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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统女上尉兀自在暗暗思忖着，对面的刘立民却突然兴致勃勃地从座位抬起了屁股，隔着桌面将脑袋凑到她的近前，极为神秘地说道：
“姐，你快给我讲讲，你们是怎样伏击汉奸市长许振英的？当时一共上了多少人、你具体分担那一项任务？”
但是这一提问，勾起楚静怡的不是兴奋，反而是苦涩。她心情复杂地瞪着近在咫尺的辅仁学子的面孔，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回应。
刘立民也被楚姐的这一古怪神态搞愣住了，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吓得赶紧收缩身体，重新老老实实坐回到了椅子上。
军统女上尉则端起了喝剩半盏的咖啡，送到唇边想啜饮一口，最终却叹口气又放了下来。
“立民，你不要以为这打打杀杀的事情很好玩——那是要提着脑袋做的事情，而且一招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怎么，姐，刺杀许振英的行动不顺利吗？”刘立民似乎悟出了几分端倪。
楚静怡苦笑一下：“你难道没看新闻吗？许振英那个老汉奸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那又怎样！”辅仁学子露出一副大不以为然的样子：“至少吓了他一个半死！关键是这样的刺杀行动，对其他汉奸的震慑作用是巨大的——所谓敲山震虎、杀鸡儆猴，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听大男孩的嘴里竟然说出了这番道理，军统女上尉自是大为意外，禁不住对其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冲动——她哪里知道，跟着中共地下党员李衡天在北平学生救国会浸淫了将近两年，辅仁学子早已谙熟了对付汉奸的一套理论，其中就包括敲山震虎等招数。
这是连日来，第一次有人就刺许行动的失败做出安慰之举，楚静怡心底感到一丝慰籍，漂亮面庞上也浮现出了些许笑意，恰在此刻，侍者杨辰东端着沏好的英式红茶以及两碟精致的奶油点心走过来了。
刘立民双眼放光，他中午几乎就没怎么吃东西，又在印刷社忙碌了半天，早已饥肠辘辘，因此这时也就顾不上什么绅士风度，抓过自己面前的那碟点心，张口就咬掉了一大块。
一面吃，一面就满意地朝对面的楚姐点头首肯。不知怎地，平日里与娇滴滴的燕大女友程慕雪出去玩，吃东西他都是有礼相让的；可是每逢与楚姐在一起，就情不自禁地多吃多占。
军统女上尉果然露出了做姐姐的关爱，看侍者转身离去后，索性将自己的那份点心也推到了大男孩的面前，一边就端起盛着热腾腾红茶的壶，给刘立民面前的茶杯斟满。
嘴里咀嚼着香甜可口的奶油点心，眼睛则注视着仪态万方的枪手姐姐，辅仁学子心中大乐，将刚才的话题早抛到了爪哇国。
楚静怡却觉得，有必要给这个大男孩做些解释——上一次天津站的同志刺杀王克敏，这一次北平二站刺杀许振英，均以失手而告终。个中缘由，还是向他说清楚才好，以免被这些同样敢于舞枪弄棒的年轻人将军统看得扁了。
“立民，实话告诉你，这次蓝衣社制裁许振英，出手的只有我和我的上司两人，当时面对的却是对方的两辆轿车，光是许振英的贴身警卫就不下四五个。”
辅仁学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停止了咀嚼，语音含混地嚷出一句：“就你们两个人！？”
军统女上尉急忙将自己的食指竖到唇边，示意不要大声，眼见对方情绪平复下来，才继续轻声讲道：“事发突然，我们来不及调集更多的人手，所以只有两人仓促上阵。”
“姐，我可是听八路军的老陆说，当时许振英车队的两辆车都被打瘫在路边了——原来你们却只有两个人出手！那你们使用的是什么厉害家伙啊？”
楚静怡很欣赏也很满意辅仁学子的敏锐思维，当即如实相告：是毛瑟军用手枪附加日式手雷。
“毛瑟手枪是德国货，一个弹匣里有二十发子弹，带快慢机，可以当冲锋枪使用；手雷的威力，就更不用说了。”
刘立民听得直咋舌，并且就越发心驰神往——蓝衣社果然装备精良，他一直以为他们手中拿的、都是如楚姐装在手袋里那样的小巧勃朗宁，却没有料到关键时刻竟然还有如此大威力的武器。
军统女上尉接下来解释了此次刺杀失手的原因，将之归咎为己方人手太少。当然，她没有提及自己抛手雷轰炸许振英座车的致命失误，一来是碍于面子，二来也是想在这个大男孩儿及其伙伴那里维持一定的威信。
“当时我们再凡能多出一两个帮手，也不至于让许振英那个老东西全身而退。”
楚静怡忿忿地做着最后总结，说罢，便拿眼睛意味深长地盯住了对方。
辅仁学子冰雪聪明，到了这一步已无二话，当即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
“姐，你可以吸收我们加入蓝衣社啊！有我们给你们做帮手，保证错不了！”
“我是有这个考虑，而且我的上司也原则上批准了这一计划。不过我还是要先问你——你们的那个刺杀小联盟，姓谢的指挥官是你们的学长，还当过学兵打过仗，我觉得他会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假如我代表蓝衣社提出收编你们的刺杀小联盟，你觉得那位谢学长谢指挥官会同意吗？”
“有什么不会同意的！他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呢！”
军统女上尉微微皱了皱眉：“你不要在这里轻易替别人打保票。我刚才就听你说过，这位谢指挥官已经拒绝了八路军那个敌工组长老陆的收编动议。”
“姐，这不一样！”刘立民显然有些急了：“老陆带领的八路军敌工组不过是初来乍到的新手，到目前也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咱们蓝衣社可就不同了——谢学长如果确认了刺杀王克敏和刺杀许振英都是蓝衣社的手笔，焉有不投奔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