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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牛道平一巴掌扇在脸上，陈大有显然头脑是被打得有些惛懵，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前方。陈大有身后的东门镖局一众弟子顿时怔住，随即一起站起身子，纷纷怒视着对面的几个纨绔子弟。最先发作的依旧是陆永芯，她抓起饭碗，猛地掷向牛道平。
以牛道平的身手，他决然是闪躲不开，那碗绝对会是直接砸在他额头之上。不过，他身旁一个随行的护从却及时出手，一拳拨开了飞来的饭碗。
牛道平虚惊一场，登时怒目看向陆永芯，可下一刻，他却露出一脸淫笑。
“好泼辣，好俊美的娘子。左向东，”牛道平歪着脑袋看向刚刚那个替他拨开饭碗的护卫，说道。“一会给我带回府上，我要和她好好玩玩。”
“是。”
那叫做左向东的护卫一手缠着铁纱，一手裹着纱布，满脸波澜不惊，沉声应道。
“牛世子，”这时，陆玄机站起身子，拱手说道。“在下东门镖局总镖头陆玄机，今日刚刚押送白玉印和七宝刀到贵府。望牛世子能给陆某一个薄面。”
“哦？那我们牛家付了镖银没有啊？”牛道平问道。
“已经付过，不过克扣了少许。”陆玄机忍住一口气，沉声说道。
“既然付过了，就他娘的给我滚蛋，老子不认识什么东门镖局，若是东门花楼，我或许还会赏你们这些个狗娘养的几分薄面。”说罢，牛道平和周遭几个世子、名妓纷纷仰头大笑。
“哪里来了黄口小儿，有娘养没娘教的狗东西，莫非你娘亲也是青楼里走出来的？”不等陆玄机发话，陆永芯怒骂道。
“呵！好厉害的婆娘。今个你牛爷爷一定得把你带回府上，让你也尝尝升仙的滋味。”
陆永芯额头青筋暴起，若非陆玄机一旁按住，她早就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刺过去了。
“姓牛的，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他娘的还是一副猪狗不如的德性？”候文仲此时突然站起身子，冷笑着看向牛道平。“你爷爷当初把你打得连你娘都认不得了，你却半点记性也不长。”
这个世界上，并非是强者就一定无所畏惧，如果一只老虎自幼就被一只比他大的狗时常欺负，那么待它长大之后，见了这狗依旧会有强烈的畏惧感。这是动物烙在脑子里的、不可磨灭的记忆，甚至形成一种反射。这会，牛道平虽然没记起眼前候文仲的身份，却不由地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
“你是何人？”牛道平紧锁眉头问道。
候文仲伸出双指，指着窗外的湖对岸笑道：“牛道平，你这辈子在外面挨过几次打啊！你忘记几年前在湖畔小路，被爷爷揍得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了？”
牛道平蹙着眉头，目光顺着窗外望去，似是也在回忆着过往，突然间就脸色一沉，瞪着眼睛看着候文仲。
“是你？”牛道平一阵目眦尽裂后，突然间咧嘴冷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叫我找的好苦啊！”
“不必急，爷爷今天再叫你尝尝拳头炖肉的滋味。”
“是啊，不必急。朝观海、左向东、李武阳，你们三个今个可有得活干了。”
牛道平话音一落，他身旁那三个护卫便开始摩拳擦掌。这三人都是牛府最精锐的门客，左向东曾是天都府著名帮派的拳师，拳脚功夫堪称一绝；李武阳原本是来自东朝的刀法大家，耍得一杆九环刀，常人难近。朝观海更是了不得，他原是北都府横河城马军中军骠骑大将，使得一杆亮银镋，万夫莫当；有这三人在身旁，牛道平毫无惧意。
“你可知道，你走之后，那对母子如何？”牛道平继续得意地说道。
候文仲脸色有些晦暗，心中有不好的猜想，他当初就是看不惯牛道平当街暴打一对母子，才仗义出手，然而事后他却从没考虑过，牛道平是否会再找那对母子的麻烦。
牛道平见候文仲不回话，笑道：“你想不到吧！那妇人最后，被逼得无路可走，抱着她的儿子，跳入了湖内。”
听了这话，候文仲脸上虽然没什么剧烈的反应，但心里却如同坠落了一颗玄铁一般，沉重无比。他卸了三分气力，还没动手前，就有些心生愧疚，意志消沉。一旁的陆永芯不用去听前因后果，都生出一股无以复加的愤然。这时，路易斯也站起了身子。
若是往日，他也不会在这种场面率先出手，甚至于能不出手就不出手。不过，他也是一个父亲，听到那牛道平淡然地说着一对母子因为他的逼迫而跳湖自尽，可这个始作俑者却当笑话一般看待，这个已为人父二十多年的北陆汉子，终是按捺不住一股无明业火。同时，他也联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林珺瑜时，她那因痛失爱子而悲痛欲绝的样子，令人不免生出凄然悲悯之感。
不等路易斯发作，司长风同样站起身子，按住路易斯的手，让其坐下。
“候老弟，人都死了，你不想亲手宰了这猪狗不如的畜生？”说罢，司长风又看看路易斯，笑道。“老杂毛，你别这么冲动，一大把年纪的，也不知道把这个机会让给年轻人。”
很显然，以司长风如此般的姿态，牛道平也猜到了他的身份或许还在候文仲之上。
“你们若是现在离去，只留下他，”牛道平指着候文仲，对众人说道。“我牛家今日不会追究。”
“你若肯留下，让他们滚，我们就给你牛家留一些香火。”
司长风话音一落，不容半刻滞停，直接掀翻了桌子。同桌而坐的罗峰、牛天栋纷纷拔刀，但司长风跃起时轻声嘱咐要他们勿要轻举妄动，这才没穿上去厮杀。包括路易斯在内，这一伙人除了春城王司长风和“黑须龙王”候文仲外，全都静观其变。
一旁因略有些酒意而一脸微红的陆玄机突然间豪气涌起，也或是因为刚才受辱于牛府以及气愤于牛道平惨无人道的行径，他此刻竟然毫无顾忌地拔出了腰间佩刀，一跃而起，前去助战。
生死一线，牛道平赶紧退后两步，身旁三个护卫一一上前，左手边李武阳抡起九环刀拦住陆玄机，正中间左向东出拳肉搏司长风，右手边朝观海一脚踢出，截住“黑须龙王”候文仲。一瞬间，迎客楼内杀气腾腾，六位杀神现世，三处龙争虎斗，那动静大得好似要拆掉整座楼一般，底层的食客纷纷面露惊诧神情，仰头望着上方。
店伙计打算赶紧去牛府通风报信，还没走到楼梯口，被几步跨出的罗峰将刀架在脖子上一动不动。
六个人全都做出搏命之势大打出手，桌子椅子飞得飞，碎的碎，就连刚刚几个不可一世的世家子也都看得傻了。甚至于见识过昨夜恶战的东门镖局一众弟子，也都连声惊叹。牛天栋也忍不住跨出，瞪着双眸走到刚刚设计陷害陈大有的那个风尘女子身旁，牛道平见对方有刀在手，一时间也不敢造次，只能任凭身旁女子被牛天栋给扯到陈大有身前。
“小娘子，你倒是想吞刀还是不想啊？”牛天栋咬牙切齿地问道，同时用刀拍打着她的嘴巴。
那女子已经被吓得瘫坐在地，只能以乞怜的目光看着陈大有，低声呜咽着。
迎客楼中的三场恶战正至酣时，司长风与左向东赤手空拳，你来我往棋逢对手；陆玄机、李武阳大刀斗大刀，斗了二三十合没分胜负。原本陆玄机本事不低于李武阳，然则昨夜面对二三十人围攻在前，与温长云恶战在后，伤势未愈，元气受损，渐渐略显颓势；朝观海果然不愧是军中翘楚，虽然此刻未曾手持兵刃，然则面对手持双锤的候文仲，斗了十五六个回合后，就呈现压制的势头。
朝观海愈战愈勇，步伐挪动之迅捷，令候文仲应付起来甚是吃力，他手中双锤本就不轻，一番恶战徒劳无功也就更消耗体力。又斗了不足十个回合，候文仲左手一锤被朝观海一脚踢飞，旋即身子不稳，朝后跌去。朝观海扯住候文仲另一手，未让对方跌倒，却也用力一掰，痛得候文仲大喝一声，另一支手中的锤也跟着坠落。
一旁的司长风见朝观海照着候文仲胸口连打三拳，惊怒交加之际，忍着剧痛硬生生以小腹接下左向东一拳，随即两手扯住左向东手臂，使劲气力抡起了对手，直接将其丢向一旁，砸碎了一张圆桌。司长风也不顾疼痛，一脚飞出，踢开了正扯着候文仲连续击打的朝观海。
朝观海见司长风攻来，虎目圆睁，浑然不惧，直接挥拳而上，与司长风对击一拳后，又分别与对方相互打在各自的胸口上，谁都不做闪躲。这时，左向东又爬起身子，愤而扑了上来。司长风身子一旋，不再与朝观海纠缠，也闪躲开左向东的扑打。
“老杂毛，这个人是你的了。”
司长风指着朝观海对路易斯大吼一声，随即又扬起拳头，遮拦左向东。显然，在司长风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这三个人中，以原北都府横河城骠骑将军朝观海的武艺最为强横，刚刚互换一拳，朝观海只是觉着胸口隐隐作痛，可司长风却差点没忍住痛得咳出来。
路易斯冷眸中寒光四射，仿佛夹带着九幽之气缓缓走出了人群，冷冷注视着朝观海。同时，望着眼前一头银发、湛蓝眼球的北陆大汉，从未见过北陆人的朝观海也有些诧异，更是从路易斯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