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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始至终,陈妙仁就一直静静地坐在棋桌前,自顾自地研究着棋谱,仿佛今日的城会丝毫与自己无关。楼下的战局甚是激烈,躁动声已经让窗前的宋、徐两家人不再关注沿湖路上的血战,仿佛楼下一战,才是决定今日胜负的关键。
一向显得老练深沉的徐鹰此时也蹙紧眉头。得不到白玉印或是七宝刀至多也就是看看宋家的脸色,可若是单百川战败,而陈妙仁决心置身事外,那么他们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因此,面色阴沉的徐鹰,此时也忍不住开始担心起宋家首席门客。
“徐世伯,您不必担心,”宋秀巍嘴上这么说,可端起茶杯的手也已略微颤抖。“单百川可是天都府的武状元,寻常匪类,近不得身。”
“宋家大哥,如今我们坐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也不瞒您,”徐玉娘站起了身子,目光朝下,盯着窗外下方杀至迎客楼门前的司长风。“我徐家有意白玉印和七宝刀。不过,能得之是我徐家能耐,得不到也是我徐家没本事。我们也不至于为了这两个物件同室操戈。所以,现在我们是真的希望您家单师父能一举将这两个奸贼除掉。可宋大哥您真敢拍着胸膛保证,那单师父能稳操胜券?”
额头上几乎堆积着一团黑云,宋秀巍的脸色极其难看,他的眉头紧锁,眉心处挤出了一道道皱纹。随后,他目光一转,瞟了一眼身后独坐一角的陈妙仁,不由地笑了笑。
“放心,单百川之勇武,不在牛府的‘金雕’朝观海之下。岂是区区一群乌合之众所能比拟?”宋秀庭信誓旦旦地说道。
“怕就怕他们并非乌合之众。”徐鹰指着窗外一脸惆怅地说道。“我们有四百余人齐出,却与他们百余号人杀得旗鼓相当。龙丘琅炎和郭璇都是你们宋府首屈一指的门客,却被那银发老头打得纷纷力竭。单百川固然厉害,可这群人十之八九,不是乌合之众。”
“是也好,不是也罢,我们拭目以待。”虽然有些担忧,但宋秀巍对单百川抱有极大的信心。
“大哥,”宋秀庭立于窗前,俯视下方,随着下方壮汉瞥来一个冷冽的目光后,他不禁浑身战栗,随即忍不住问道。“万一,我说是万一单师父真的输了,那怎么办?”
这时,不仅仅是徐家父女,就连坐在宋秀巍身旁的吕白玲也一脸忧愁地望着他。宋秀巍的目光缓缓从宋秀庭身上挪到桌面上,目光中飘忽犹疑的神情尽显。最后,宋秀巍一拍桌面,忽然站起,随即转过身子盯着坐在棋盘上的陈妙仁,蹙起了眉头。
“陈叔父,你难道就真的看着我们四大家族在白玉城就此沉寂?”
“沉寂?”陈妙仁突然冷冷一笑,接着放下手中棋子,看向宋秀巍。“贤侄啊!你们经此一役,损兵折将,而且待那异域男人杀上来后,恐怕你们还不止这般难堪,不像那牛家父子一般命丧九泉,就算你们的造化了。而我陈家,兵未损一个,将没伤一员,对付一群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的乌合之众,还怕什么?”
“你……”被陈妙仁这样一说,宋秀巍顿时无言以对,晃晃悠悠一屁股跌坐在坐椅上。
不止宋秀巍神情落寞,坐在另一桌前的徐鹰也六神无主地仰靠在椅子上,呆滞地看着桌面。
宋秀庭回头看了看陈妙仁,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哥,纵使痛心疾首,也无可奈何。沿湖路上的争斗已经不再像刚刚那般激烈胶着,随着对方的两员主将杀至迎客楼前,剩余三大家族的门客早已无心恋战,渐渐往后退去,大部分都只是虚张声势地做样子。而对手也极其配合,只蓄势待发,不贸然进犯,双方都开始尽量减少伤亡。两方人马在沿湖路呈对峙状态,只有小部分区域才会有激烈的打斗声。
“陈叔父,若是如此,您就不怕,”这时,徐玉娘突然开口,阴冷的目光直视陈妙仁。“我们两家合起火来与对方讲和,共同对付你们陈家。”
哈哈哈哈哈哈——
待徐玉娘话音一落,陈妙仁捧腹大笑,似乎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最后,他摇着头,平缓了一下情绪,露出莫可名状的笑容,也直视徐玉娘。
“好侄女儿,你怎么和他们讲和呢?又或是,在你打算讲和之前,我先提出来和他们联手,你又觉着,他们会怎么选呢?”陈妙仁说完,下方的打斗声戛然而止,他不由地笑了笑,伸手点了点棋盘笑道。“唉!看看,打完了,谁能赢呢?”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宋秀巍低沉着脑袋,双手紧握成拳,额头上青筋暴起;徐鹰轻呼了口气,手掌不住地拍打着大腿;徐玉娘眉头微蹙,似是在思虑着接下来如何是好;宋秀庭继续看着窗外,两眼微微眯成一条缝。吕白玲则最不自在,只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一脸焦急。
少许平静之后,宋秀庭的目光中,只见到由迎客楼大门内忽地闪过一团黑色球体,最后滚落在那大胡子壮汉身前。接着,那大胡子退开一步后细细看去,继而发出了发泄一般的狂笑,更是仰起头举刀直指宋秀庭等人。
“楼上小儿别急,你祖宗这就上去送你们上路。”
这下子,宋秀庭直接跌坐在的身后的木椅上。宋秀巍紧闭双眸,徐鹰双手抖动不止,就连一直表现得很从容淡定的徐惜绵,也不禁一脸死灰。
“依我看,你我哪一边想求和,都不容易。你们家单百川杀不了的人,”陈妙仁此时突然站起身子,径直朝前方走去,路过宋秀巍身旁时,还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我的护院大师父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我倒是不介意挡下对方的杀意。只是有些条件,恐怕你们不得不答应。”
走到楼梯口时,陈妙仁停下脚步,接着转过身子,看向几人。
“什么条件?”宋秀庭抬头问道。
“什么条件你们都得答应,否则,你们就得死。”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宋秀庭咬牙切齿说道。
“你们可以不答应,我现在就回棋桌前坐下。接下来,那就只能是生死有命了。”
“我们徐家答应。”陈妙仁刚说完,徐玉娘就应了下来。
徐鹰和宋秀巍不约而同地仰起头看着徐惜绵,前后两道目光并没让她有半点犹豫踌躇,她依旧决然地看着陈妙仁。随后,徐鹰似乎想明白了,无奈地垂下了头去。宋秀巍见徐家父女先后妥协,自己也终于看透了当前的形势,他苦叹一声,猛然垂下头。
接着,一阵酣畅淋漓的笑声打楼梯口响起,与此同时,迎客楼下方也响起一阵狂笑声。陈妙仁负手往楼下走去,两股笑声最终混杂在一起,也不知是谁发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