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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安安点头，内心突然有股很不好的预感。
太安静了。
有股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死寂气息。
“雀儿，停泊在外滩码头的大型游轮，除了‘圣路易斯’号，还有另外一艘‘高恩’号。
你马上把所有人转移过去，我怀疑风声走漏了，‘圣路易斯’号已经被日国鬼子盯上。”
春雀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没有任何犹豫，调转车头，直接拦在马路中间。
后面陆陆续续的，一路行驶很多汽车，都被拦截下来。
沈逸风把车停稳，甩开车门第一个跳下去。
急匆匆走到最前头，看见坐在副驾驶位的傅安安，愣了几秒。
“大嫂，马上到九点准备出发，为何拦着不让我们登上游轮。”
傅安安把怀疑日国鬼子有埋伏的事情，迅速说了一遍。
沈逸风身躯一震，满眼不可置信：“我们整个离开的计划都很缜密，并且全部是自己人，不太可能泄露吧？”
“日国鬼子无孔不入，没有什么不可能。”傅安安沉声道。
顾斯铭也跳下车，大踏步走来。
望着因为怀孕而变得骨肉丰腴，光彩照人的傅安安，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闪过缱绻的柔情。
“安安，怎么了？”
傅安安看了眼他，镇定从容地开口，“顾大哥，我的直觉告诉我，消息可能暴露，日国鬼子已经在‘圣路易斯’号设了埋伏，就等我们全部登上游轮，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顾斯铭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脸色突变，伸手摸出腰间的手枪，说道，“那就放弃这艘，转乘另外一艘。”
“去‘高恩’号。”傅安安当机立断。
顾斯铭点头应了声，立即去办。
傅安安与顾斯铭拍了板，沈逸风自然屁颠屁颠跟上。
十几辆黑色汽车，跳转车头，沿着来时的沥青路，风驰电掣绕到码头另一边。
厉柔紧紧挽着厉老夫人的胳膊，看着前座的傅安安，轻声问，“大嫂，真的有日国鬼子杀进海城了？”
傅安安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应该是精通国文的日国鬼子们，早在福广战役之前，就已经借着做生意的名头，潜伏在我们老百姓之中。
有的甚至跟老百姓通了婚，生了中日混血儿。
日常起居饮食和习惯，跟我们一模一样，甚至有些间谍说出的海城方言，比我们自己人说的更标准。
如果这些间谍不自爆身份，永远也察觉不到。”
“所以，非常时刻，日国侵略者启用了这批人，用在刀刃上。”傅安安一边说，一边透过车窗警惕地盯着四周。
厉柔握着拳头，气愤不已，“日国鬼子亡我心不死，真无耻！”
厉老夫人叹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国家也一样的道理，贫穷弱小就要挨欺负。”
“胆敢欺负，我们就打回去。”傅安安眯了眯眸，眼神凛冽锋锐，“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直到把鬼子杀怕，杀到投降为止！”
厉老夫人听得热血沸腾，下意识挺直背脊，说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傅安安轻声却坚定地附和，“会的，一定会！”
夜风呼啸，带来外滩独有的微咸水汽，拍打在众人头上脸上。
趁着朦胧的路灯和月色，顾斯铭和沈逸风下了车，有条不紊地把众人排成队伍。
顾雨菲本来爱跳爱闹，这会儿也一声不吭，拿着名单一家一家地点人头数。
核对完毕，便命令随行的女兵，把老弱妇孺一个个送上‘高恩’号游轮。
傅安安和春雀则护着厉老夫人和厉柔，站在队伍的最后。
宋白棠和今焕生夹在人群中间。
她心神不宁，不断地扭头往前看，又往后看，到处找寻傅安安的身影。
今焕生坐在轮椅，两个壮硕的保镖，手握机关枪，一左一右守护着。
今焕生借着灯光和月光，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宋白棠，喊道，“姆妈，安安估计还要忙会儿，等她腾出空了，肯定会来找你。”
“唉，自从她当上中统局局长，又兼任女子侦查团的团长一职，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我想见她一面都难，她更没有时间去傅公馆看看我。”
“以前安安嫁给朱乾川的时候，忙于管理府内后院各种事务，也同样是忙。”
宋白棠说完，无奈一笑，“可能安安这辈子，就是劳碌命吧，不是忙里就是忙外。”
今焕生也跟着笑了，“是啊，安安她确实闲不住。小时候她就这样，整天忙着学骑马开车，学射击，永不服输。”
宋白棠闻言，倏然偏过头，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久久凝在今焕生脸上，笑容一点点消散。
身子发抖，嗓音发颤，“焕生，你怎么知道安安小时候的事情？你……你到底是谁？”
他谈起安安时眼睛特别邃亮，与荣俱焉。
还有他那些不经意的小动作，特别讨厌吃香菜的小怪癖……
是不是，她的长卿回来了？！
宋白棠紧迫盯着今焕生，喉咙一阵阵哽咽。
安安怀有身孕，还是难得一见的龙凤胎。
双胎比单胎更劳累，更受苦。
为了不让安安担心，很多事她都埋葬在心底。
自从长卿两父子在福广战役中牺牲后，她其实白天黑夜都疯狂地想着他们，经常整晚都睡不着，睁着眼睛流泪到天亮。
如果不是为了安安，在枪杀了佐藤大佐报仇雪恨之后，她就想追随长卿他们而去。
“焕生，你……是我的长卿吗？”宋白棠轻声呢喃，眼泪刷地一下子流出来。
其实这句话，她早就想问他。
但她害怕，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心怀期待又破灭，比一直没有期待更让人绝望。
她不敢问，把这一抹疑虑深埋心头。
大概是今晚的情绪酝酿到位了，让她的怀疑脱口而出。
今焕生听着宋白棠哽咽的哭声，眼眶逐渐通红，握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姆妈，我是……”
他深吸一口气，“长卿”两个字刚吐到嘴边，队伍后面突然传来啪啪啪剧烈的枪响。
硝烟弥漫，炮火震天，把轻声的“长卿”淹没了。
宋白棠压根没听到，也没心思听。
她猛然攥紧他的手臂，厉声喊道，“焕生，我看见安安就站在最后，日国鬼子朝她冲过来了，你不用管我，去帮安安，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