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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帝王寝殿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炎元帝近日来一直脑壳疼,睡意很浅,就连后宫新进的那些美人,也许久不曾召宠了。
裴植尖锐的嗓音伴随着慌张,大喊:“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带人逼宫了!”
炎元帝顿时惊坐起。
难怪他总是觉得,近日来眼皮直跳,那王八羔子,终于是忍不住了!
炎元帝阴沉着一张脸从龙榻上起身,正当凛冬时节,殿外的火光也似乎笼着寒意。
他裹了一身貂绒大氅,尚未走出大殿,殿牖就被人从外面推开,随即破门而入的,还有漫天的火光。
萧珏一身银甲,手中握着长剑,头戴兜鍪,完全是一派上位者的姿态了。
炎元帝迎着扑面而来的寒气,顿时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幕。
当初,他也是如此装扮,也是在这样一个黑夜风高的晚上,他亲手砍了先帝的头颅,自己取而代之。
往事历历在目。
炎元帝心里知道,很多人都盼着他有报应。
今夜不正是么?
不过,炎元帝更是坚信,他才是真命天子!
所谓的报应,也只会降临在庸人身上,而他不是凡夫俗子!
炎元帝对上萧珏的眼:“朕的好太子,你这是做甚?你既是太子了,还有什么不满意?朕的一切终将是你的呀。”
萧珏顿时觉得十分可笑。
都这个节骨眼下了,为何父皇还是这般冠冕堂皇?!
这些年,父皇一直忌惮他,处处排挤他,对老三的宠爱,远超过了他。
萧珏上辈子也是/逼/宫/上位。
这一次做起来更加是轻车熟路。
他的唇角抽了抽:“父皇,你身子不适,不宜过分操劳,从今往后,还是让儿臣替你分忧吧。”
话都到了这份上了,意思已经是昭然若揭。
炎元帝知道太子的野心。
但真到了这一日,还是令人气愤。
如果骨肉亲情都不能信任,那他还能信任什么?
时至今日,炎元帝发现,他谁也不信。
又或许,他想要的不是信任。
他真正想要的是绝对的臣服。
他可以不信任任何人,但所有人皆要臣服于他!
“呵呵呵……”炎元帝一阵冷笑,“太子啊,你到底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留你到今日,是当真不舍得杀你,可你千错万错,错在了欲望太重,更是不应该觊觎朕的皇位!”
炎元帝突然语调拔高。
一提到“朕的皇位”这几个字,他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刺激,双目骤然瞪大,口若悬河。
“人人都道,是朕造反夺位,可这江山本来就应该是朕的!当初朕的母妃得宠,却被先皇后毒杀,立储遗诏也被改!朕的好皇兄,口口声声说什么兄弟情深,背后却给了朕致命一击!”
“江山是朕的!本就应该是朕的!皇兄他该死!”
背叛就像是一颗毒瘤。
一旦碰触过,此生都会受到影响。
炎元帝对所有人的不信任,也正是因为当年遭遇过背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人的天性就是如此!
萧珏觉得,炎元帝此刻有些古怪。
他潜意识里察觉到了危机,然而还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炎元帝一语毕,脸色突然转冷,嗓音也降了下来。
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来,炎元帝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神经质,忽冷忽热,偏执可怖。
炎元帝忽然一声令下:“来人!把这逆贼给朕拿下!”
他话音刚落,萧珏心头咯噔了一下。
忽然之间,跟随他的叛军们,纷纷转了刀锋,当场杀了他的人。
尚重远持剑上前:“皇上受惊了,末将救驾来迟!”
炎元帝点了点头,目光无温的看向了萧珏,不像是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敌人。
萧珏转身一看,他大势已去,如此短暂,如昙花一现。
萧珏突然狂笑。
原来重生一世,什么都改变不了。
上一世,他到底是坐上了梦寐以求的皇位,可如今,谁又能料到,上辈子助他一臂之力的这些人,统统在最后关头反水了。
命运这东西,始料未及啊。
萧珏扫了一眼所有人,突然再度仰面狂笑。
“哈哈哈哈哈!”
这大底就是命,无论他如何尝试去改变,始终逃脱不了命数。
炎元帝让尚重远起身。
萧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尚重远都反水了,那么魏家也必然背叛他了。
萧珏异常的冷静,对上了炎元帝一副胜算在握的眼,道:“父皇,今日的儿臣,可能就会是日后的你。”
他这辈子不用死在陆靖庭手里了。
那么,炎元帝呢?
萧珏笑了笑,笑容诡谲。
炎元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最怕的,莫过于遭人背叛。
这时,宫廷不远处突然起了一场大火。
深冬干燥,火势一起,如同燎原。
随即,无数箭矢从天际射了过来。
萧珏知道,这是晓飞给他发的信号。
也是他逃走的唯一机会。
就在众人护驾,乱成一团之际,萧珏趁乱而逃。
*
“殿下!”
晓飞一路狂奔而来,她身后跟着数十名东宫高手,其中,花艺泽也被挟持。
晓飞气愤道:“殿下没事就好!三殿下他也反水了!”
萧珏捏紧了拳头,随后又松开。
这一世,他活成了一个笑话。
败得如此干净利落。
亏得他百般算计。
望着火光漫天的皇宫,萧珏开口时,嗓音沙哑:“走。”
晓飞顿了顿,转身一/箭/射/杀了花艺泽。
萧珏没有回头去看,他真太过天真,竟然会以为老三会在意一个琴师。
他前世今生的种种遭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倘若再有一世,他会赢么?
萧珏不知道。
从此时此刻开始,他就要亡命天涯了。
但……
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
皇宫,他要走了。再也不用承受着无边繁华的束缚。
*
花艺泽躺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他望着浩瀚天际的颗颗星辰。
他就要走了吧。
来这污浊的尘世走了一遭,只想干干净净的走,可惜了……没有机会沐浴。
他看了一会星辰,伸出手来,渴望去抓住那一星半点的光。
就在他即将闭上眼,突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萧青急忙赶来,还是来迟一步。他的大掌微颤,跪在了地面,一把握住了花艺泽的手。
萧青想说什么,但一张嘴,却发现无话可说。
花艺泽笑了笑,不成想,这个人竟然找来了。
“小人……小人知道殿下的鸿鹄之志。小人自知命贱,也知道小人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他日,还望垫下放过陆二公子,他是为数不多的善待过小人的人。”
陆无颜,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一个想要感激的人了。
那日一句善言,他尤记在心。
萧青喉咙干涩,依旧说不出话来。
花艺泽喘了口气,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又说:“殿下偏执成瘾,小人亦知劝说不了殿下,那就预祝殿下早日坐拥万里江山。”
一言至此,他看着萧青,仿佛是用尽了所有人力气,他笑了。
花艺泽缓缓闭上了眼,唇角笑意凝固。
最后的祝福,是真心实意的。
萧青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座雕塑。
至始至终,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哪怕……是一句“再见”。
陆靖庭今日没有露面,陆无颜带人过来护驾,走一个过场。
他上前一看,竟是花艺泽心脏的位置中了一箭。
陆无颜沉默了片刻,道:“三殿下,你没事吧。”
萧青回过神,缓缓站起身来,因着长时间跪地,膝盖已经/僵/硬,放开了花艺泽的手,再也没有去看一眼,目光空洞:“无事,只是死了一个琴师,我能有什么事?他本来……就是一颗旗子。”
是用来遮掩天下人耳目的棋子。
陆无颜拧眉,在他看来,花艺泽也是一个满腔抱负的好男儿:“三殿下!请甚言!”
萧青没说话,转身之际,寒风太冷,吹湿了他的眼角。
再也没有回头。
陆无颜蹲下身子,对地上的尸首道了一句:“花琴师,你一路走好。若有来生,我定与你把酒言欢。”
*
萧青这次也救驾了。
他作为炎元帝最宠爱的儿子,这个时候轮到他最好的机会了。
然而,萧青从皇宫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去炎元帝跟前。
夜色苍茫,再有片刻就要天明,院中的寒气肉眼可见,丝丝缕缕的白色,像极了人间地狱。
萧青站在一株柿子树下,一手朝后,一手提着酒壶,不知在看什么。
下人小心翼翼上前禀报:“殿下,陆二公子,将花琴师安葬了。”
萧青的眸光忽然有了一丝的波动,然后仰面灌了一口酒,笑了笑。
没事没事,不过就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死了,也就死了。
*
老太君醒得早。
陆靖庭一夜未睡,他一大早就过来禀报时局,将昨夜一切如实阐明了一遍。
屋内煮着茶,热气缭绕。
老太君闻言后,长叹了一声:“太子虽是事败了,但你不可掉以轻心,谁也不能信任,皇上的心思,阴沉着呢。”
陆靖庭点头:“孙儿知道。”
老太君拧眉,又说:“魏启元也着实古怪。你与他近日来多有走动,你来说说看,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陆靖庭觉得,到了今日,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了。
他见老太君气色尚好,应该能承受一些事情,于是说了实话:“祖母,二叔他……不是魏启元所杀,是皇上所为,当初皇上以姑母的名义,骗了二叔入宫,以下作手段杀了他。魏启元不过就是一个替罪的。”
闻言,见惯世面的老太君愣是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她虽是看开了。
但陆二爷毕竟是她的亲儿子啊!
却不想,这些年一直恨错了人!
老太君一手捂着胸口,闭上了眼,须臾才平复了下来,喃喃道:“老大,你二叔的仇,一定要报啊,那狗东西……还真是阴损狡诈!”
“狗东西”是指炎元帝。
陆靖庭点头:“嗯。”
报仇是一桩事,另外……炎元帝不死,陆家也难保。
这时,二夫人捂着唇走了过来,她不知在外间站了多久了,总之将这一切都听见了。
陆靖庭一愣:“二婶……”
没有人愿意一遍一遍撕开自己的伤疤。
二夫人也让自己平复了下来:“靖庭啊,你所说都是真的?”
陆靖庭点头:“嗯。”
二夫人:“……”
她刺杀魏启元数次了,那岂不是……找错人了?
*
翌日,炎元帝不仅废了太子,还将皇后打入冷宫。
魏启元在朝堂上,主动放权。
他没有参与这次宫变,再加上扬言辞官,炎元帝也无法治罪于他。
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英明,炎元帝没有允许魏启元辞官,但收权倒是真的。
一夜之间,从表面去看,魏家的门楣一落千丈。
但只有魏启元知道,这才是自保的最佳方式,他自己倒是轻松了。
与此同时,皇后也被废,当日打入冷宫。
*
废后魏氏依靠着临窗的圈椅,望着冷宫一院子的枯枝败叶,总觉得她迟早会沦落到今日。
只是,这一天来得始料未及。
陆贵妃过来时,让其他人屏退。
魏氏看着她,不知她来作甚。
两人在后宫并没有交过手,谈不上仇恨。
陆贵妃走上前,“魏姐姐莫要担心的,等到……”
她突然附耳:“等熬到皇上驾崩,咱两一起过日子。”
魏氏惊呆了。
陆贵妃又道:“魏姐姐,你难道忘了咱们小时候是一块长大的么?我给你带了点心,这冷宫的人都换成了我的眼线,她们会好生照料你的,你且相信我。”
魏氏无言以对。
要知道,陆贵妃曾经是她假想敌呢。
“也不知太子……我儿眼下如何了?”魏氏喉咙干涩,但人还算镇定。
陆贵妃笑了笑:“我让老三手下留情。这帝王家,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为何?皇上对你还不够好?”
“傻姐姐,我本是有心上人,为何一月之内就嫁入了当初的英王府呢?那狗东西给我下/药/了。”
魏氏的记忆涌了上来,那些久远的回忆,让她看着陆贵妃,只觉得无端亲密。
陆贵妃会武功,在贵女圈子里独树一帜。
其实,那个时候,陆贵妃就总是护着她了。
原本是多好的金兰之谊啊。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她们这样的好姐妹,同住后宫,却不来往……
魏氏:“你的心上人是谁?”
陆贵妃笑了笑,许多年了,她也释怀了:“他啊,死在了十多年前的宫变中。”
魏氏哑然。
陆贵妃说起来风轻云淡,但她知道,人的心,还是会疼的。
“妹妹,这些年苦了你了。”她爱着别人,却一直深得圣宠,可不是心里苦么?
“魏姐姐,时辰不早了。冷宫都是自己人,你不必忧心,且好生待着,我会来接你出来的。”
“……嗯!”
*
人人都知道,魏家倒大霉了。
但好歹,新上门的女婿这一次立了功,还算保住了魏家。
魏启元乘坐马车,嘴里哼着小曲儿,心情还算畅快。
随行护院上前,靠着车窗道:“大人,陆二夫人又跟上咱们了?”
魏启元一愣:“……”这女子还真是不依不饶啊,无论如何,精神可嘉。
魏启元打算暂时远离朝政。
他越是如此,魏家才会越安全。
于是,魏启元挑了挑眉,对着车窗外,道:“去悦香楼。”
他去喝杯茶。
顺道看看二夫人又想怎么杀他。
悦香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茶楼,茶水价格不菲,且皆非凡品。
魏启元一进茶楼,就道:“来一份最贵的君山。”
掌柜当着魏启元的面,当然是不敢放肆。
可魏启元一上茶楼,那掌柜就呸了一声:“啊呸,奸臣!”
二夫人迈入茶楼,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她捏了捏手中帕子,想到自己不久之前也是如此恶劣态度,恨不能将魏启元拆筋解骨。
但是此刻……
二夫人心绪难平。
她也上了二楼,门外的护院认出了她,直接恭敬道:“二夫人,里头请,我家大人正等着您。”
二夫人抿唇,没有犹豫,还是迈入了雅间。
魏启元亲自煮茶,对二夫人虚手一请:“陆夫人请坐。”
二夫人没有拒绝,在魏启元面前落座,然后就哭了起来。
魏启元就看着她哭,等到她手中帕子都湿了,他又掏出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毕竟,对方失去了丈夫啊!
他能够理解。
二夫人顿了顿,接过了魏启元的帕子,又继续哭。
茶已煮好,魏启元顺道烫了一下茶具,可以饮茶了。
魏启元:“……陆夫人,你若是一直如此,旁人会以为本官欺负了你。”
二夫人抬头,双眸莹润,虽三十大几了,但瞳孔里还有少女的神韵:“那我走了。”
魏启元:“……”
今日一路跟着他,就为了在他面前哭一场?
魏启元张了张嘴,二夫人已经起身去开雅间的门。
二人一个是鳏夫,另一个是寡妇,他实在是没法张嘴喊人,搞不好会引起天大的麻烦,遂只能看着二夫人离开。
魏启元兀自饮茶,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二夫人还顺走了他的一条帕子……
*
陆紫嫣只觉得有惊无险,幸好皇上还活着,不然她不得守国丧?!
离着她的大婚不到七日了,可万不能出现任何岔子!
木棉将打探过来的消息,一一告诉她。
“皇上昨夜虽是受了惊吓,但并无性命之忧,按理说应该不会耽搁四姐姐大婚。”
“废太子眼下下落不明,现在全城戒备,在到处抓人。”
“京城城门都关了,看来城外的宾客,到时候恐怕无法来赴宴了,礼金会损失一大笔,祖母正为这事发愁呢。”
“对了,四姐姐,嫂嫂让我给你的/避/火/图,你自己好生钻研。”
陆紫嫣:“……我知道了。”
她当然要自己钻研,总不能指望卫子健。
能者多劳啊,谁让她比卫子健优秀太多呢。
*
数日后,陆家的喜宴照常进行。
天公作美,接连几天都是艳阳天。
陆紫嫣一大早就起来洗漱打扮,木棉在老太君跟前帮衬着,二夫人近日来也不知是怎么了,心情也大好,人也爱笑了。
整个陆家沉浸在喜庆洋溢之中。
陆靖庭在前院接待宾客,长兄为父,四妹妹成婚,他自然要住持大局。
赵嬷嬷从后院一路跑来,头上的簪子都歪了,她不敢直接声张,找到了陆靖庭,慌张道:“侯爷!大事不好了!”
陆靖庭拧眉,对她使了眼色。
两人行至廊下,陆靖庭神色肃重:“什么事?”
“小姐她……她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莫要耽搁我婚事!
老太君:莫要耽误我老人家发财!
炎元帝:太惊悚了,QAQ~
魏启元:二夫人,男人的帕子,不可乱拿的呀,2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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