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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一片杨树林时，钱婷婷放慢了车速。树影婆娑，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青草香。她的思绪不由得飘向几天前和王麻痞的交易。
“小钱科长，这批面粉我先赊着，等卖完了一次结清。”王麻痞搓着手，那张布满麻子的脸上堆满谄媚的笑。
钱婷婷冷着脸：“二十块钱，今天必须结清。”
“诶，你看这样成不？四六分，我四你六。”王麻痞眼珠一转。
“成交！”钱婷婷没多犹豫就答应了。这是她上任后的第一单生意，就算少赚点也值得。
现在想来，那四六分成的盈利，还是等出差回来再找他算账比较稳妥。
夜幕渐渐笼罩小城，钱婷婷终于赶到审计局。她将自行车停好，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发丝，快步走向夜校教室。
一间原本闲置的屋子被收拾得焕然一新。崭新的黑板挂在墙上，整齐的课桌椅一字排开，墙角还摆着一个旧风扇，徐徐转动着驱散夏夜的闷热。
钱婷婷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教室。相较于之前几十人热闹非凡的场面，这次只剩二十来个学员。看来入学考试确实起到了筛选作用，留下的都是真心想学习的人。
教室里三三两两坐着各个机关单位的人。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在翻看课本，还有人在打瞌睡。钱婷婷在供销社才半年，认识的人不多，正犹豫该坐哪儿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钱婷婷？这儿这儿！”
她转头望去，眼前顿时一亮：“王芸姐！”
倒数第三排，一个梳着***头的女人正冲她招手。那双明亮的眼睛和温柔的笑容，不正是在钱宁秋家买小台灯时认识的通讯局干事王芸吗？
“快来这坐！”王芸热情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给你占着呢。”
钱婷婷快步走过去，刚要坐下，王芸就急着给她介绍：“这是我好姐妹单春燕，在人民饭店当服务员。”
单春燕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工作服，眼神中带着几分傲气。她上下打量了钱婷婷一眼，见对方衣着普通，态度显得有些冷淡。
“你好。”她淡淡地点了点头。
王芸赶紧补充：“婷婷在商场里打工，跟咱们都是同行。”
单春燕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越过王芸握住钱婷婷的手：“哎呀，小钱你好啊！直接喊我玲姐吧。改天来我们饭店，姐请你吃糖醋里脊，保证让你尝尝什么叫外酥里嫩！”
王芸看着好姐妹这副势利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刚才谁还爱答不理的？”
钱婷婷倒是见怪不怪，轻笑道：“伶俐姐叫我婷婷就行。不过我现在不在百货商店了——”
“什么？”单春燕的笑容瞬间凝固，手也跟着僵在半空。
“我调到供销社后台当物资科副科长了。”钱婷婷云淡风轻地说完，嘴角微微上扬。
单春燕眼睛瞪得溜圆，一把挤开王芸坐到钱婷婷身边：“哎呀妹子！姐刚看你就觉得亲切，你跟我失散多年的妹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一把挽住钱婷婷的胳膊，热情得快要把人融化：“从今往后咱俩就是亲姐妹啦，别说八个菜，十八个都行！”
钱婷婷哭笑不得地看向王芸求救。这种情况她遇得多了，每次提到自己的职位，对方的态度总会发生戏剧性的变化。
王芸看不下去了，伸手拉开单春燕：“得了吧你，人家还要听课呢，别耽误人家拿中专证。再说了，你知道咱们班第一名是谁吗？”
单春燕一愣：“该不会是...婷婷？”
钱婷婷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我的天！”单春燕更加兴奋了，“妹子，你也太厉害了！姐的笔记随便看，保证字迹工整！”
王芸忍不住打趣：“得了吧，就你那狗爪子字，连你自己都认不清楚。”
正当单春燕还想反驳，教室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汪老师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连衣裙，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站在讲台上，目光温和地扫视全场：“同学们好，我是钱琳，这学期负责教授你们语文课程。”
话音刚落，她突然说道：“请钱婷婷同学站起来，96分的第一名，能否让我跟你交个朋友呢。”
“老师！我妹子在这！”单春燕举手欢呼，那股兴奋劲儿仿佛钱婷婷考了第一，她与有荣焉。
钱婷婷无奈地站起身，轻声道：“老师好，我是钱婷婷。”
汪老师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姑娘，突然想起什么：“你...记得你是那个率先完成考试的小姑娘？”
钱婷婷点点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她记得考试那天，自己提前半小时交卷时，监考老师脸上那惊讶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表情。
现在，96分的成绩足以证明一切。但这只是开始，她还有更重要的目标要实现。
教室里响起一阵惊呼，打破了原本安静的氛围。
“学霸大佬交卷速度堪比闪电？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一个女生惊讶地说道，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我记得那天她提前半小时就交卷走人了，当时还以为她放弃了呢。”另一个声音附和着，语气中透着几分酸味。
教室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钱婷婷坐在座位上，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人惊讶地张大嘴巴，有人羡慕地频频点头，更多的是带着幽怨的注视。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暗暗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提前交卷。
“老师，那是突然遇到家庭紧急情况。”她赶紧解释道，声音不自觉地放低，生怕被人误会是在炫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用手背轻轻擦拭。
汪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个有些局促的女孩。她推了推眼镜，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按照考场制度完全可以提早上交试卷。能在提前交卷的情况下考第一，说明你基础知识掌握得很扎实。”
钱婷婷松了口气，肩膀的紧张感稍稍缓解。至少老师没有责怪她，这让她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既然说到这里，”汪老师环视教室，目光扫过每一个学生的脸庞，“我们这个夜校班需要一位班长协助管理工作。有没有同学愿意自荐？”
话音刚落，钱婷婷就感觉老师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心里一个咯噔，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手指不停地翻动着书页，希望这个话题能快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