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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白光迅速膨胀稀释,逐渐变得如暖阳般柔和,透过稀疏的光斑隐约能见其中真章,雪白的躯干末端,九支尾羽熠熠生辉。
随着一声清脆的唳叫,光团碎成光穗,从中冲出一道白色身影,双翼微张,盘旋于空中,所到之处抖落出七色斑斓的星点。
就在她凌然于世的一瞬,几乎所有的神兽都动作一滞,猝然停住攻势。
“那……是什么东西?”樊安愣住,转向身旁的妇人。
“九支尾羽……”妇人痴愣地看着,口中喃喃道,“传说中万物神也有九支尾羽。”
“是啊,圣女的赤乌也才六支尾羽。”
“胡说!连遗迹结界都进不去,怎么可能跟万物神有关!”方寰氏的少女见他们竟拿十二支之人和圣女相提并论,顿时有些不乐意,提剑在空中一挽,“此等不入流之辈竟敢假扮神祇,猎豹!”
不远处已负伤的神兽听到召唤,下意识想听从她的指挥,可当靠近那白羽鸟两丈以内时,却忽地前腿扒地,垂下头发出奇怪的叫声,不是惧怕,倒像是某种奇怪的仪式。
安瑾禾恍然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竟变大了好几圈,淡黄色的绒毛褪去,周身长出白羽,悬在半空中,而地上的人都抬着头一脸惊奇地望着自己。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號虎对颂歌挥动尾鞭的瞬间,连忙焦急地振翅寻找着少年的身影。
羽翅轻摇,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在见到角落里那双清澈的眼睛时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在准备落下之时,视野中突然出现一抹火色,在山脚处飞快攒动,竟生生燃出一条焦黑的小道。
刚想跟过去,却又倏尔消失,仿佛根本没存在过。
什么东西?
难道与那吃人的神兽有关?
思索间,安瑾禾已经习惯性地想落在少年肩头,只是她现在不是小鸡崽了,这一隅之地根本装不下变大的身躯,半天没找到落脚点,直接扑腾着落到地上。
“鸡崽,你怎么变大了?”颂歌半天才回过神,看着面前这个头顶长出羽冠,浑身洁白如雪的大鸟有些不敢置信,只是那双黑豆般的眼珠还有些以前的影子。
安瑾禾抖抖屁股站直,用尖喙在他手臂上一啄,随后朝着后方山脚处鸣叫了一声。
“你是想带我到那里去?”
安瑾禾没想到他竟然一下就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在他手上一轻啄,似在回应。
而就在不远处,所有神兽都失常一般不愿再进攻,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方寰氏派出的几人毕竟年纪小,瞬间没了主意却又不甘心放过他们。
“这到底是什么妖术?”方寰清秋拦在十二支众人前,“兹事体大,还是随我去方寰氏找圣女来定夺。”
“你休想逃跑!”少女将剑抵在颂原脖子前,一副要押他赴命的架势。
颂原眉间一凛,将剑轻拨开:“十二支行得正坐得端,我自己带黑背玄武去找圣女。”
僵持半刻后,等不及天亮,颂氏众人陪着他一齐出发朝云香故里而去,唯独一道清瘦的背影,悄悄走向后山脚相反的方向。
安瑾禾在前面带路,少年默契地顺着她的脚印,找到那条焦黑的小路。
“鸡崽,这里果然有蹊跷!”他奖励般拍了拍她的脑袋。
看样子应该是火属神兽,虽坤元境内火属神兽数量众多,只根据这一现象还没有办法判断出是何种神兽所为,但据他所致,十一支旁系与十二支,没有一人的神兽属火。
可以肯定是外人所为。
颂歌一路循着痕迹往前走,想看看尽头通向何处,却没想小路虽窄,却一直蜿蜒着爬上山顶。
而等他们费力爬上山顶时,才发现这里空无一物,甚至连焦黑的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就在两人失了线索时,只听“簌”一声,背后猛然袭来一道劲风。
是陷阱!
颂歌毫无防备,脚底不稳直接朝后飞去,安瑾禾连忙飞起来叼住他的后领,却没想力道实在过大,所立之处又甚至陡峭,连人带鸟一齐向山下滚去。
颂歌意识到不对劲,立马反身将安瑾禾护在怀中,她有些无奈,根本张不开翅膀。
只一瞬便听到一声巨响,她与少年不知一起落在了何处,只知道身下异常坚硬,颂歌闷哼一句后便没了动静。
她挣扎着站起身,却发现少年紧闭双眼,似乎已经失去意识,鲜红的液体从他脑后渗出来,看着着实瘆人。
安瑾禾伸过脑袋在他鼻子下面蹭了蹭,确定他还有鼻息,便不断用喙去啄他的脸和身体,可少年却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她手足无措时,一道鹅黄色的身影突然从旁边跃上,径直朝这处走过来。
宫鹿年!
她怎么在这儿!
安瑾禾一惊,向她身后张望着,没见到她的神兽。
若她记得没错,穷奇也属火!难道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她连忙飞到颂歌身前,虽然不知道变大后有没有习得什么技能,但如果她真想伤害颂歌,那安瑾禾也会不顾一切与之一战。
谁知少女淡然一笑:“别紧张,我只是想救他。”说着蹲下慢慢向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尖喙,模样很是诚恳。
想起穷奇好歹万兽会时救过她的小命,还算有些交情,安瑾禾狐疑地别过脑袋,有些抵触她的触碰。
“听说十一支旁系有人被害,我才偷偷跟着方寰氏过来的。”少女耐心十足,“因为……宫鹿氏也有人死了。”
安瑾禾一愣,第三支实力强大,那神兽竟有如此能耐?
“就在夜里,死得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动静。”仿佛知道她听得懂一般,少女直视着她的双眼,“还有,你再不让我救他,他可真要没命了。”
安瑾禾回头,只见少年身下的血迹蔓延得更大了,如今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选择相信宫鹿年。
她迈着腿让到一旁,少女吹起口哨唤来穷奇,让他们几个全都坐在后背,随后煽动巨翅腾空而起。
巨兽带着他们穿过大半个坤元净,来到宫鹿绮林。
第三支宫鹿氏在前几支中,算是较为独特的一脉,族人喜静,不爱与人交际,故此所住之处也同样依山傍水,与外界相隔甚远,但建筑之宏伟决计不是十二□□种简陋茅屋可比拟的。
这里林荫密布却有章法,四面环水却不显清冷,明显是出自大家之手。
一回去,宫鹿年便将颂歌安置好,还特地找人为他医治,好在未伤及要害,两日便有了好转的迹象。
而十二支众人自去了云香故里后便没了消息,安瑾禾只好守着少年,每日晨起第一件事便是用喙啄两下他的脸,看看他有没有反应。
今天已是第三日,颂歌的伤口已开始结痂,人却完全没有醒过来的征兆,安瑾禾不由加大了嘴上的力度。
躺在床上的少年睫毛不经意间颤了颤,却被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又压了回去。
宫鹿年端着药走进来,见安瑾禾一脸戒备,便凑过来笑笑:“你应该吃什么?谷子?还是虫子?我们这里没有禽类神兽。”
接着,她十分自然地坐在床边,舀了一勺浓黑的药汁送到颂歌嘴边。
少年无法张开嘴,所以都是喝得少漏得多,然而宫鹿年并不在意,甚至还贴心地用帕子给他擦擦脸。
安瑾禾盯着她的侧脸,忽地有种预感。
这人该不会与这少年的情劫有关吧?
就在思量之间,颂歌眼皮又抖了几下,竟幽幽半睁开眼。
“你醒了?”宫鹿年面露欣喜立时问道,同时又送了一勺药上去。
少年有些讶然,显然不太习惯有生人如此照顾自己,便转着身子到处寻找白羽鸟的身影。
安瑾禾扑扇着翅膀立到枕边,他这才松了口气:“我怎么会在这里?十二支的人呢?”躺了几日,他的嗓音不觉有些沙哑。
宫鹿年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说了遍,少年定定听完,澄澈的双目看向少女:“多谢。”
“不用跟我客气。”她淡淡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等他喝完药,宫鹿年没有再多说一句,而是吩咐他好好养伤便退了出去。
颂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出神,安瑾禾怎么都觉得这个少女有些危险,便不悦地啄了下他的侧脸,提醒他注意。
良久,少年忽然自言自语道:“穷奇属火吧?”
好样的,看来他还没这么笨。
安瑾禾抖了抖羽毛,稍稍松了口气。
可就在第二日,他们却一早被门外一阵嘈杂惊醒,似乎有不少人在快步跑来跑去。
安瑾禾倏忽睁开眼,只见少年也已强撑着身子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又死人了!”
“快!快过去!就在风河堂!”
“宫鹿远死了!”
!!
少年将外衫随意套在身上,抱着安瑾禾踉跄着往外走:“去看看。”
顺着涌动的人流来到风河堂,只见偌大的地方已围着一圈人,中间有一陌生男子躺在地上,死状与先前几人均一致,头颅不翼而飞,而就在他身侧,还半跪着一名少女。
鹅黄色的马步裙加身,满面泪痕,最为醒目的是脖颈处,竟有一圈猩红的伤痕,丝丝往外渗血。
“我……差点也死了……”少女呜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