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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深夜。
苍茫曲海上空。
星河璀璨，瑰丽万千，渺渺星轨若登仙长阶。
赵庆司禾带着清欢，赶到了这片属于天衍的疆土……
——是一片海。
“化海了……”
“天衍圣地沉了……？”
赵庆见到那深邃汪洋下的冰山，不由剑眸瞬凝，思绪万千。
司禾与清欢也双双显露意外神色。
大家本还以为……天衍遗迹，只会存在于玉京星阙的天下。
可谁曾想。
即便是这近四万年前，天衍也早已陆沉坠海！
赵庆与司禾对视一眼，幽幽低语：“和宫阳域一样？”
“妖庭的宫阳域，在劫后就是宫阳海……”
他言至此处，话音一顿。
思绪断断续续的，难以分明境况。
妖庭的宫阳域，陆沉化海尚能理解。
可天衍圣地……
看上去和青君联系密切啊，怎么会被人毁灭呢？
妖庭那般庞然大物，难道没有出手护持吗？
“姝月！”
“小姨也在！”
司禾蹙眉之间，微微凝重的嗓音传出，发现了姝月存在的痕迹。
她在这般境况之下，俨然比赵庆清欢的感知更强。
此刻低语过后便率先飞掠。
带着两人寻觅海下冰窟而入，追寻姝月和晓怡的去向。
赵庆听闻如此。
只是眼底闪过涟漪，虽说神情依旧凝重而意外，但心中却也轻松了不少。
眼下能找到姝月和晓怡就好。
其他的都还不重要。
只是三人面对那倒悬海下的冰山。
越是临近，便越是觉得匪夷所思。
近乎蔓延上千里的冰山啊！
犹似悬于海下的偌大山脉！
更像是一座，被神明之手硬生生按入深渊的巨城！
冰层在海下显得漆黑深邃，唯有碎冰引动天外星辉，折射着幽蓝微光勾勒山河轮廓。
却又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封印气息，更像被某种天地伟力瞬间冻结——琉璃瓦砾、星阵残垣、枯骨遗骸。
全都被封存在透明的玄冰之中，仿佛时间在此戛然而止。
三人踏入了幽邃的冰廊。
司禾渐渐眯起的眸子，早已变得淡漠而谨慎，迟疑猜测道：“生机灭绝。”
“怎么感觉是我斩的？”
赵庆一听。
豁然侧目，看向司禾的眼神带着无语。
你斩的？
可你岁数，也没这天衍圣地大啊？
再说修为也不够……
司禾抿了抿唇，纤手抬起小心翼翼划过冰痕，感受着并无法触及的岁月。
“至少也是天道残片的力量……”
“一下子……”
“就像遭了天谴……”
赵庆拉着清欢迈步深入冰廊，对此只是不置可否的点头。
还在琢磨着。
为什么青君没有出手护下天衍？
难道……
不会是青君出手干的吧？
好像也不对啊……？
他之前还琢磨，本以为踏上九剑仙路，有机会洞悉天衍的传承和秘密。
谁曾想……
即便是四万年道劫之前，天衍也稀里糊涂就嘎了。
一个活人都不剩下。
灭的离奇至极，世间极少有人提起！
眼下赵庆深深与清欢对望，根本不用多想……
这种情况。
越是复杂，就越是简单。
只是里面的水太深了……深到能淹死任何生灵。
还用猜吗？
有人一下子给天衍干死了呗！
青君保持了中立。
或者根本就是出手了，无能为力，救不了一点！
不过太久。
某处通往碎城残垣的冰隙之间，赵庆三人突兀止步，齐齐侧目。
而冰隙深处向下蔓延之地。
也适时传来了姝月满是意外的传音：“夫君！清欢！”
“司禾！”
“我们在这儿……”
“从冰窟里面下来……向西百里，有一座城。”
小姨的声音也紧接着传来：“这冰山奇异，天衍灭亡可能有几千年了……”
赵庆寻见姝月小姨，当即精神为之一震。
三人沿着娇妻的指引，匆匆便掠向了冰窟深处，于百转千回的缝隙抉择穿行。
不过盏茶光景，便寻到了两人所在的冰封碎城！
只见冰塑的玄匾之上，还残留着小半箓纹。
——天七。
不知是唤作天七什么坊，还是其他的修行城池。
赵庆三人飞掠临近之际。
姝月和晓怡俨然也满目惊喜，同样掠向三人。
只是……
出乎意料的。
当赵庆掠过碎城残垣的一刹那！
周遭的冰层，竟是开始飞速消融，犹如沸水一般，激荡起了茫茫仙雾！
滋啦啦——
轰隆隆——
古城破碎之声，玄冰龟裂之声，混杂着惊天动地的震荡海啸，自四面八方传来！
滚滚如雷霆！
姝月和晓怡当即骇然失色，满是惊疑的加速飞掠遁离，不明白这数万年前的旧影，怎么会突兀产生如此变化……
赵庆三人俨然也是错愕一怔。
满是不解。
又……又……？
隔空对线？
三人的意外神情，不过瞬息，便已恢复了平静。
只是眼底带着凝重与狐疑。
赵庆也不管岁月中的崩塌与激荡，掠入碎城接上了姝月和小姨。
从容安抚道：“不怕。”
“天衍有预言……”
“可能会和咱们发生接触，只是岁月中留下的痕迹。”
这般境况之下。
赵庆思绪恢复的很快。
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这玩意儿，好像跟青君的反应如出一辙。
既然天衍会给青君留下预言。
天衍圣地自身，又怎么可能没有预案？
极有可能在数万年前，便已对后世境况，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便是眼下这般境况。
而引动如此惊变的原因。
很有可能便是他和司禾！
他和司禾尤其特殊，两枚天道残片！
对于天衍这般本就司天觅道的道统，想来有手段去推演预案。
小姨美眸灼灼。
凝望翻天覆地的冰海巨变。
谨慎错愕道：“是四万年前的变化？”
“当时无人知晓？”
“在等着咱们……？”
呃……
对此，赵庆司禾俱是无言。
如果天衍当真有如此神奇伟力，也着实是太离谱了。
他俩其实觉得。
这里面好像跟青君有关……
甚至和九剑楼主也有关系……
毕竟这并不一定，就需要完美的因果推演，只需要某些知情的存在，随便推一把就行。
比如……青君在合适的时候，把逆鳞塞给一个人？
赵庆此刻心下古怪腹诽。
这玩意儿实在过于前卫。
属于程序预设，因果打包，点击下载了说是。
赵庆越想，越觉得如此。
只不过这里面，可能出现了一点失误。
就是自己把天衍令，塞给了姝月。
导致本该出现的天衍圣子，稀里糊涂成了天衍小娇妻……
如果是这样的话，便很符合自己工具人存在的意义……
毕竟自己和司禾，身负两道残片，对于青君来说，可能更有触及天衍的价值。
眼下。
一行五人并肩而立，望着天翻地覆的冰川碎城。
已然是被激荡而起的浓雾笼罩。
赵庆迅速与晓怡沟通。
敲定对照了双方的发现。
“眼下道劫未至，是妖庭裂脉前夕。”
“天衍已灭，可能有无上仙神，想要推动道劫落下。”
“青君正打算应劫……但很明显，她之后失败了。”
“青君和天衍有沟通，准确的说，早有沟通。”
……
轰隆隆——
当激荡的惊变缓缓落下。
一道自天七古城延伸而出的星辉流光出现！
蔓延穿入了望不尽的冰山深处！
赵庆轻握娇妻纤手捏了捏，示意放心不必惊疑。
只当是数万年前，天衍布置的留声机……
此刻五人立于碎城之巅，凝重注视着寒冰穹宇深处。
果不其然！
当真有一道温和的女子嗓音传出！
且引动海外星辉勾勒，化作一道曼妙的倩影，看不清容貌！
像是封印在冰山之中的光影，踏着那折射扭曲的星辉，款款迈步而行！
“天衍圣女。”
她的嗓音带着些许柔和。
分不清是在呼唤姝月，还是在如此自称。
眼下。
赵庆司禾谨慎临近，尝试沿着正在消融的冰痕，跟上冰川深处的女子步伐。
姝月小姨和清欢，则是落后两步，凝重观摩着。
即便娇妻如今知道，这只是岁月光影。
但眼下还是新奇而又带着忐忑的开口：“前辈？”
“是唤我吗？”
“还是……”
显而易见。
对方并没有因姝月的出声而止步，更没有回应分毫。
赵庆见状不由颔首。
轻笑对娇妻点了点头，拉上小手一起跟随观望。
他已经有经验了。
虚空对线嘛……了解的。
眼下只看看，这昔年留下的光影，究竟会言说什么……
一行五人追寻星辉，离开了碎城踏入冰隙。
只听那似是自称天衍圣女的光影，继续自说自话着。
“天将殒，道难存。”
“大道离析，不足十万载，纵难四九行。”
“天衍道统起于微末人族。”
“教意汇集四九，承天衍箓——补天渡厄。”
嗯！？
听闻此言，赵庆小姨乃至司禾，不约而同的凝重对视，眼底浮现意外之色。
前几句。
大家都还能了解听懂。
大概就是说。
天道要坏了，散落了不少天道残片……道劫要落下了。
天衍怎么怎么努力。
走上了这条路。
不过关于那四九之言，却不知道究竟是四十九枚天道残片，还是说天衍的术法道统……
这些都还不是什么重点。
关键问题在于！
天衍的教意，竟然是——补天！渡厄！
这一下子。
可谓是把赵庆五人都给说懵了。
天衍是补天的？
那玉京其余脉，都是干啥的？
他们不也是补天的吗？
反正血衣肯定不是补天的。
天衍咋还和青君有沟通？
天衍补天，会被谁灭呢？
怎么。
你们一群人补天，还补撞车了？
此刻。
可谓是一连串的问号，瞬间填满了五人脑海。
唯一使得赵庆有所领悟的。
反倒是那天衍图录的异常……那玩意能刻录天缺秘纹，的确可能是什么补天的重宝。
但毕竟修为见识所限，他这也只是瞎猜。
而那星辉折射出的倩影，愈发深入了冰川寒层，渐渐变得深邃不可见。
眼下赵庆五人，也只得更快的寻觅冰隙，穿过跟随。
在其带领下，已然是离开了先前的外围冰层，进入了到处都是碎柱残梁的偌大广场。
透过冰层，还能见到满地的秘纹残断不接，似乎是天衍的观星之地。
那星辉倩影微微止步。
低语又道。
“此行艰险，诸教分歧。”
“百家争论。”
“天衍将殒。”
嗯……
赵庆司禾对望一眼，双双颔首有些凝重。
这倒是说到点上了。
诸教分歧，百家论道。
俨然各位仙神的立场，是全然不一样的。
肯定比他们设想的狼人阵营，还要复杂的多。
小姨姝月清欢，也都能够清晰理解，默默盯着那倩影的步伐注视。
而对方。
已然是开始了冗长的自语。
“一言天仙者垂死，裂大道入尘世，静待举世飞升。”
“则补天之行，自囚。”
“一言天命大道将殒，世人应容其精粹，开天外之天。”
“则补天之行，犯煞。”
“一言九界为囚笼，大道皆枷锁，我等当破桎梏，觅飞升。”
“则补天之行，当阻。”
“一言此世合道者众，引动天地崩塌，当引道劫洗礼，塑仙道而登往……”
女子嗓音不疾不徐，温婉却又不带丝毫敌意，仿若只是论述各方理念。
却已是将赵庆五人，拉入了那劫前最辉煌的盛世！
出自她口的诸教纷争，一言一辞数不胜数，足有三十三脉之多！
即便是小姨和姝月。
都能隐约揣摩到，其中几脉究竟是谁！
赵庆五人，听闻旧世教义的同时，也在跟随思绪凝重低语。
司禾轻轻叹息，点头无奈。
“天仙者垂死，裂大道入尘世，不能补天。”
“的确……有这个人。”
“曜华阙主。”
“他修行已至绝巅，就是如此理念。”
“认为天地是一位真仙，世人都处于祂的世界里。”
“如今真仙腐朽，分崩离析，世人等着挣脱就是，每一道流转的真灵，都会从这世间苏醒……”
听闻此言。
赵庆小姨皆是无奈。
这是什么抽象思路？
等着天道自己死？
可人能活多久，天能活多久？
他俩一时满目不解，也不知该如何评判这般论调，更没有资格评价。
显而易见。
曜华阙主，在劫前就是阻止天衍的其中之一。
仙神尽头是断路。
那各自理念的冲突，便犹比利益血仇更加纯粹，也更残酷。
清欢闻言顿了顿。
与主人对视一眼，手掌紧握，蹙眉也道：“天命将殒，容其精粹，开天外天……”
“也有这个人。”
“玉京，云海楼。”
嗯——
对此，一家自然认可，毫无争议。
赵庆轻声低语：“而且这个道统，有段岁月了，在劫前就有……太虚天，大梦主。”
无需多想。
这个道统，也不想天衍圣地补天。
天命将殒，要容其精粹嘛，就是在收集天道残片……鼓捣补全自己的虚天。
至于另外的理念。
如九界为囚笼，大道皆枷锁，我等当破桎梏，觅飞升……
这个能对应的就少了。
可能就是妖庭青君。
也可能是其他劫前的道统……
从这一点出发，青君和天衍能有沟通，本身就显得很奇怪，道统冲突啊！
小姨听着那神秘星辉的低语。
神情渐渐自凝重化作了怅然，却也更多了一抹从容与平静。
她言辞迟缓。
轻轻开口：“当引道劫洗礼，塑仙道而登往……”
“的确有仙神在推动道劫落下。”
“昨日我和姝月还尤为惊讶……”
“现在看来，玉京星阙可能互为掣肘，也不至于毁天灭地。”
一行五人思绪钩织，交流不断。
听闻如此诸脉道统之争。
那天衍灭的……好像还挺正常的。
更甚至！
当今天下的玉京星阙，就是劫前百家争鸣的延续！
只不过剩下了十七家。
其中各自的理念，可能有相同的，也有不同的。
故而才有了十七位仙神对峙无声。
……
不知不觉间。
那星辉倩影愈发深入冰层，在无数琉璃的折射下，显得渺渺扭曲不可见。
像是坠入了冰封的岁月尽头。
步入了一处偌大的残殿深处……
“天地之劫，亦为天衍之劫。”
“大世道统飞仙之争，万神亦难阻。”
“此境。”
“四九天衍，携天缺之秘，觐妖龙青帝。”
“合论补天之道，截天之道。”
“若天衍可行，即为我补正之道，天衍。”
“若天衍难续，即为她截天之道……血衣。”
“天地赠运。”
“天衍四九脉，遁一血衣楼。”
“此承——”
眼下。
赵庆五人听着愈发迷茫，根本没搞懂……天衍和青君理念完全相反，是怎么商量合作的？
和而不同？对立共存？
可随着愈发缥缈的嗓音落下。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威压荡开！
那冰封深处的残缺大殿，竟仿若时光倒转一般，得女子所化的星辉补全，遍布繁奥秘纹，流转昭彰！
小姨当即瞬惊震撼，比赵庆司禾都反应更快。
“天衍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