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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阮千柔送回屋中后,宴朝舞旋即转道去看宴安歌。
宴安歌躺在床上,狂暴的气息渐渐平复,只眉头依旧紧锁,尚未恢复到之前的平静。
尚明月收了力,擦了擦额角的汗,轻喘着气笑道:“朝舞姐,你这女儿可真是了不得,就这几日功夫,我都快压制不住她了。”
虽是笑言,语中却透着一丝担心。
宴朝舞不以为意,剑眉轻挑,自得道:“我的崽总不能太弱。”
她走到床边打量着宴安歌,还有闲心跟尚明月开玩笑,“你看她现在像不像个小炮仗,一点就炸的。”
尚明月动作一滞,心底那丝担忧因着她的轻松悄然落下。
她无奈摇头,也是,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就没见这人慌过。她走到桌边坐下,理了理思绪方才道:“你是有其他打算吗?”
“嗯?”
宴朝舞正一指点在宴安歌眉心,见她神情恢复平和方才收手。
她走到桌边,在尚明月对面坐下,轻笑道:“你是指什么?”
尚明月在外是被城民景仰拥戴的城主,智珠在握,威严而可靠。可到宴朝舞面前,却总摸不透她的心思。
她轻拧着眉,重又开口道:“刚刚你为什么要拉住我?”
她们时刻注意着阮千柔与宴安歌那边的动向,在宴安歌出现异样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若是出手及时,也不至于闹出那么大动静。
偏偏宴朝舞阻止了她。
而后果,正如宴朝舞所说,宴安歌如今就是个一点即炸的小炮仗。
封锁记忆本就是极难完成的事,尤其是对宴安歌这样精神强大的人来说。每冲破一次,都意味着下一次封锁难度的提高。
这三两次撩拨,完全将宴安歌的潜意识调动起来。一旦她开始反抗,尚明月的幻术就再不起作用。那时,宴安歌又会回到最初的危机中,再没有人能帮她。
宴朝舞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不让她提前阻止?
“别急,来,先喝口水。”
宴朝舞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到尚明月面前。
见尚明月静下心,她方才悠哉地端起杯子轻啜一口,不急不徐道:“再过几个月,安歌就满十八了。”
“十八?”尚明月一时不明白其中联系。
宴朝舞摩挲着杯口,谓叹道:“十八了,也该独当一面了。”
尚明月转念惊诧道:“你要退位?”
“是啊,养了十八年,总算能派上用场,让我和她爹清闲清闲了。”宴朝舞眉眼带笑,看着有几分不怀好意。
养孩子说得像养工具人似的,尚明月嘴角抽了抽。
她凝眸思索片刻,恍然明白宴朝舞的意图,顿时不赞同道:“安歌解开禁锢不久,本就不能好好运用这股力量,遑论现在意识不清时,你这样太冒险了。”
说什么在安歌十八岁时退隐,这只是结果,却不是宴朝舞的目的。
以宴安歌目前的状态,别说什么独当一面,连照顾自己都难。也只有在宴安歌恢复后,才谈得上交托重任,担负起一城之主的责任。
宴朝舞的目的分明是让宴安歌在最短时间内彻底恢复,掌控所有的力量。
确实,按自己的法子来,封锁记忆后再一点点凝练力量,所花的时间要多很多。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不定,而这期间宴安歌实力大退,随时会有变故。
但即便如此,于宴安歌而言,这无疑还是更为稳妥的法子。
赌她瞬间爆发后意识先于本能觉醒,再行克制,无异于悬崖上走钢丝,拿小命不当回事。
纵然一直以来对宴朝舞尤为信任,在这事上,尚明月依旧持反对态度。
宴朝舞轻点着桌子,道:“月娘,放宽心。古语有云,破而后立,这是那小崽子的机会。”
“这算什么机会?明明已经放弃过一次了,现在为什么还要找回来?”
尚明月不解。
她犹记得当初找回小安歌,得知她万中无一却危机四伏的天赋时,宴朝舞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封印。
——她不需要她的孩子有多优秀,只要她平平安安长大。
这么多年来,宴安歌的玄技虽被大幅抑制,但她的剑技承继于宴朝舞,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她已经足够优秀,为什么还要冒险去寻获早已放弃的力量?
“当初是我的选择,而现在,是安歌自己的选择。”
宴朝舞轻点着心口,语中有叹惋,更多的却是为人父母的自豪。
她能感知到宴安歌潜意识里的迫切,她想醒来,想拥有更强大的实力,想挑战那份不可能……
这亦是她的期许。
“宴家的孩子,没有屈从于危险而畏缩不前的,更何况是我的崽。”
宴朝舞下巴微扬,铿锵有力道。
“行行行,你们母女最厉害。”尚明月摇了摇头,无奈道,“可你也不用那么急啊。”
“不急不行……”宴朝舞将袖口往上撸了一点,伸出手腕放在尚明月面前。
尚明月隐约意识到什么,将信将疑地探手寻脉。
手刚放上去,又倏地收回。
她抿抿唇,重新仔细探脉,依旧是同样的结果。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宴朝舞,“你这是怎么回事?”
向来浑厚庞大深不见底的丹田气海此刻近乎干涸,脉象虚弱无力。
她不信有人能将宴朝舞逼到这地步。
宴朝舞收回手,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道:“从阎王那里抢人比我想的要难点。”
是韩锋。
尚明月了然。
出事之后,她也去看过,韩锋的伤尤为棘手,全靠宴朝舞给他蓄着一口气在。
只是她也没想到宴朝舞会为韩锋做到这地步……
不对!
电光石火间,尚明月念头一闪,突然发现她之前的想法都是错的。
似乎是印证她心中的想法,宴朝舞慢悠悠地开口:
“过段时间要举办朝武会,我实力大减,可对付不了那些整日没事干非要上门挑衅的人,只能靠安歌啊。还有那些暗中觊觎城主之位的人,不清扫一番,如何立威?不过这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所以,之前说那么多,真正目的其实就是让宴安歌尽快坐上城主之位,自己好逍遥自在吗?
尚明月瞥了对面悠闲喝茶的女人一眼,满面复杂。
“这就是你让我按下调查的真正原因?”
难怪先前祈兰花会之事不了了之,如今乾阳山脉之事又不让她插手,敢情都等着宴安歌亲自解决?
她无奈笑道:“安歌摊上你这个娘亲真是……”
“真是有福,对吧。”宴朝舞惬意地眯了眯眼,“小孩子还是要扔出去多历练历练的。”
这么一个小坎子,她可不信她家崽过不去。
她觑了尚明月一眼,意有所指道:“你也该适时放手了。”
“云潇她……诶。”尚明月怔忡片刻,摇了摇头,转而调笑道:“你家小安歌可是长大了,不过今天这一出,可让那小姑娘吓得不清,你也不怕把人吓跑了,回头安歌醒来找你麻烦。”
玩味中又带着几分认真。
“吓跑吗?”宴朝舞眉头微拧,“如果这是她的选择……”
不出两位的预料,阮千柔一夜辗转反侧,终究还是选择——
“我不去朝武了……”
风拂过,纷扬的木槿随着阮千柔的话一并落下。
尚云潇没有反应过来,攀着尚云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阮千柔抬头笑了笑,复述道:“我决定,暂时不去朝武了。”
“诶,为什么啊?”尚云潇站直了身体,眉头微拧,“表姨和小鸽子这次不会多待,过不久就要回去,你不跟她们一起吗?”
阮千柔微点头,道:“我之前原定计划是想进入天武学院学习一番,如今安歌有宴姨照顾,我也可放手做我想做的事。”
“你最想做的事难道不是陪在小鸽子身边?”
尚云潇一语中的。
阮千柔眸光狠狠一颤,避过她的问题,只道:“这段时间多谢尚姨和云潇、云雅姐的照顾,但我心意已决,等安歌离开,便也启程。”
尚云潇仍是不解:“你怕留下会影响小鸽子?那也不用担心啊,暂时离远点就是。而且风神医不是在吗?他老人家还是你师父,说不定有其他办法呢。”
从宴朝舞那里得知她与风老是旧识,风老更是为救韩锋才离开连沧城之事,阮千柔也尤为感慨世界太小。
对于尚云潇的疑惑,她抿了抿唇,没有作答。
尚云潇仍不甘心,继续挑动她的神经道:“你就不怕小鸽子回去有危险吗?上次的罪魁祸首还没抓到,要是再出来……”
“有宴姨在,安歌的安全不用担心。”
阮千柔仓促打断,似是怕她再说会动摇自己的念头。
尚云潇真的搞不懂了,明明心里放心不下,为什么不遵从心意?难道天武学院还是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
她还想再问,尚云雅拉了拉她的手,“千柔妹妹想必是深思熟虑过,我们尊重她的意愿就是。”
“行吧。”尚云雅发话,尚云潇没再纠结。
她叹了口气,大手一挥,“我们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