫软，凌杰铭要用尽力气才能做到不使对方倒地。
而鲜血同样从陈阳的口鼻之中汩汩溢出。
“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人！？”
凌杰铭几乎将自己的眼睛与对方的双眼贴上，气急败坏地咆哮着。
“中……中国人……”身体已经接近地面的陈阳，努力绽放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喘息微弱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特务科长颓然地松开了紧抓对方衣领的双手，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巴嘎。”
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却明显是咬牙切齿地咒骂。不用回头，凌杰铭也知道那咒骂声发自日本人的特高课课长。
一直静候在审讯室一角、以备不测之需的特高课军医，这时已经奔上前快速查看了两名暴卒者带着体温的遗尸。
“课长，应该是服毒。”军医面无表情地做着报告。
“氢化钾，”柳生次郎的表情则显出了痛苦：“又是氰化钾——该死的蓝衣社，防不胜防！”
始终没有凑上前的宪兵队长坂西野夫，这时却猛然发出了怒吼：
“这究竟是谁的宪兵队？！蓝衣社把细作都派到我的身边来了！——马上给我彻查，这个翻译官是怎么打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