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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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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一)
    熙和,元年,春。
    景帝殒,六皇子宣王即位。
    同年,怀沙再次传来捷报,金府军已彻底收复怀沙四岭,将择夏樱盛开时节率军回朝。
    盛京城郊的无间山,被称作天启的万药之地。气候冬暖夏凉,水汽温润,风景钟灵毓秀,巍峨云覆,最重要的是,无间山遍地都是宝,蕴育着无数仙花药草。
    此时正值春三月,无间山正逢海棠花开之季。盛开簇拥的棠花如同染了胭脂色的红云,漫山布满,亭亭袅袅,一片香雾空蒙。
    山野之际,白衣织金服的少年在前面跑,穿着粉裙的少女在后面追。
    “金——子——奚!”
    “走那么快,要死啊你!”
    少女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大篮子,为了追上金子奚,跑得气喘吁吁的。
    金子奚回头,对着少女做了一个鬼脸。
    “就知道你慢,非要跟着来!浪费我时间!”
    说罢,金子奚朝反方向折了回去,跑到少女身边,一把提过少女怀里的篮子。
    “我来提,你本来就慢。”
    少女涨红着一张小脸说道:“这里面都是鸡蛋,你毛手毛脚的,打碎了怎么办?这是我姨妈专给轻轻姐养胎吃的。”
    金子奚满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别说是这一篮子鸡蛋,我顺便把你抗在肩上都走的一样快,一样稳当!”
    少女“切”了一声,捋捋鬓边的碎发,朝金子奚瞪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你最好把鸡蛋给我提好了。要是把鸡蛋打了,回头就等着本小姐告状吧。自然有人收拾你。”
    金子奚提着鸡蛋已经走出三五米远,回眸朝她挑了挑锋利的眉眼:“你们女的就爱告状,告就告去呗,我爹爹又不在盛京。”
    少女抛出了一记杀手锏:“那我就告诉沈大哥!”
    金子奚脸色一变,语气明显一萎:“告就告诉,谁怕谁?”
    金子奚在盛京转眼已经呆了三年之久。
    金止慕重回怀沙,先帝将金子奚留在了京中,许了一个位高的闲职,骁勇的虎与正在茁壮的鹰,盛京总要留下一个,先帝那边才肯安心。这三年没有金止慕的约束,他本以为是享自由了,谁知,金止慕走之前,特意嘱咐了他那“心狠手辣”的妹夫:“替我管好金子奚,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不听话了,可劲儿抽他,他皮厚着呢......”
    少女见金子奚的气焰肉眼可见的矮了下去,拍了拍自己裙面上的碎草,望着吃瘪的金子奚扑哧笑了一声,悠悠讽刺:“你最好等等我。要是把本小姐在这深山老林里弄丢了,我也要告诉沈大哥。”
    “江舒儿,你是告状精吧你?”
    金子奚停下脚步,狠狠踩了地上一朵饱满绽开的海棠花残骨,朝天暴吼一声,有气实在无处撒。
    金子奚本来打算一个人来无间山看妹妹的,但是江舒儿,江阙大哥的表妹,京中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非要跟着他一起进山来,说是体会山野风光,实际上——金子奚觉得她是来添乱的,又或者是专门给他添堵的!
    无间山,万花川谷,立着一座二进的四合小院。
    “徒弟,别乱动——”
    杜庭诀眼看着不远处,还有半月就要生产的孕妇手里提着一大袋子的决明子,就觉得心慌。
    温轻轻把那带决明子提起放置在石磨上,扶着腰起身,笑眯眯道:“顺手而已。而且适量运动对将来生产有所帮助。“
    “使不得,使不得,你要出了意外,我那小师侄非得杀了我。”
    杜庭诀决心药也不磨了,连忙起身,把温轻轻扶到一边铺了软垫的木椅上。
    “唔。”
    “上山也不过半日,怎么哥哥还没来。”
    说着,温轻轻朝门外张望了一番。
    杜庭诀想道:“许是出发晚了些。”
    “嗯,应当是如此。”
    温轻轻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孕肚。
    去年的六月,她确定有了小宝宝之后,在家中度过了最难捱的一个月。
    她本就身子弱,结果从七月便开始天天孕吐,吃了吐不吃也吐。站着吐哭着吐,吐的沈微恨不得替她吐——最心疼的时候,把她窝在怀里说:我们不怀了。
    温轻轻:.......乱说什么。
    但沈微着实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的。
    七月的盛京天气炎热,正值酷暑,温轻轻的胃口坏到了极致。
    沈微只能变着法的让她吃些东西,每天的早膳,午膳,晚膳,只要他在,就是亲自上手去喂。
    她那段时间的胃口,根本没有什么爱吃的,感觉吃饭就是为了维持生命。
    怀孕,是什么人间疾苦。
    得知温轻轻有喜的时候沈微有多高兴,看她因为怀了宝宝受罪的时候就有多心疼。
    杜庭诀也想了办法,开了许多能够缓解她孕吐的药,但大多情况下都是,温轻轻喝完一碗再吐半碗的情况。
    幸好后期还是有一些成效。
    盛京夏日炎炎,酷暑难耐,温轻轻是一个惧热体质。当她每天捧着冰碗哭着求沈微说她要吃冰西瓜的样子——让沈微不得不狠心想了一个法子。
    无间山是杜庭诀的地盘,那里空气清新,气候凉爽,比盛京城适合养胎。
    唯一的坏处便是,他不能每日守在她身边。
    但大局考虑,沈微还是决定把温轻轻送到无间山养胎。他不忙的时候,每四五日都会抽空来无间山住上一两夜。
    这大半年,沈微一直都是盛京城与无间山两边跑。
    “妹妹!妹妹!”
    金子奚总是未见人影先闻其声。
    待温轻轻看清他人的时候,只见他左手提着一篮子鸡蛋,右手提着一大盒子不知道什么东西,身后还背着一个豆蔻少女。
    “哥哥。”
    温轻轻想要自己起身迎接,却发现有些吃力。秋禾和冬月把温轻轻拥护起来,扶着往前走了几步。
    “就说你走不了多少路吧。走的慢就罢了,后半截山路全靠我背你。”
    金子奚一边絮叨一边把背上驮着的少女安稳送到地面。
    “舒儿也来啦。”
    温轻轻杏眸一弯,笑容比这山间的春风还要和煦。
    江舒儿心想:光看她这张脸,谁能相信她是一位怀胎九月的准母亲了呢。
    “轻轻姐,半年多不见。舒儿可太想你了!”
    江舒儿一把抱过温轻轻软乎乎的胳膊,目光朝她高高隆起的孕肚上面望去,眨了眨水眸,说:“不知道这肚子里的是个小弟弟呢,还是小妹妹!”
    温轻轻笑道:”很快就能知道了~“
    金子奚把盛着鸡蛋的篮子小心放下,又把另一只手上的东西拿到温轻轻面前的石桌上。
    “轻轻,看哥哥给我未来的小外甥带了些什么好东西来。”
    说罢,他把石桌上那只那庞大木盒隆重打开。
    “嚯,这么多东西。”
    温轻轻吃惊一霎。
    木盒子的东西满满登登。粗略目阅过一遍,能看到里面盛放着有小木红缨枪,小木刀,小木剑,小木弓.......
    “哥哥,你这是做了一整个武器库呀。”
    温轻轻拿起一只小木剑,挥动几下,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江舒儿没想到金子奚这么“心灵手巧“,她调笑道:”这万一是个妹妹呢?送这些刀枪棍棒的是不是不太合适?”
    金子奚撇了撇嘴,道:”谁说女子不能玩刀枪棍棒?我金家的孙女,必定文武双全,谁也欺负不得!不像你,路都走不了几步,还得要我背呢。“
    江舒儿一下子涨红了脸:“你!”
    温轻轻立马出言帮江舒儿解围:“哥哥,你身体素质好,走大半天的山路是没什么问题。舒儿穿的鞋底子薄,自然是吃力些。”
    “是呢,我脚底都磨出泡来了。”
    此时,舒儿被金子奚数落一路所挤压的委屈通通涌上了心口,她努力克制的情绪忍不住泛滥起来,眼眶铺开了红,蓄起泪花来,看上去楚楚又可怜。
    温轻轻不免心疼起江舒儿来,她用帕子替江舒儿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语气温柔:”舒儿,不哭。去屋里歇着吧,让冬月给你脚底抹上些药膏。”
    “屋里的桌上还有新鲜的小红果,可甜了,舒儿随便吃。”
    “哎,不哭了。”
    “有什么,我的错。”
    金子奚不会安慰人,只能干巴巴说一句他错了。
    江舒儿看都没看金子奚一眼,就气闷闷地回了屋。
    “咕叽”。
    金子奚的肚子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他一边整拾着他的宝贝木盒子,一边问正在生火的杜庭诀:”杜先生,今晚上吃什么呀?“
    杜庭诀长眸含笑:”贵客来,自然是好吃的。“
    金子奚高兴起来:‘哇,有没有肉。”
    “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有。”
    杜庭诀将把柴火点燃,簇簇火光映着他的脸颊,将他照的暖烘烘的。
    *
    吃过晚饭,温轻轻习惯坐在院子里看看天上的星星月亮。
    眼睛里盛放着星星月亮,脑子盛放着的却是他。
    密侦司这些日子忙,她有十几天未曾见到过沈微了。
    这几日,睡觉翻身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叫到他的名字,但睁开眼,又发现身边空落落的,那时候心里徒然产生的不安,是最难受的。
    此时,百无聊赖,她伸手数着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不知道什么时候,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乘着夜色,带着凉风,披着银河的那个人,匆匆入院来。
    “谁?’
    忽而瞥见门外晃进来的黑影,温轻轻有些警惕性的护住肚子。
    坐在一旁啃着鸡骨头的金子奚自然也察觉到了,他腾地站了起来,自觉挡在温轻轻身前,手里紧握起的剑随时可以出鞘。
    黑影将兜帽一摘,露出一张略带倦色的隽美脸庞。
    “吓我一跳。”
    金子奚渐渐收回张扬凶恶的气势,扭头与温轻轻道:”妹妹,是你相公。
    温轻轻眼眸一亮:“我相公?”
    “相公!”
    温轻轻清甜欢快的声音入了他耳,沈微“嗯”了一声,墨玉一般如夜静谧的眸子终于泛起层层涟漪。
    沈微连夜封了手头大案的卷宗,公务事了,今日早朝就向御上递呈了假条。
    他请了有一月的假。
    请假的理由也很直白:他的娘子还有半月就要临盆,他必须守在她身边。
    回府闷头睡了半日,结果做了一个白日噩梦。梦到轻轻在山里被一只毒蛇缠住了身子,怎么也挣脱不开。噩梦惊醒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他随意收拾了几样贴身物件,马不停蹄就赶来了无间山。
    “回屋吧,风凉。”
    沈微把自家娘子搀回了屋,关上了房门,夫妻二人准备诉说重逢的温情。
    沈微这几日胡子都未来得及刮,好在并不影响他的容貌,更是有着一番克制内敛的沉稳气质。他用胡茬在温轻轻脸上亲昵地蹭蹭,言道:“生完宝宝,我们就一起下山。”
    没有温轻轻的每个晚上,他都睡得极不自在,身边空空如也就罢了,心里更像是缺了一块。
    “好。我也想盛京的热闹了。”
    温轻轻点点头,眼含着淌过棠花的柔软春意。
    他半跪下来,摸摸温轻轻圆鼓鼓的肚子,对着未出世的胎儿说:“这几日,宝宝乖不乖?”
    温轻轻把手覆在沈微放在她孕肚上的手,笑道:“宝宝这几日老踢我肚子,是迫不及待地想出来了。”
    沈微站起身来,坐回床榻上,把她熟练地揽在怀里,俯首,用鼻尖轻轻嗅过她的发,眼眸微微眯起:“轻轻,今日晌午,我做了个噩梦。”
    温轻轻捏捏男人留有胡茬的下巴,安抚道:“白天做的梦都不算数的呀。”
    “嗯,肯定不作数。”
    沈微挪了挪身子,把自家娘子略微肿胀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着手缓缓揉捏起来。
    “好舒服。”
    温轻轻的脸上泛起温热的红云,她舒舒服服地半靠在柔软蓬松的软丝靠垫上,闭上了眼睛。
    男人的动作既轻柔又熟练,令她小腿处的肿胀缓解不少。
    揉了约半个多时辰,沈微才歇了手。
    他小心谨慎地把昏昏欲睡的她抱到温热的怀里,俯首下去,把在脑海里复习过千百遍的事做出了实际行动。他细细含上了她的软唇,温柔吮过她的舌尖,久违的暖意交融在一起,生着蜜糖一般的润泽。
    有些人,怎么吻都吻不厌。
    温轻轻感觉到被人满含爱意的亲吻,却因为困意缱倦,只是胡乱草率的回应着。
    他不敢太过分,只是借着与她唇齿交揉,诉说着埋在心底已久的相思意。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半夜醒来时,身旁不再是空落落的,伸手就可以摸到他的脸庞,他的温烫胸膛,只要她唤一句:“相公。”
    耳边就可以传来回应。
    “娘子,我在。”
    沈微把她的手握在自己宽厚的掌心内,起身在她耳畔落下淡淡一吻。
    “这个漫长整夜,我都在。”
    “我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要说:金子奚凭实力单身。
    第一个崽崽快要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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