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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恐怕一开始就没想让自己回去!
好在安瑾禾留了个心眼,想到以白幡旗护体,否则就着了他的道,怪不得那道士在鬼市上看见自己会如此惊讶,一定是知道陆鸣生生前作恶多端,她进来就会堕入地狱再难回到阳间。
估摸着他现在定在琢磨如何冲破结界,直接夺走她手里的红绳呢。
真是最毒不过人心。
安瑾禾气闷地熄去烛火,以免引起朱荷的注意,现下能回去的唯一一条路也被截断,那可就只能等到下一个七月半才能出去,况且若是以魂魄之身再找到那户人家和那块坟地,恐怕也不方便行事。
她若回不去肉身,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少女大剌剌往床榻上一躺,顿时觉得天昏地暗,不禁叹了口长气。
*
入夜,冥王殿。
黑白无常刚拘来的五名新魂正瑟瑟跪在地上。
判官手执生死簿,正一个个比对姓名八字,翻到其中一人时却愣住,食指轻点逐字逐句又默念了一遍。
“陆鸣生,乾朝昌州人士,东宝八年四月初七未时生人,生前腰缠万贯,捐赠香火无数,好善乐施,设棚施粥百余次,然东宝三十年至四十五年间,烧、杀、抢、掠恶事做尽,犯有欺上瞒下、奸.淫.他人之过……”
他眼底一暗,朝身旁坐着的墨衣男子看去,果然也发现他眉宇皱起,似在琢磨什么。
判官立时走至五人跟前,对着一名年约六十,面色潮红又醉意未消的男子问道:“你是陆鸣生?”
地上的人还昏沉着,却被上头一道惊堂木直接拍醒。
“啪!”
他浑身一抖,立时抬起头来,在看到眼前景象时顿时吓得直哆嗦:“这是哪儿!啊……谁把我带过来的?”
男子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双目浑浊,等了半晌才总算聚焦在面前二人身上。
“你!你们是谁!”
判官嗤笑一声:“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死?”男子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惊恐,瞳孔骤缩,“不可能!我不可能死!”
判官指了指他身侧的几个人:“不信就回头看看。”
陆鸣生听完他的话,左右环顾一圈,才发现周围几个有的七窍流血,有的断手断脚,还有的虽然躯干看不出异样,却面色惨白一脸死气。
他终于一拍大腿哀嚎道:“我……怎么死了?是那个丫头来换我了?”
“那个丫头?”原本沉默着一言未发的冥王从案前站起身,缓缓走近,脚步落在坚硬的地面,沉稳而不拖泥带水,如冰山一般俯视着他,“什么意思?”
陆鸣生只感到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从头顶灌入,男子周身隐有一团黑雾,缠绕着好似要将他吞没。
他登时腿一直,酒气消了大半。
“冥王问话,你最好老实交代。”判官说道。
“冥……冥王?”陆鸣生愣住,下一刻空气却扭曲成一道铁索,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
被扼住的喉咙绞断一般疼痛,青筋立时暴突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血脉迸溅出来。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魂飞魄散前一刻,男子终于松开手将他抛在地上。
陆鸣生爬起来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之人并非凡物,吓得连连磕头,不敢再隐瞒,“不是我的主意,我是被迫的,是那丫头自己来找的我,说要帮我续命,她可以替我去死……”
“她?是谁?”男子冷声道。
“叫……叫什么安瑾禾的,对了!我身上还贴着她的八字!”陆鸣生连忙扒拉着衣裳,从胸口拿出一张纸人。
冥王接过,径直扔给判官。
场下忽地寂然,唯独剩下纸页翻动的“哗哗”声。
片刻后,判官抬起头,面色凝重:“冥王,生死簿上查无此人。”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气氛凛然,四面为墙,后背却阴风阵阵,寒气钻进缝隙席卷而来,仿佛要将人抽血剔骨一般锋利。
傻子也不难看出,冥王心情不佳。
“陆鸣生,生前无恶不作,寿命已尽却偷生苟且,罪加一等,入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为十八层地狱之外的炼狱,非彻恶丧坏之辈不能入,此间所关之魂将受到所有刑法且永世不得出,无法过奈何桥再行转生投胎。
此话一出,吓得剩下几个忍不住瑟瑟发抖,差点昏死过去。
*
冥王府。
安瑾禾躺下后,本只是闭着眼想眯上片刻,重新再想别的办法,谁知竟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午后还要替朱荷沐浴更衣,她连忙爬起来往外走,谁知刚打开屋门,却迎头撞上一道墨色的身影。
山崩地裂一般的气势裹挟着寒气一起压伐而来,她瞬间被冲飞至三尺之外。
就在她正好奇之时,忽觉脖子上一阵吃劲,且力道愈来愈大,似要倾吞她的骨血,再稍待一瞬就顷刻溃塌。
“……”安瑾禾瞳孔放大,情不自禁伸手往自己脖子处抓去,却徒劳无功。
“砰!”冥王手轻抬,她瞬间落地。
男子亲自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冷峻的下颌抵在她的额心,薄唇血色褪去一半:“你到底是谁?”
虚无似寒川般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安瑾禾脑袋“嗡”的一响。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陆鸣生了?!
她一时捉摸不透冥王的意思不敢贸然开口,只僵直后背,被他禁锢在手掌之间。
男子不言语,似在等她的回应,可随之而来的沉默使他眼中寒意更甚。
“冥界有律,但凡私自闯入者,杀。”
“等等!”安瑾禾听他说出最后一个字,登时心中暗道不妙,连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冥王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少女的手掌与他冰寒的体温相比竟带着微弱的暖意,十分娇小而有力。
明明知道此举是蚍蜉撼树,却不似弱者般低头,反倒带着不容人置喙的诚恳。
让人瞬间无法狠下心来将其捏碎。
“冥王,我从何得知我不是陆鸣生?”安瑾禾此言一出,几乎是回应了他的疑问。
男子咬牙,扣住她后脑勺的手向前一送,少女的身子几乎贴上来:“今日冥王府内,来了一位与你生死状相同之人,观他面相,倒担得起一个奸.淫掳掠的名号。”
!!?
陆家家主来了冥界?他死了?
怪不得冥王会发现!
可她自己还在冥界待着,陆鸣生不可能寿终正寝,唯一的可能只有枉死!
可谁又会害他?
短短一刻,安瑾禾脑海中闪过无数人脸,可怎么也想不出这人怎么会无端端就送了命,导致自己也暴露了身份。
事到如今她再隐瞒也是徒劳无功,只好紧紧握着他的手缓慢移动至身前,这才觉得后脑一松,脚尖终于落到地上。
“我的确不是陆鸣生,但是我想尽办法进入冥界,并非想害你,而是为了救你。”她紧紧盯着男子的双眸与他对视。
任其气势如何汹涌,她必不能恐惧,否则对方让自己灰飞烟灭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男子双瞳好似一汪黑潭,有吞没万象之力,利刃般的目光在她身上审判般扫视,似要透过骨头看穿她的本质。
良久,直至安瑾禾的手心微微出汗,男子才继续开口:“救我?”
他既然如此问,应当至少能有两分是信了她的话。
安瑾禾定了定心神:“我算得你有一劫,来这儿便是为了化解此劫。”
她考虑再三,没提此劫难为情劫,毕竟冥王腰间还系着红线,若再指摘朱荷恐怕他会翻脸,连带着刚建立的这一点点信任也要被摧毁。
“你与我无亲无故,竟要偷天改命如此大费周章来替我渡劫?”
“此事说来话长,但冥王可还记得身上被种的锁魂钉?如今我已有了些眉目,但需回阳间一趟。”事到如今安瑾禾也不欲隐瞒,没准和盘托出还能叫冥王帮她回到自己的肉身中,“若冥王不信我,待解决了阳间之事再派无常将我拘回来便是。”
“啧啧,好一出大戏。”门外忽然传来男子的脚步声,身着青衣的男子旁若无人地走进来,“冥王,此女利用歪门邪道擅闯冥界,如今东窗事发又想让你送她回阳间,真是巧舌如簧,可别被她给骗了。”
安瑾禾手一紧,看来来者不善,真没发现这判官居然敢如此随意出入冥王府。
“你别瞪我,事关冥界肃清异类,我自然不能旁观。”判官面色异常冷肃,一改往日的不正经,“生死簿上根本就没有她的生死状,一旦放她回去,你叫无常到何处去拘。”
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判官手里的簿子自然不会有她的生死状,就连上回给道士的八字也是编的,根本无法自证身份。
安瑾禾紧张得手握成拳,回头看向冥王:“若我真有异心,当初就不会替冥王拔除锁魂钉。”
男子一言不发,未曾回应判官,似乎天地之间仅剩下他与安瑾禾两人。
他走近,眸底忽明忽灭:“你若不回来,我必踏遍六界将你肃清。”
安瑾禾怔愣地眨了眨杏眸,他这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