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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一群斥候以鲜卑语大声喝问。
“我乃吴兵将军公孙表,奉陛下诏令特来驰援!”公孙表不愧是博士,连鲜卑语都听得懂。
不过这些斥候十分警惕,分成两队,一队在前,一队在后,间隔七十步的距离。
即便前队被捕杀,后队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可有印信?”对面又换成了汉言。
公孙表掏出吴兵将军的印信,高高举起,对面看了一眼,脸上的警惕之色并未褪去,“你们不是步卒吗,为何皆是骑兵?”
刘道规心中捏了一把汗,此地还是巨鹿地界,如果被识破,前功尽弃。
公孙表不慌不忙道:“不知为何,路上遇见几支从东南逃奔过来的马群,被我军捕获。”
这个回答漏洞颇多,却能刚好印证达奚斤的覆灭。
达奚斤的一万精骑兵,人皆双马,刚好能对应上。
果然,对面的斥候语气温和了许多,“可曾遇上晋军骑兵?”
“骑兵没遇上,遇上几支晋军斥候,我一路严阵以待,所以赶来的晚了一日。”公孙表回答的滴水不漏。
这种睁着眼说瞎话气不喘脸不红的本事,也算独一无二。
将对面唬的一愣一愣的。
“枋头战事如何了?”公孙表反客为主。
“公孙将军快快前去,晋贼甚是顽强,结垒于高堰之上,我军久攻不下,伤亡惨重!”魏军斥候勒转马头,向西而去。
刘道规心中大石落地。
刘裕最擅长的就是这种防守战,当年在句章、海盐、蒜山,形势比现在更恶劣,他都能逆风翻盘,笑到最后。
“十几万步骑,竟然奈何不了三千人马,魏国大势已去……”公孙表又惊讶又敬佩。
过了巨鹿郡,就进入邺城地界。
刘道规对这一片算是熟门熟路,路上连续遇到了三支斥候的盘问。
全都在公孙表的应答下顺利通过。
但过了邺城,迎面遇上叔孙建的营垒,壁垒森然,防备严密,鹿角堆了两重,引淇水为护营河,连绵三四里,将周围地形分割开来,只容中间一条小道和四座浮桥通行。
也就是说,刘道规想要通过此地,必须从叔孙建的营垒中经过。
魏军斥候容易糊弄,叔孙建这种级别的大将不好糊弄。
从此人设置的营垒就能看出其性格的严谨,大军入营垒,近距离观察,必然会露出破绽。
公孙表的部众跟一群乞丐没多大区别,为刘道规的虎卫军装备精良,人手一件铁甲。
“叔孙建治军清整,号令严明,以机智勇猛闻名,定要万分当心。”公孙表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
叔孙建为拓跋什翼犍的母亲王氏抚养长大,与皇子同等对待,历经数朝,是拓跋珪的二十一元从之一,也是北魏八公之一。
就在刘道规迟疑的时候,敌军营垒的大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从中奔出一队骑兵,行至军前:“安平郡公有令,幽州兵马速速入营。”
公孙表上前一步,“末将领命。”
骑兵扫了一眼公孙表,当即勒转马头,回返本营。
刘道规顺着他们望着魏军大营,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营内竟然没有人走动,静悄悄……
如此大的营垒,至少有三万人马,寻常军营应该有值戍、巡逻、斥候等等。
现在却静悄悄的,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只有箭楼上的戍卒一动不动的望着己方。
“不能再拖了,不然叔孙建定会察觉。”公孙表低声道。
刘道规沉声道:“他已经察觉了,里面是个陷阱!”
“什么?他怎会察觉的?我们一路并没露出什么马脚。”公孙表大吃一惊。
刘道规也不清楚如何暴露的,也许是那些斥候看出破绽,也许是叔孙建推算出来的,但无论如何,这座营垒必然有诈。
刘义武凑了过来,拱手道:“儿愿领一军入营,遇叔孙建,直接斩于马下!”
刘道规摇头,“太凶险了,入了营,生死就不是你说了算。”
段宏也道:“营垒中隐隐有杀气,强行入营,凶多吉少,若魏军从两翼杀出,截断浮桥和小道,我军便是瓮中之鳖。”
“那该如何是好?”公孙表额头上渗出冷汗。
刘道规望了他一眼,有些怀疑他以鲜卑话泄露了什么,但仔细一想,可能性不大。
他是聪明人,跟着自己还有一条活路,这么跳来跳去,必死无疑。
段宏等人也懂鲜卑语,察觉有异,肯定会说出来。
“退!”
“就这么退了?”公孙表满脸不甘心。
“勿击堂堂之阵,锐卒勿攻,饵兵勿食,走!”刘道规勒转战马。
不管叔孙建有没有察觉,这座营垒都不能入。
大军当即转向北行。
“哎,前功尽弃,前功尽弃!”公孙表懊恼不已。
“谁说我们前功尽弃?叔孙建图不得,我们直接拿下邺城!”刘道规望着北方。
邺城是十几万魏军步骑的粮草转运之地。
拿下此城,一来可以切断他们粮草,二来在魏军背后插了一根钉子,前线的十几万魏军不可能再放心大胆的围攻刘裕。
某种程度上,邺城的战略意义更大,风险却极小。
只要骑兵杀入城中,便可凭借里面的粮草与魏军耗下去。
这几年邺城在长孙嵩的治理下,与当年的荒芜景象有天壤之别。
城中人口七八万,周围都是良田,府库充盈,城池坚固。
段宏道:“拿下邺城,这场大战胜负分晓!”
“全军加速行军,今日黄昏必要赶到邺城。”刘道规扬起马鞭。
却听到身后一阵喊杀声,一支四五千人的魏军骑兵追了出来。
如果被这支骑兵咬住,邺城肯定没戏了。
“段宏、刘义武听令,与尔三千精骑,拖住他们,能战则战,不能战则走!”刘道规大声下令。
“领命!”二人领着左翼的三千余骑,向东而去,在大地上划出一条弧线后,跟在这支骑兵后面。
弩箭纷飞,射杀百余人后,又拉开距离。
来回三次,魏军骑兵被袭扰的受不了,只得返身迎战。
迎面撞上刘义武的虎班甲骑,轻骑兵遇上重骑兵,又是在开阔的平原地带正面对冲,简直是一边倒的屠杀。
一阵人喊马嘶,三百虎班甲骑凿穿了魏军骑兵。
后面段宏率精骑跟上,远则以强弩射之,近则长槊挑杀,无论是装备还是士卒武勇,都全面碾压鲜卑人。
胡人引以为傲的骑射,在颠簸的马背上,不仅射程短,还慢,需要双手操持。
而虎卫骑兵的强弩单手就能发动,脚往弓身上一蹬,瞬间上弦,抬手平射,比鲜卑骑兵的抛射更精准一些。
一个照面,五千魏军骑兵就崩溃了。
前后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斩杀七八百骑,余下骑兵仓皇逃窜。
若不是要与刘道规会合,段宏和刘义武能杀的他们片甲不归。
刘道规心中忍不住赞叹,汉家男儿武力天生不差,只要组织起来,足食足兵,稍加训练,完全不逊色于这些自幼长于马上的胡人。
当然,装备精良也是一大原因。
虎卫军用的长槊都是铁坊精制的,而很多良家子这几年日子得了田地后,自发花费重金打造盔甲和长槊。
以至于军中一个三级军功的簪袅,就能披着一件鱼鳞甲上战场。
八级军功的公乘,舍得花费重金打造一支马槊。
士卒地位的提高,不到十年,良家子重新回归,治下百姓以为国征战为荣。
这些变化都是刘道规愿意见到了,良家子阶层崛起,潜移默化间瓦解士族高门的根基。
两军汇合,继续向北。
换乘了两次战马后,方才赶到邺城。
邺城城门紧闭,城上守军严阵以待,“尔等何方人马?”
刘道规一愣,对方既然这么问了,显然不知道公孙表已经叛变了。
由此可以推算出,应该是叔孙建看出了破绽。
一支军队的气势是隐藏不住的,公孙表的乌合之众,与虎卫军的百战精锐,军容和气势上有天壤之别。
叔孙建纵横沙场,征战了大半辈子,看不出来才是怪事。
刘道规朝公孙表使了个眼色,公孙表立即气势汹汹的上前,“瞎了尔等狗眼,没看出是本将军吗?奉陛下诏令,输送粮草而来,顺便协防邺城。”
十几万人规模的大战,各种军务千头万绪,而且魏军来自各部,互相之间消息闭塞,传递极慢。
城上守军道:“可有钜鹿郡公军令?”
钜鹿郡公正是长孙嵩,北魏八公之一。
公孙表从怀中掏出一封黄缣,喝骂道:“好大的狗胆,连陛下的诏令都不认了吗?莫非这邺城不是魏国疆土?耽误军情,满门抄斩!”
刘道规忽然明白公孙表为何能在这乱世中混的风生水起,行军打仗他不行,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却是拿手把戏。
城上一阵默然,却还不开门,“不是我等不开城门,而是钜鹿郡公有令在前。”
公孙表不慌不忙的上前,将黄缣和他将军印信一同扔了上去,“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城上守将你看我我看你,挠挠头,“开城。”
吱呀吱呀,一阵刺耳的门轴转动声,朱明门缓缓打开,夕阳的余晖洒入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