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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不平声响，事到如今，沈家也总算从边关的荒漠回到京城的繁华。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沈容音瞥见街旁酒旗招展，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和边关的苦寒风沙不同，京城之中连带着吆喝的小贩，穿戴都要比不少边关之人好的许多。
这里便是繁华的京城，也是从前沈家人所在的地方。
离开京城，离开家乡这么多年，如今也总算是回来了！
“阿姐，你看那楼，还是咱们家从前常去的聚仙楼。”
沈棕扒着车帘，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但是随即转变成了失落。
沈容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聚仙楼的牌匾依旧高高挂着，只是门口迎客的小二换了张陌生面孔。
她从前最喜欢偷偷和沈棕两个人，从家里溜出来来聚仙楼吃烧鸡了，每次吃的满脸油光，回去都要被母亲训斥。
如今训斥他们的人不在了，聚仙楼也不是如今沈家能随意去的地方了……
她微微叹气，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上辈子离开京城时，她还是被楚玄烨囚禁在王府的罪奴，作为暗卫给楚玄烨卖命。
如今归来，却比上辈子多了一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不再受制于人，而是一个普通的京城百姓。
也不是边关的罪奴，更不用为了那个男人献出自己的身子和性命！
马车在西城的窄巷里停下。
这里与方才经过的大街截然不同，墙皮斑驳，长满了青苔。
沈父扶着沈容音的手下车，望着眼前那座小院，眼睛里泛起泪光。
“这是……咱们家最早的宅子。”
沈容音也认得。
这是沈家尚未发迹时的居所，后来父亲官至御史，举家搬去了城东的大宅院，这里便一直空着。
从前父亲和母亲带着她回来过一次，她虽然不是出生在这里的，却也有点儿记忆。
她没想到，当年被抄家时，唯有这座不起眼的老宅子逃过一劫，没被官府查抄变卖。
因为这座宅子，当初沈父做主放在了家中一个老仆人的名下。
正是因为当初沈父的心善，所以才给如今的沈家三人留下了一条路。
“爹，我们进去看看吧。”
沈容音推开虚掩的木门，院子里倒是干净，青砖地扫得一尘不染，墙根处的花坛里头还种着不少花草，虽然花瓣有些蔫了，却看得出有人精心照料。
“是谁在那儿？”
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者端着水盆出来，见到院中的沈家人，手里的水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老者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一句。
“老爷……是您回来了？”
“王叔？”
沈父上前一步，声音发颤。
老者正是沈家从前的老管家王叔，当年他因腿疾自请卸任，来这老宅子看守，没想到沈家出事后，他竟一直守在这里！
紧随其后的王婆子也认出了沈家人，捂着嘴呜呜地哭起来。
“老天保佑，可把老爷和少爷小姐们盼回来了！”
原来，沈家被抄家后，王叔夫妇怕老宅子被人占了，还好地契上是王叔的名字，夫妻两人用毕生积蓄打点了关系，才保住了这地方。
这些年，他们靠着做些杂活度日，每日里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盼着沈家人能有回来的一天。
“让你们受苦了。”
沈容音眼眶发热，对着二老行礼。
王叔和王婆子很是惶恐，将沈容音拉了起来。
“小姐这是做什么！折煞老奴了！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他抹了把眼泪。
“屋里都收拾好了，你们先歇歇，老奴这就去买些酒菜回来。”
沈棕跟着王叔去买菜，沈父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环顾着周围破旧又熟悉的一切，不住地叹气。
沈容音则去检查各个房间，这里的东西都已经陈旧了，王叔和王婆子两个人手头拮据，很多地方破漏的窗户纸都舍不得换。
不过好在，沈容音也不是没有准备的回来的。
她手里还有之前楚玄烨给她的那万两白银。
虽说京城物价高，但是万两银子撑起这个家，还是足够的。
“阿音，”沈父的声音从堂屋传来，“户籍的事，得抓紧办。”
“父亲，我知道了。”沈容音走出小屋，“我和阿棕下午就去官府。”
午后简单用了一点膳，沈容音和沈棕拿着慕将军开具的文书，往京兆府衙走去。
路过街角的布庄时，沈容音瞧了一眼布庄里头鲜亮的布匹。
想到了王叔和王婆子身上的粗布麻衣，还有父亲身上的衣服已经陈旧，便想着晚些时候要过来采买一点儿。
虽说用不起从前那样华贵的布料，但是人都回来了，总要有点儿精气神不是么？
沈棕瞧见沈容音在看布料，便以为是沈容音想要买衣物却又不敢买，毕竟从前沈容音穿着的云锦之类，都是需要大价钱有门路才能买到的。
“阿姐别难过，等我们站稳脚跟，父亲官复原职，我一定让阿姐过上更好的日子！”
沈容音笑了笑。
“我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父亲不再忧虑，是能接兄长平安回京，是沈家的冤屈能得以昭雪。
至于这些衣物首饰什么的，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两人走到府衙门口，见大门前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差役，沈棕刚要上前，就被差役推了一把。
“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也敢拦府衙的路？”
沈容音皱了皱眉，亮出手中的文书。
“我们是来办理户籍的，劳烦通报。”
差役瞥了眼文书上的沈家二字，脸上露出嘲讽的笑。
沈家被流放边关的事情，京城里头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哟，这不是通敌叛国的沈家吗？怎么，从边关逃回来啦？”
沈棕气得发抖。
这些人简直就是拜高踩低！
从前沈棕不是没有来过敷衍帮家中办事，那个时候，这些差役们对待他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现如今……
沈容音按住沈棕的肩膀，冷冷地看着差役。
“我们是奉慕大将军的命令回来的，军功已足，特来除去奴籍。”
“你若再拦着，耽误了公事，小心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