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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拔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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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蒸好的蛋羹被元和洒上了少许炒热的白芝麻,愈发鲜黄软嫩,香气袭人。
    “你知道热气会触发痛觉吗?”元璟取了一个最大容量的不锈钢盆,接了小半盆清水,放在流理台上。
    “晾凉了不好吃,万一有蛋腥味怎么办?”
    “特殊时期,就别想趁热了。哪怕是运动会,学校也有点名。再磨蹭,你就该迟到了。快吃饭,我去喊解析。”
    元璟用夹子把蛋羹放进盛水的盆里,元和想了想,又往蛋羹里添上小半勺蚝油,拿起一根筷子划了几道。
    解析一回家就跑到自己的卧室里,呆了一个中午,至今还未下楼。
    元和第一次掉牙掉的是大门牙,没过多久,另一颗门牙也掉了。说话总是漏风,又被周围的大人逗了几次,好几天不肯开口说话。
    解析是小姑娘,女孩子天性,爱美,解析的牙又半掉不掉地疼得厉害,也许情况会更糟糕,该不会此时正躲在屋里抹眼泪吧?
    元璟想着,加快了上楼的脚步。
    二楼,解析的卧室里。
    解析微微抬高下巴,嘴巴半张,使稍稍一碰就疼得厉害的乳牙裸露在外,尽量不让舌头触及它。
    她的目光在页面上不断地浏览着。许久过后,她放下平板,从衣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针线盒,用剪刀剪下一段黑色的棉线,然后拿着棉线走进浴室。
    她先把棉线折成两段,再在棉线的一头上打了一个活结,依次叠加,直至打到第三个才罢手。
    然后她又稍稍清理了自己的口腔,用牙杯接了一杯温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过了一会儿再吐掉,反复几次。
    待发麻的两腮缓缓适应后,解析张开嘴,对着镜子把系好的棉线往目标上套,直到黑色的几截棉线融为一层,陷在红白交界处。
    解析看着镜子,细致地顺着垂落在嘴下的两段被水润湿所以粘连在一块的长长的棉线。
    随着她的动作,套在牙齿上的黑色棉线渐渐有往上跑的趋势。
    解析皱起眉头,又把活结往下压了压,快速地把垂落的棉线往右手的手掌上绕了两圈,她闭了闭眼,在骤然睁眼的同时把右手握成拳往斜下方一使劲。
    ……
    元璟进门时,解析正在洗手池前漱口。
    洗手台上一片狼藉,有沾上点点血迹并渲染开来的纸巾,有一段黑色的粗线头,有一颗白色的乳牙,朝着元璟的那一头还附着干涸的暗红色。
    “等一等。”解析俯下身吐掉口中的水,见吐出的水中还带有一丝血迹,望着镜子里的元璟说了一句,又含了一口温水。
    元璟的换牙历程,不仅一帆风顺,而且常受好运眷顾。
    他的牙齿一有晃动的迹象,过不了几天,“咔哒”一声,牙齿不是混着坚果皮被吐出来,就是被粘在他啃的大棒骨上。
    疼痛只是一瞬间的事,有时他甚至毫无知觉。
    每每元璟的母亲扣着元璟的下巴察看新生牙齿的状况时,总忍不住感叹,常常扼腕自己从前艰难的换牙过程。
    而传统的棉线拔牙法,正是在那个贫穷缺医的年代,元璟的外婆对元璟的母亲所施行的拔牙手法。
    元璟拨开洗手台上那一缕黏在一起的黑色线头,发现了真面目,他震惊道:“你用棉线拔的?”
    解析摇摇头,吐出口中的水,取过一旁的毛巾擦干嘴角和下巴。
    “用棉线试了一次,没有拔下来,但是撼动了牙齿的根基,我一鼓作气用手指扣住拔下来的。”
    解析边说边收拾着洗手台上的杂物,她捏着乳牙问元璟:“这一颗也要扔吗?”
    拔牙的人比旁观的人还淡定,元璟又一次刷新了对解析的认知。
    元璟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疼吗?”
    明明回来时连句话都不肯说,一直捂着腮边,现在竟敢一个人无师自通地把牙齿拔下来了,在受挫的情况下,用手指拔下来,还是一鼓作气!
    解析抽出一张抽纸把乳牙包裹好放进外套口袋里,淡淡道:“长痛不如短痛。”
    说完,她诧异地抬起头:“换牙是自然规律,疼痛也是自然反应,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元璟:“……”
    其实我的原话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唉,算了。
    解析本就话少,性子又不急不躁,虽然缺了两颗牙,但是胜在位置一上一下地错落开来,对她说话并未造成太大影响,言语听在旁人耳里依旧清晰。
    但元和却对此忧心忡忡,尤其是解析从体重秤上下来时,元和发现解析的体重竟和上个月不相上下。
    “不是重了三斤吗,哪里不相上下?”元璟递给解析一杯插着木质吸管的蔬果奶昔,温声嘱咐道,“喝完早些休息,睡觉前记得把文具收好。明天要去参加比赛,别忘了。”
    元和反驳道:“上个月的天气和这个月能比吗,解析都穿上外套了!去掉衣物重量,净重和上个月相比,基本没涨幅。一定是因为最近掉牙食欲不振,缺乏营养。”
    净重?涨幅?又不是在养猪!
    “解析的牙齿才掉了几天啊,更何况现在才十一月初,连毛衣都不用穿,解析的外套能有三斤重?”元璟摇头。
    元和固执己见:“这只是刚开始,一口乳牙全换下来要好几年,到时候解析得瘦成什么样?!一定要在一开始就提高警惕。”
    他走到厨房,把所有的储藏柜打开,视线搜寻了一圈,一股脑地把几种不同的面粉放到流理台上,又打开碗柜,接连拿出几个不同大小不同材质的碗盘,开始鼓捣。
    话糙理不糙,营养还是要兼顾的。
    元璟也重视起来,他上网查看了一些临江的奶场,然后找了一家综合排名最高的,给解析和元和每人订了每天半斤牛奶。
    紧接着,他又复查了一遍去市心算比赛地点的路线,与此同时,点开师兄的视频邀请,戴上耳机。
    “这个月的分红已经打到你账户上了,你查看一下。”
    “我那天去演讲的费用有没有一起算上去啊?”元璟笑言。
    “别看不起人,师兄还能克扣你这点钱!”对面的人踌躇了一会儿,问道,“欸,元璟,下个月,你要不要来公司重新签一份合同啊?我们几个开一场股东大会,给你转点股份?”
    人才竞争太激烈了,元璟现在还是未成年,不好入职,可下个月元璟满十八后就难说了,师兄想用股份先把元璟套住。
    元璟婉拒:“师兄,不用了。当初我也只是给你们打打下手,为软件开发提供一些技术支持,后续的经营发展都是你们一手操办的。现在规模壮大了,我拿股份受之有愧。”
    “话不能这么说,合抱之木,起于微末。而且,你始终是团队里的一份子……”
    元璟再三婉拒,最后拔下耳机,捏了捏眉心,无奈地笑道:“师兄,你也听到这动静了。我实在是脱不开身,回去估计没两天,厨房就得被我弟炸了。咱们当初定的不就是四年吗,刚好这月底四年到期,以后不用再给我分红……”
    师兄比元璟年长许多,这几年又在外跑业务,忙着营销推广拉投资,嘴皮子练得很溜。尽管元璟打定主意,却还是被师兄磨了许久。
    他有些疲惫地挂断通话,端起桌上的水杯,却发现杯中的凉水所剩无几。
    元璟起身走到餐厅,邻近的厨房又爆发出一阵持续的巨响。
    “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要把破壁机打入冷宫了,这动静也太大了。幸亏前后左右没有邻居,否则你必定被告扰民。”元璟的话淹没在破壁机轰鸣的振动声中。
    幸好,180秒后,破壁机发出“滴滴”的提示音,偃旗息鼓。
    “哥,你刚才说什么?”元和把破壁机里的橙色粉末倒进白瓷小碗中。
    “怎么又把破壁机拿出来了?要做什么,一会儿烤箱一会儿炒锅的,不怕影响解析休息吗?”
    “卧室有隔音。”元和早有准备,“我做一道米糕,明天给解析当点心。比赛场地离家里那么远,万一你们赶不及,解析也能垫垫肚子。”
    “那我呢?”元璟端起装着干桂花的小碗,放在鼻端嗅了嗅,“院子里摘的?”
    “当然也有啦。”元和揉着面团,侧头望向元璟,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朗声笑道:“你看我是那种有了妹就忘了哥的人吗?”
    “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你是这种人。”元璟又一一闻过几个盛着色彩不一的粉末的小碗,“平时你做饭有这么细致?有这么精致?有这么耐心?”
    元璟又看了看厨余垃圾,眉毛一挑。
    “菠菜、胡萝卜、板栗、紫薯……零零碎碎有五六种先焯熟再烘干后打成粉末的食材,你要是单给我一个人做,估计我只能吃到纯色原味的米糕。”
    “哥,这你就误会我了。在我心里,你和我是放在同等位置上的,绝对一视同仁。”
    元璟拆穿道:“意思是我们哥俩吃的都只能是至简版米糕。请问元大厨,我能采访你一下吗?你要是不会做精细活也就算了,你说你会做,你还一天天地在家里奉行快餐式的亨饪手法,不觉得暴殄天物吗?”
    元璟把一个玻璃杯拄在元和的下巴处:“还有一点我也十分费解——你不用量杯,不用称重,不看菜谱,仿佛对每一道工序都了如指掌。从没见你往色香味俱全的方向发展过,你怎么会这些呢?”
    “我不做,又不代表我不会做。”元和示意元璟给他倒杯水,接着说道,“我是先全盘掌握后,再选择了更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欸,哥,你看我满手面,你喂我喝,好不好?”
    元和笑得十分欠揍,元璟突然很想把玻璃杯给元和怼进嘴里,他没好气地说:“更适合你的生活方式,你直说你懒不就好了。”
    元和手下忙着揉面,还要分散注意力小心地喝水,没空搭理元璟。
    元璟转念一想,详装不经意般问道:“这么说,你心里都有数,语文也是如此咯?不是不会,是有选择地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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