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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的暖阁里，因着天已经有些转冷了，点上了暖炉，燃上好的龙涎香，丝丝缕缕的白烟缠绕而上，整个大殿显得雍容华贵。
太后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摩挲着腕间的翡翠串珠，目光落在阶下楚玄烨身上，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责怪。
“听说沈家那几个罪奴从边关回来了？”
这孩子就是不听劝，她之前分明吩咐过了，在边关的时候，就要将沈家这个祸害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
没想到现如今都让人跑回来了，还脱离了奴籍！
楚玄烨回来，身上还带着几分寒气，闻言连忙抬头，面上的神色有些不好看。
“回母后，是。”
“慕将军上奏说他们攒够了军功，除了奴籍，如今已是京城良民了。”
“儿臣虽说在边关领军，慕将军总领边关，儿臣不好当着将军的面动人。”
“良民？”太后嗤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案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臣之家，洗去奴籍就敢称良民？慕将军倒是会做人。”
楚玄烨垂着头，没有接话。
他知道母后素来厌恶沈家，去边关之前就嘱咐过他处理掉沈家，他没有下手，如今沈家回来，母后心里定然不痛快。
果然，太后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起来。
“那个沈容音，你之前在边关，没少见过她吧？”
“哀家听说，她为了留在边关，连自己的脸都划了……呵，沈家的这个女儿，倒是个狠角色。”
楚玄烨想起沈容音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心里莫名窜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厌恶她的倔强，却又忍不住想起她在边关救他时的模样，还有她划脸时那决绝的眼神。
喉结动了动，藏着几分克制的欲望。
“儿臣与她不过是军中有过几面之缘，谈不上熟悉。”
“是吗？”太后挑眉，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似乎没想到疼爱的儿子会为了这个女人欺骗她，“哀家还听说，你在边关时，曾让她近身伺候过？怎么，难不成她已经是你的人了？”
楚玄烨脸色一僵，随即露出嫌恶的表情。
他早该知道，这事瞒不住母后。
“母后说笑了。”
“不过是个罪奴出身的女人，脸还破了相，儿臣怎么会看得上？”
话虽如此，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自己中药，沈容音那拂过自己身上的柔夷，还有那张青涩动情的脸，心里竟有几分燥热。
他顿了顿，为自己居然有些动摇而觉得可耻。
“不过，这沈容音倒是有些本事，能让慕将军为她说话。”
“母后，如今沈家刚回京城，根基未稳，若是将她收作通房，既能牵制沈家，又能探探他们的底细，倒也算是个用处。”
他这样也是为了保全沈容音，看在她救过自己，把身子都给了自己的份上。
若是做了自己的通房，他自然也会帮着保住沈家人的性命，虽然不能让沈家过上从前的荣华生活……沈家通敌叛国，本就是大罪，沈容音若是有自知之明，应该感激他的用心。
“通房？”太后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十足的轻蔑，“一个罪臣之女，破了相，还想进皇家的门做通房？简直是痴心妄想！她不配。”
楚玄烨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却不敢当着太后的面表现在脸上。
“母后说的是，儿臣也是一时糊涂，这般不知廉耻的女人，确实不配。”
“行了，沈家如今不过是些废物，翻不起什么风浪。”
太后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了些。
“你如今要做的，是好好筹备和顾家那丫头的婚事，顾太傅当年救过你，顾家的势力虽不如从前，却也能帮你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至于沈家，暂且不用管，他们若是安安分分做人，哀家留他们一条贱命，若是敢做些什么，哀家自会收拾。”
“儿臣遵旨。”
楚玄烨松了口气，躬身应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
“陛下驾到！”
太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
皇帝身着明黄色龙服，自带太子威严，脚步沉稳地走进暖阁，身后跟着贴身太监。
他比楚玄烨年长数岁，眉眼间与楚玄烨有几分相似，却多了几分隐忍和疲惫。
见到太后和楚玄烨，皇帝露出几分笑意。
“母后安，皇弟也在？”
“陛下倒是稀客。”太后语气平淡，“这几日忙着朝政，倒是还记得来看哀家。”
皇帝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国事繁忙，未能常来看望母后，还望母后恕罪。”
“恕罪？”太后冷笑，“哀家哪里敢怪陛下？只是你这个弟弟，之前去边关吃了不少苦，你这个做兄长的，人回来了也没派人去问问，倒是让哀家这个做母亲的白担心一场。”
楚玄烨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皱了皱眉。
“皇兄日理万机，我不过是小事。”
皇帝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他知道母后一向偏心皇弟，却没想到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他。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前几日派太医去看过，却被太后打断。
“陛下若是忙，就去忙吧，哀家这里有玄烨陪着就够了，不耽误陛下处理国事。”
皇帝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那母后保重身体，儿臣改日再来看您。”
走到殿门口，皇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暖阁里，太后正吩咐边上的宫女将新做好的点心送上去给楚玄烨，脸上带着少见的温和，楚玄烨又说了几句什么，引得太后笑出声来。
那其乐融融的画面，好像和他这个人格格不入。
皇帝握紧了拳，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黯然。
同样是母后的儿子，他这个先出生的孩子，却永远像个外人。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哪怕他当了皇帝，将母亲尊为太后，以天下养，平日里无不恭敬，可太后却也没有对他有过几分真心实意的笑脸。
尤其是在他不愿意帮着太后处理沈家的事情过后，太后对他更是多了几分厌恶。
沈家……
皇帝眉眼微微眯起，沈家如今回了京城，太后这边想必也会有动作。
他不好和太后对着干，姑且看看沈家到底要怎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