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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厂部报到的第一天。
八点钟的早晨。混杂着一批批上班的人群。在路边随便买了份早餐。站在门口等待人事部的人上班。
这里的早餐饼并不好吃。莫名其妙的想起妈妈做的早餐。
内心波涛汹涌。
应该早就后悔了当初的贸然冲动。
将近九点钟才被人事部的人带去车间。不知道怎样称呼那个带领她的人，全程无话。
生产车间一共三层。
分两个车间。名字命名为201车间和202车间。
柳莉去的是202车间。
车间主任倒还和气。白白胖胖的中年妇女。
“这个人分到你们车间，我给你带来了…”人事部的人说道。
车间主任笑脸莹莹。
“那太谢谢了。最近正缺人呢？”
“她认识26个英文字母。”人事部的人补充道。
车间主任更加欢喜。
人事部的人又留下来闲谈几句。用的是本地方言。柳莉听不懂。看情形，她们应该交往不错。
送走了人事部的人。车间主任才慢慢打量柳莉。
“今年几岁？”
“29岁。”柳莉如实回答。完全不怯场。
“做过电子方面的工作吗？”
“没有。”
车间主任将头朝向一边。脸上一览无余的失望表情。
喃喃自语，没有经验啊，要是熟练工该有多好。
柳莉这时才感觉到胆怯。不会车间主任临时反悔不要她了吧。
沉默了许久。
车间主任带她去了车间。
靠近门边是机器在不停的运转。那些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都抬起头漠然的望着她。大概早已习惯有新面孔的出现。
她被带到了一台机器前。
一个40岁左右的女人在操作机器。
车间主任停下脚步。
“左师傅，这是新来的，给你当徒弟…”
女人抬起头。
柳莉认真观望了那人的脸。
疲惫的表情，无神的双眼。
“哦，知道了。”女人回答。
“跟着师傅好好学…这是车间的最后一道程序。成品检测。对质量严格把控的。从你们手出去的东西直接到客户手里了。所以，你们一定要认真…千万不可马虎…”
柳莉只管点头。她还处于懵懂状态。看得懂长篇大论，实际操作不一定得心应手。
车间主任说完就离开了。
柳莉好奇的观望这里的构造。工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没有人聊天。
有规定的茶水间。只可以到那里喝茶或则吃零食，和工作无关的东西不准带进车间。
和厂部的设计部门仅一墙之隔。走廊相通。所以就像分不开的整体。两个部门的人每天都在擦肩而过。低头不见抬头见。
大概厂部在规划房子时欠缺考虑。导致设计部没有独立的空间，挪到了车间废弃的房间里。
这时，从远处走来一个男生。面目清秀白净。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擦肩而过了…
不知道是谁？但纵观车间，好像没有一个异性？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听说这家工厂只招女的，不招男的…当然除了特殊部门…
带着这样的疑问看了看师傅？
不好意思问出口。被人问及是否结婚的事情也是惊慌失措的。大概女人到了 25岁还没结婚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处女似得…
体力劳动的工作不需要动太多大脑。只需要将要检测的物品放在特定的位置，准确的操作机器，机器会自动筛选优劣。
上班第一天领了工作服和工作帽。
新奇的感觉。从前的她两手离不开计算机，整天和干枯的数字打交道。人也变的麻木。
劳累最能使人遗忘。
每天回家，根本没空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睡了。
手机都懒得点开。
寂静的房间里不停飘荡有信息的提示音。
去二手市场买了一辆自行车。落实低碳出行的计划。
网购大量书籍。
离开学校多年，第一次能静下心好好读书。
站在窗前欣赏落日。
礼拜六，礼拜天骑着自行车各处乱逛。
这座城市的中心在哪里？于是，沿着一条宽阔的马路，一直骑，一直骑，应该会有尽头。
柳莉的生活一直过的很压抑。看她每天笑的没心没肺。其实是个特别敏感的人。
有些东西说着不在乎，却比任何人都要在乎。
从小喜欢争强好胜。堂妹考试比她高一分，她就能哭丧着脸好几天…
好不容易考上理想大学，毕业，就业。一切顺风顺水，偏偏婚姻大事解决不了。
别人说她，高不成低不就，慢慢就成了被挑剩下来的…
工作压力大，父母的催婚导致她心情郁闷。有一段时间，感觉患上了忧郁症。整天都不想说一句话。常常在夜里恐惧的瑟瑟发抖。
向别人述说自己的苦楚。又被佻诓“女汉子还有害怕的一天吗…”
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的心太狭窄。
如果一切归零。重新做自己。尝试不同的人生角色，会不会让她走出迷途？于是，她来到了这里。
不需要认识太多人，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她可以转换不同的性格，摆脱人们对她以前的种种看法。
但是真的喜欢吗。
第一天上班，因为不停的去远处拿物品，推箱子，两只手好痛，胳膊，腿，都痛…总之全身上下都痛。
卡里只有5000块钱。这是她必须坚持下来的动力。
为了活着，才要更努力才行。
身边围绕的一群人不再是出口成章，抑扬顿挫的朋友。
而是一群可能连小学都没毕业的女人。必须忍受他们的种种孤陋寡闻。
比如，有一个人竟然说道，袁世凯不就是国民党吗？
还有人会问她，（红楼梦）看过吗？
柳莉摇了摇头。
书面的东西。她是懂的。
但很多生活上的东西她是真的不懂。
比如，怎样喂鸡，喂鸭…分不清韭菜和小麦…庄稼怎样种的。什么季节应该有什么水果…
一直以为草莓是长在树上的。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结在地面上。
食堂的饭菜也不好吃。菜不要钱，米饭需要用饭票。
她连一两饭都吃不完。常常浪费。
熟悉了一个月。慢慢认识了几个人。
同事小张，小李，小刘，小文…
车间的机修工很懒，也很凶。每次柳莉的机器出现运转故障，找他维修，总是拉着一张臭脸，口里骂骂咧咧。
他大概50几岁了。平常上班坐在机修间里玩玩手机，聊聊天，喝喝茶。天生一副严肃的脸，人又长得狰狞，更让人畏惧了。柳莉能不找他就不找他。
这人又最会拍马屁的人。每次高层领导到车间视察，他肯定是第一个充当带头的人。向领导汇报工作情况。
全车间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性。车间主任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他是本地人，老婆又是财务部的一把手。
太凶的人，柳莉都怕。
怕不是畏惧。而是讨厌和嫌弃。
讨厌到一定的境界就变成了怕。
估计，他也讨厌柳莉吧。
作为新来的员工，本来就一窍不通，又是名副其实的书呆子…总操作失误，造成机器无法正常运转。麻烦他的次数多了，在好的也生厌了…
与身边的人尽管三观不同，人生价值观不同。都努力迁就着。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艰难的旅行。遇见谁，都上天注定。关键是否能化整为零。
看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许多人都会问柳莉一个问题。
“你家不在这里，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最开始不知如何回答。
后来，终于想通。
来一座城市不需要理由。
想来所以就来了。
“结婚了吗？”
“还没有。”
“打算在这里定居吗？”
“想的太远了。”她大笑。
柳莉所在的车间是设计部门的人上厕所必经之路。
来来往往的面孔。
有一次，柳莉的机器出现故障。恰巧机修工请假。
“应该找谁呢？”她急的焦头烂额。
左师傅关切的过来询问。知道了情况后，
试图凭经验将机器开动，试了很多次仍徒劳无功。一脸的无奈。
虽说工作不是计件制的。但机器停在那里需要写让机器暂停不生产的理由。
完全是由于操作不当造成的。柳莉不敢写，怕引起领导一顿乱骂。
“师傅，有没有什么办法…”她不放弃最后一点亮光。
师傅认真想了一会儿。
“你去看看设计室里有没有人加班？他们会弄这个的…”
“哦。”
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远远的，就看见他们的灯还亮着，还好，有人加班。
与这些人从来没打过交道。完全没把握他们会不会伸出援助之手。
再说本来他们辛苦的加班就是因为自己也很忙。在去打扰…于心不忍…
柳莉咬咬牙。
在门口无助的徘徊。
去找吧。怕别人嫌烦。
不找吧。不好交差。
最后，终于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