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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如梭,两年光景冉冉而过。
在桃花甸村,任韶扬和定安度过了二十岁的生日,全村老少皆来,一同欢庆。
就连远在武当的小半道人,洞庭的浪翻云,慈溪镇的厉若海,甚至帝踏峰的秦梦瑶,都根据交情大小,来庆贺的庆贺,送礼的送礼。
属实面子拉满了。
桃花甸的“三高宅院”也是扬了名,武昌府的江湖中人皆知此地乃是绝顶高手“塞北三凶”所在,故而视作龙潭虎穴、江湖圣地,一时多少传说依此而流传江湖。
尤其是有个名叫韩柏的韩府小厮,偶然在客栈宣扬“塞北三凶”每个人的外号。
什么任韶扬号称“白衣剑神”,那个任红袖外号“血衣人”,黎定安号“刀皇”。
这三个外号极其响亮,武昌府的江湖子刚开始觉得狂妄,只是一想到他们出道以来所做的疯狂之事,竟然觉得这等狂妄名号,分外符合他们三人的风格。
故而短时间内,三凶的外号传遍了大江南北。
小叫花在今年也过了十八岁的生日。
忽忽两年之间,一扫往日平板身材,变成了一个明艳高挑的女子,又因为“天怒真气”散发勃勃生气,整个人充满元气,一笑之间,感染力拉满,甚是神采奕奕。
在桃花店村,小叫花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一“村花”,是多少老少爷们的梦中情人。
有外县的媒婆不懂事,瞧着她出落得美艳大方,便想登门说媒。
可刚刚进了桃花甸村,便被一帮大姑娘小媳妇打跑,更是被群半大小子喂了一嘴的粪,气得惨叫而逃,却也再没人敢来说媒。
而这两年,任韶扬和席应真结成忘年老友。两人对弈习武,谈玄论道,通宵达旦,乐而忘倦。
小叫花从小没有父母,如今和席老朝夕相处,也是真心相待,于是在自己的生日那天,对席应真说:“席爷爷,我听说您没有孩子,我也从小没有父母,您不嫌弃,我就当您孙女儿,给您养老。”
席应真本来也非常喜欢红袖,当即就认她做了自己的孙女,老怀大慰。
直言这几年在桃花甸村,是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
阳春三月,桃花甸村北面山上一道瀑布飞泻而下,到了谷中化为交织的溪流,将谷中一片桃林滋养得生机勃勃。
此时整个村子的桃花都开了,落英吹雪,妃红俪白。
这个时候,大江南北的行商便会来到此地购花,再转卖到附近的州县。
今年有任韶扬教村民腌制桃花,使得这些花依旧娇艳得如刚刚采下一般,香甜可人。
行商大喜,价钱也比以往多给了两成,这些桃花行销各省,可以做成江南汝成斋的桃花糕,御生堂的清茶,兰沁坊的胭脂水粉单是每年桃花的收入已足够村民一年的用度。
不仅如此,定安还教了他们以桃花酿酒,名唤“桃花酿”。
这酒一出,便引得交口称赞,这桃色美酒,馨香四溢,清淡口柔,深得村民喜爱。
便是席应真也大赞:“桃花酿得春风醉,笑指花间月满天。”
让这“桃花酿”的名声大噪了起来。
孤山之上。
任韶扬像是没有半分重量,轻轻踩在被山风吹得摇晃的桃花树枝上,白衣翻飞,正一手拈着片绿叶,随意吹奏乐曲。
这时来风大了许多,他袍袖狂舞,可整个人随着桃枝飞晃,却并不落下,仿佛一片羽毛焊死在枝头。
这画面当真诡异难测。
同样的,任韶扬吹着的曲子也是没有定式和有规矩,随心而作,高处如三峡猿啼,欢处如万人同笑。吹到精妙处,跌宕起伏,引得山上雾气随着翻涌,变换万千。
就在这时,他的丹田陡然一跳,真气流转不定,时如奔马,时如逆龙,猪突猛进,引得气血翻腾。
任韶扬不胜惊疑,自他修行有成,真气流转几乎一马平川,如今这般异象,却是让他想到了当年在鲸背上和梁萧一同领悟“鲸息功”的场景。
如今他吹奏的曲子,暗合山岚狂风,阳春三月的熹微,更是符合所见的桃花乱落如雨,清泉自流的场景。
一切一切,已经不是曲调,更像是风景。
任韶扬想到《庄子》里所说的“三籁”之境。
“世间有三籁,人吹箫管为人籁,风吹地窍为地籁,天吹万物为天籁。”
正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人籁指的是人的音乐,类比武功便是固定招式,依固定韵律发劲。
地籁指的是狂风激荡的声音,就如方才的山风,类比武功便是无有定法,如浪翻云的“覆雨剑法”,每次出剑,均是一捧光点。
至于天籁,乃世间万物发出的种种声响,好比啾啾鹿鸣,风吹树响,天雷震动,海潮翻涌,甚至花开并蒂,一切富有节奏的高声低音,均可归之于天籁。
同样以武功类比,任韶扬所想到的便是“天子望气术”中,以天地为琴弦,敌心动则气机自反的境界。
至此,任韶扬眉头一舒,体内的真气放开限制,应和所听到的万物之声,真气立马狂奔乱走。
可他并不着急收束心神,反而面带微笑,仰躺在桃枝上,随风轻晃,甚至舒适之下,将脸埋在桃花中,细嗅芬芳。
如此放松神意,任由万物天籁引导真气,符合自然的节奏、万物的波动。
却让任韶扬的真气忽快忽慢,时强时弱,一会儿横冲直撞,一会儿又曲折迂回,不符合任何内功心法,但又无所不及、无所不至,流转从容。
就这样,在明媚的春光里,在孤山之上的桃花枝上。
任韶扬一面倾听万物之声,一面任由真气游走。
过了许久,突然他浑身一震!
脑海嗡的一声,似乎进入了一种至为幽寂的境界,目不能见、耳不能闻。
他似乎精神拔高到了无限高的境界,幻象丛生,他游览群星,见识无数世界,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画面。
只见一个披着大氅伟岸的身影,高声怒喝,冲天而去。
片刻之后,天空如碎片四散飞溅,大地分崩离析,不过片刻,一切皆成混沌的漩涡。
一块只有他能看到的碎片,似乎在混沌中闪了闪,然后消失不见.
紧接着,任韶扬便只看到万物化为乌有,万籁归于沉寂。
这情形仿佛置身于古潭深渊,持续了约摸几个时辰,或者说几天。
任韶扬方如梦初醒。
沉默了片刻后,任韶扬喃喃道:“这是我金手指的来历?亦或者只是幻境而已?”
就在此刻,一股异样涌上耳边,他只觉好像一下子通透了,似乎听到了真气漫如流水,直达毛发末梢,每一根毛发随之颤动的声音,这一刻,就像是有千万只耳朵张开。
能听到盛放的桃花,无风自落的簌簌微响。
能听到乳白的雾气,弥漫山间时的咪咪弱声。
无论是风吹叶落、江上船号,就连三丈外地底沉睡的春蝉,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恍恍惚惚,不知是真是幻。
可任韶扬分外熟悉,无论是“舍心式”突破之时的容纳自身万千劲力,还是“目明式”突破时观照大千,洞若观火。
如今这等感知万物、驾驭万物的灵显。
却是他以“天子望气术”为基,以《周易》为用,从山川风物中妙悟道法自然,终于悟出自己的“耳聪式”。
任韶扬手握绿叶,心中大为感慨:“这么多年了,任某终于把三式神功尽数领悟。以常人之资,得了眼、耳、心的神通,着实不易。”
他抬眼望去,只见山川青绿红白,桃花随风漫卷,日月丽天,光与影虚实莫辨。
任韶扬看到这里,心有所动,突然间放声大笑。
这一笑,冲开无限的春光,直透无垠虚空。
“原来,三式领悟后,所看到的世界,竟是如此通透世界!”
就在此时,桃林深处,一脉清泉从山顶垂挂而下,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溅开,再徐徐流下,积成一方弯月形的澄潭。
浪翻云一手拎着“桃花酿”,一手肩扛“覆雨剑”,静静地立在潭水之上,他身上的灰袍已沾满风尘,显得陈旧而落魄。
可这个丑汉子却神色从容,举止潇洒,一步步缓缓走在水上,仿佛画中仙人一般。
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随着微风、花瓣传来,好像在耳边说话,轻松写意。
“浪兄,带酒上山嗷!以剑佐酒,岂不快哉?”
浪翻云抬头看了眼那万仞高山,咧嘴一笑:“好小子,使唤起我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