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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科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打懵了——刚才在廊坊头条胡同殒命的两个侦缉队队员，显然都是死于冷兵器；没料到追到北火扇胡同这里，对方竟然亮出了枪！
“打中你哪了？要命不？”
听着部下惨痛的嚎叫，已经就地卧倒的凌杰铭一边下意识地举枪朝前，一边扭头低声询问。
“大腿……打大腿上了……哎呀妈呀一摸全是血呀！科长，我怕是活不长了，快救我啊……”
凌杰铭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姥姥的！对面这个枪法太厉害了，黑灯瞎火的瞄都不瞄、搂火就是一枪，一枪就打中了一个——这一枪如果冲着自己来，说不定就没命了！
“别他妈叫唤了，先开枪还击！”
终于回过神来的特务科长，想起了自己也是有枪的，随即扣动了扳机，一枪，两枪，三枪。连开的这三枪，根本谈不上瞄准，只是出于本能的压制恐惧。
枪声在逼仄的胡同里激荡着，混杂着那个负伤的部下依然不停嘴的大呼小叫。
而对面却不再有枪声响起，凌杰铭趴在地上拼命瞪大眼珠观望，也无法看清局势。
老奸巨猾的特务科长，绝不奢望自己刚刚射出的三粒子弹能有所斩获，他宁愿相信对面的枪手已经趁机贴着胡同的墙根跑远了。
远处，依稀响起了熟悉的警笛声，并且越来越近。凌杰铭顿时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警车沿着煤市街包抄过来了。
“给老子趴在那别动！”他再次呵斥中弹的部下：“盯紧对面，有情况就开枪，有点儿爷们儿样——我去接应咱们的警车来搭救你！”
说罢，这位特务科长就手脚并用、毫无爷们儿样地向后倒退着爬去，一直爬出了胡同口。接下来证实了他所料不错，正是特务科刚才停在前门箭楼下的那辆警车，从大栅栏绕行了过来，扑上了煤市街。
凌杰铭注意到，行进中的警车的一侧，还有几名穿着黄色军服的人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疾速地朝这边奔跑——那应该是在煤市街上巡逻的皇军被枪声吸引过来了！
强援接连出现，特务科长不禁士气大振，拼命吼叫着打着手势呼唤对方。很快，警车与四名日本兵都赶到了北火扇胡同口，而那个中枪负伤的特务科部下也连滚带爬地出来了。凌杰铭没管他，径自朝着日本人笨拙地说了几句日文，示意胡同里有持枪的反日分子。带队的一个上等兵听罢，立即朝着其它三人呼号了一句，几个人转眼就扑进了黑黝黝的胡同。
“科长，科长，快来接步话机，大事不好了！”
警车里冲下了特务科的司机，大开着车门朝他的科长嚷嚷着。
本来要随着皇军士兵重新追进胡同的凌杰铭登时一愣，一时不清楚又出了什么事。司机则继续嚷道：
“王府井那边也有人在散发反日传单，局长刚才在步话机里通知附近警力立刻赶过去呢！”
真他妈反了！
特务科长不由得仰天嘶吼了一声，又气又恨地想到：看来反日分子今晚是有备而来啊，想给老子在北平城搞个遍地开花，真是太他妈嚣张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抢到警车上，抓起了步话机仔细查问，同时就通报在前门廊坊头条一带突发的情况，请求警力支援。
直到丢下了车载步话机，凌杰铭才开始冷静思索面前这条北火扇胡同通往的路径：出了胡同的西口，那一带大小胡同林立，向南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八大胡同区域，向北则可绕回前门以及奔往更远的和平门、宣武门进入内城区。如果这伙反日分子逃得够快——目前已知他们至少有一辆脚踏车——只怕那几个皇军士兵根本追击不到踪影！
特务科长后背上的冷汗流了下来。他吩咐司机将车头对准北火扇胡同，点亮车头大灯向胡同内照明——这条小胡同并不算宽，高高大大的警车开不进去。
又思忖了片刻，凌杰铭重新上车抓起步话机，呼叫市警察局的总台，令其立刻请特务科的日本顾问小泽少佐来通话。
很快，小泽少佐的声音就出现在了步话机上，他先是质询了凌杰铭现在的位置，听罢汇报后告知对方：特务科已经通知了北平宪兵队总部特高课，柳生课长这时应该正带人亲自赶往稍早前出事的王府井东安市场；同时，宪兵队的东城分队和西城分队均行动起来了。
“凌，王府井那边已经有柳生课长坐镇，你就留在前门指挥那里的行动，有新情况随时通报。我会在你与柳生课长之间保持沟通。”
小泽少佐既然下了这道命令，凌杰铭就只有贯彻执行的份儿了——在市警察局的特务科，他这个科长只是名分上的，真正具有实权的则是宪兵队总部特高课派来的日本宪兵顾问；某种程度上，就连市警察局的局长也无权过问和干预特务科的事情。
特务科目前直辖着一个三十几人的便衣警察队，专事秘密侦查地下抗日组织及其活动，搜集民间的反日言论，抓捕反日人士。但仅就今晚而言，这三十几个人的便衣队显然是不够用的。
好在，在步话机上凌杰铭已经获悉，警察局长余晋和紧急调遣了车警大队出动，此前一部分赶往了王府井；得知前门这边也发生严重情况后，另一部分车警正向这边火速增援。
车警大队系市警察局的快速机动部队，近百名持枪警察配备了三十余辆军用三轮摩托车，部分摩托车上甚至还装备有日军九六式轻机关枪。
“要快，一定要快。”
特务科长在心底默念着。无论是日本人的特高课、东城西城宪兵分队还是市警察局的车警大队，动作必须要快。以往的经验证明，如果不能在现场截获嫌犯，事后再追查起来，就有如石沉大海了——北平城内的系列反日传单案发案已经两月有余，至今未见破获希望，原因便在于此。
借着车灯灯光，一时无计可施的凌杰铭，索性又展开了那张刚刚查获的反日传单仔细研读，矛头原来是对准原北大、北师大教授学者史兆贤的。
这不是蓝衣社的手法，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有反日倾向的北平高校学生在做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