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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余风轻轻刮掉最表层的那层锈迹,直到钥匙再度恢复了一点光亮。
他将手术刀收回,重新拿出箱子。
要不要现在尝试打开?
上有翻车鱼,下又是不明的船体结构,而他则挂在一根承重柱上。
程余风没有犹豫:
当然是现在就试!
他见过太多因为犹豫而错失良机的典例了。
程余风将钥匙精确地向箱子上的锁眼中插去。
他冷静地一点点将钥匙推入锁芯,接着顿住:
这把钥匙,似乎确实是这个箱子的。
来不及想这是巧合还是其他,他缓慢地拧动钥匙,感觉到内部的锁轴转动,生锈的滞涩透过铁质的钥匙传出来。
锁开了。
程余风眼睛一亮,但是却没有立刻打开箱子,因为他刚刚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箱子内部的东西,不是防水的,该怎么办?
而且这里光线太暗……他抬头看向上方,那里很久都没有动静了。
当然,也没有季杉凌的踪迹。
程余风沉下心来。
接下来他面临着一个抉择:
是游到上方亮光处就打开箱子,防止之后再出问题;还是带着箱子离开水面再看?
他能不能冒这个风险?
他吐出一串气泡,心中估量着刚刚过去的时间:
十几分钟左右。那他大概还有将近两个半小时。
程余风将钥匙挂回腰间,抱好箱子,猛地离开了柱子!
他蹬腿向上游去,无声地接近了那处他刚刚掉落的破洞。
从破洞钻回走廊之前,程余风回头,看了一眼他游上来的地方。
从光亮之中向下看去,只能看到一片幽深。
那底下似乎很深。
就在这时,一条“规则”却突兀地出现,缓缓从黑暗中浮起:
【船体底层。莱米的戒指失落之处,蔚蓝与现实的交界】
程余风动作停滞。
他意识到,那里可能就是他们此次任务的终点。
或者,之一。
他可不会天真地认为,虚空发布的主线任务会如此轻松地达成。
程余风回过头来,从破洞游了出去。
氧气储存不足,季杉凌又不知所踪,那个地方只能下次再来了。
不过,这次知道了位置,下次再下潜,他们应该可以更顺利地抵达那里。
程余风警惕地探出头,首先着不远处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点奇怪的亮光。
他先是愣了一下,接下来感觉后背一凉:
那是翻车鱼的眼睛。
他低下头去,果然在走廊地板上找到了自己此前失落的手电。
正是手电打出的光反射在鱼眼上,才映出了那一点怪异的光。
程余风缓慢地移动过去,捡起手电,关上了它。
他在一片黑暗中静静地听着附近的声音,同时,注意着翻车鱼是否对这点动静产生了反应。
好在,对方似乎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此时不再动弹。
程余风将脚落在地板上,轻巧地在水中弹跳着前进。
水中几乎失重的情况下,这样行进反而动静最小。
他在确信离开了翻车鱼的视野范围后,才打开了手电,向前方照去。
这里的结构看起来有些陌生。
程余风皱了皱眉,扫视了一下四周。
翻车鱼的冲撞让不少脆弱的船体结构都坍塌了下来,现在,他前方已经不再是那条熟悉的走廊。
程余风没有在意,只是往前游去,不断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只要他还在二层,就不用担心陷入更深的船体中。
至少,在这里,他还是有把握能找到出去的路的。
他解开了箱子的锁,离开了翻车鱼的动作范围,也找回了手电,还记住了关键的任务地点。
现在的问题是,季杉凌的去向。
程余风不敢保证,在刚才那样的强水流中,对方的氧气瓶仍然保持完好。
但是,他们下来时几乎做好了万全准备,却唯独忽视了一件事:
他们没有带通讯道具。
或者,没有带水下专用的通讯道具。
在意识到这个念头时,程余风其实怔愣了一下:
他似乎,比以前变得……
变得什么样来着?
“哥哥,你要变得更有人情味儿才成!”少女的嘟囔声仿佛还在耳旁,程央愉带着点恨铁不成钢说,“你这样铁疙瘩,我看你以后怎么找对象!”
“为什么要找对象?”他记忆中自己的疑惑声音响起,“我不需要。”
“哼哼……”程央愉冷笑了一声,“就你这个老冰山铁树,我看看哪个火山能给你暖开!”
出乎意料,程余风莫名想到了逢箜越的脸。
虽然在冰冷的水体中,他却猛然脸上一热,像在逃避什么一样移开视线,看向前方的某块木板:
为什么会想到他?
虽然他情感迟钝,却不代表程余风不知道“对象”的意义。
对象,人类对配偶的简称。
现代社会中,一个人对爱情最美好的期许,就是一个一起白头的……配偶。
程余风用手背中水中拍了拍自己的脸,回过神来。
他以前其实不会这么思绪发散的。
他这是怎么了?
现在关键是找到季杉凌的位置,他平复心情,毕竟,两人是队友,要完成任务,队伍的完整性很重要。
程余风扭转身体,估测了一下自己周围的环境:
他前方是一片坍塌的木板,只有右侧有一处三角形的缝隙,大概可供一人通过。
左边则是正常的走廊墙壁。
看来,翻车鱼那一下,将大片的右侧船体撞塌了。
季杉凌当时的位置在他侧后方。
程余风回望起之前的来路:
他刚刚过来时,并没有在那边听到任何动静。
而身为灯集的战力第一,他知道季杉凌不可能被那一下击晕。
程余风将目光投向右方坍塌的木板。
如果她没有来找自己,又不在后面……
那么季杉凌可能被困在了这些木板中。
他往前游去,钻入那个三角形的缝隙。
果然,程余风的手电光一照进去,他就听到自己的右前方传来了水流波动的声音。
程余风向那边看去,果然看到一只胳膊从一处缝隙中探出,正向自己挥手。
他游了过去,近了,才发现对方正是季杉凌。
在翻车鱼撞过来时,她同样没来得及躲避,只护住了自己的要害。
于是,她恰好被卡在几个承重柱倒塌形成的小空间内,只有一只胳膊能伸出来。
季杉凌向程余风艰难地打手势道:
这里结构复杂,我没办法暴力破拆,可能引起二次坍塌。
程余风问她:
你的氧气还够吗?
季杉凌从缝隙中点了点头:
我的装备没受什么损伤,就是短暂地出不去了。
程余风又问道:
你的氧气瓶还能用多久?
季杉凌比划出一个数字:
五个小时,肯定没有问题。
她忽然又比划道:
你先上去。船上,我有件衣服。衣服其实是个储物道具,我把权限物品给你,你就可以解锁。那里面有一只药剂,可以用于融化特定范围内的东西。
季杉凌看向程余风的胳膊:
箱子尽快打开,免得夜长梦多。我相信你能赶回来。
程余风明白,她是看到了自己抱着的箱子,看到锁已经打开。
作为老道的角色,季杉凌立刻做出选择:
先保线索物品。
更何况,作为灯集的顶尖战力,她其实已经算是站在接近恐怖世界顶端的位置。
她并不畏惧生死之间的挑战。
程余风没有犹豫,伸出手,接过季杉凌递给他的一个金色吊坠。
将吊坠放好,程余风紧接着向左前方游去:
他推测,前面应该还有缝隙可以通往他们下来的那处破洞。
果然,程余风很快看到,手电扫过了一处破损的门框,上方坍塌的木板压下来,却没有将它压垮,而是留下了一处空隙。
他从空隙中钻过,抬头看去。
熟悉的破洞再次出现。
程余风默默记住这道路线,快速向上游去。
从破洞中钻出,程余风才意识到,这条突如其来的翻车鱼给船体造成了多大的损害:
右侧的船体,所在房间的地板几乎完全塌陷了。
之前还算完整的走廊,现在只剩下了半边。
程余风收回目光,向前游去。
很快,他就到达了此前下来的甲板大洞,从中游了出来。
但是,明明他们在下面并没有探索多久,上方的天色却显得格外阴沉。
程余风面色一沉,向海面游去。
在清澈的海水中,又没有了翻车鱼的威胁,程余风游动的速度显然快了许多。
没过多久,他就从海水中冒出头来,透过湿漉漉的面镜找寻起菲索的影踪。
但探出头来的那一刻,程余风心中也冒出不妙的感觉:
头顶的天空,不复此前的阳光明媚,而被厚厚的云层覆盖,浓郁的深灰色蔓延开来。
他找到菲索小船的位置,游了过去,爬上了甲板。
“怎么只有你?”菲索讶异地问道,“另一个女生呢?”
程余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把面镜推了上去,回答道:
“下面出了点事。现在我得拿点东西再回去。”
菲索却瞪大了眼睛:
“不行!变天了!而且这个云层厚度,怕不是马上要有大风暴!”
菲索的话证实了程余风的担忧。
但是他没有迟疑,在船上找到了季杉凌的外套,掏出金色吊坠,果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界面:
信物确认,权限已开启
接着,界面又一变:
程余风看到一面神似游戏装备清单的页面悬浮在空中。
其中,有一只小巧的药剂瓶。
程余风向它伸出手去,准确地抓住了它:
【溶解药剂,什么都能溶,想溶多少溶多少!您的偷家越货第一选择!】
看到这条简介,程余风脸上短暂地浮现出些许古怪的神色。
但装好这只药剂后,他没有片刻耽搁,放下箱子,就准备掀开箱盖。
而菲索还在念叨:
“真的!我不骗你!大风暴啊!当初让莱米他们出事的大风暴!喂!你在听吗?哪儿来的箱子?”
程余风没有听他大呼小叫,直接打开了箱子。
他轻轻舒了口气:还好他没有直接在水下打开。
那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
程余风下意识摸了下身侧,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钥匙不见了。
他一愣,猛地看向本来应该挂着钥匙圈的地方。
钥匙圈还在,但是钥匙们……
都神奇地消失了。
程余风转过头来,拿起箱子中的笔记本。
说起来,他当时忽然想打开箱子,那个念头来得也有些突兀。
这片海域,确实很奇怪。
程余风翻开笔记本第一页,看到上面写着:
莱米的日记。
与此同时,他听到上空响起“叮咚”一声,接着虚空说道:
【恭喜灯集的角色率先推进剧情到达20%,其他阵营还需再接再厉!】
【角色程余风,积分获得进度:30;灯集总积分:50】
原来积分赛的计算是这样。
看来除了他,还有人获得了积分。
程余风没有继续将日记看下去,而是走向季杉凌的储物外套,用吊坠打开它,将笔记本塞了进去。
接着,他戴回目镜,平静地看向菲索:
“你对这儿比较熟。风暴大概还要多久抵达?”
“呃……其实我也说不太准,”菲索挠挠头,“一个小时?”
“那我们要安全离开,需要在抵达前多久动身?”
菲索也严肃起来:
“至少二十分钟。”
“好,”程余风点点头,装好药剂瓶,又背上新的氧气瓶。
接着,他再次向海水中跳了回去!
菲索叹了口气:
唉,这帮不要命的冒险者!真是为了委托什么都敢干啊!真不想管他们了。
虽然这么想,但是他的身体仍然忠实地警戒四周,观测着天气的变化。
你们要平安回来啊!菲索在心中说。
脑海中有了路线,程余风这次下潜显然轻松了很多。
虽然因为天气变化,海水中的能见度低了不少,但是他还是很快就回到了沉船附近。
按照旧路线钻回船中,程余风快速向进入二层的那个房间游去。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
那似乎是木板开裂的声音。
果然,就在下一刻,船体一晃,程余风看到右侧木板碎裂开来:
“咔!”
翻车鱼,从那处船体破洞中挣扎出来了。
程余风脸色冷了下来。
但接着,看到季杉凌所在的那处木板似乎没受到破坏,他松了口气。
还好。
接着,他用更快地速度向走廊尽头游去!
翻车鱼既然脱身,就意味着刚刚的威胁卷土重来!
他必须尽快回到季杉凌被困的位置,否则,再被翻车鱼冲撞一下,季杉凌所在的船体可就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了!
程余风游到破洞处,迅速潜了下去。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拐了两道弯,钻过一处缝隙,程余风看到熟悉的手电光芒。
看到他,那手电的光芒在水中摇晃了两下。
程余风从怀中掏出药剂瓶,从缝隙中扔了过去,而季杉凌敏捷地接住了它。
接着,一片金光从水中亮起,程余风看到眼前坍塌在一起的木头柱子迅速消泯于水中:
而季杉凌的身影安然无恙地游了出来。
翻车鱼出去了,她从程余风打了个手势,我们最好尽快走。
程余风点点头,现在没时间告诉她风暴的事。
他们必须立刻离开!
否则,凭菲索的那艘小船,三人可挺不过这种程度的大风暴。
两人没有浪费时间,立刻顺着前方的路线原路返回。
但就在他们钻过缝隙,从破洞中浮起,又游过走廊,逐渐接近甲板破洞时,翻车鱼再次向船体发起了冲撞。
两人有了上次的经验,面对冲来的水流不再毫无防备,而是及时防护。
水流冲击结束后,程余风发现,右半侧的船体已经完全塌了。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还好左侧,有关键线索的那边并没有事。
右半边的船体已经完全成了一片木制废墟,把海水搅成浑浊的一片。
不过现在,程余风和季杉凌倒是不用从甲板破洞返回。
他们现在已经和右侧的船体碎片一起,因为船体的坍塌,直接暴露在了海中。
但是,这意味着他们也暴露在了翻车鱼的眼中。
程余风看到不远处,黑灰色的巨大鱼身缓缓转向两人,几乎实质的敌意从它身上冒出。
它为什么对他们有这么深的敌意?
程余风思绪飞速运转:
会和“海妖”有关吗?
但是没时间细想了。
他从身侧掏出手术刀,和季杉凌面对着翻车鱼反向退去。
离开了船体,他们就不用担心战斗时波及到下面的船了。
季杉凌也掏出自己的武器:
她从自己腰间的物品袋中拿出一个小巧的饰品,在水中抛起——
它泛着铁银色的光极速变大,直到变成了一把短斧。
她冲程余风比了个手势:
如果这条鱼还要攻击他们,那就必须直接出最强攻击。
在刚刚,程余风告诉了她上面的天气威胁。
程余风点了点头,仍然和季杉凌面对着翻车鱼,向海面倒游。
当然,如果它不来攻击他们,自然是最好。
就在这时,翻车鱼动了。
两人的肌肉顿时绷紧,但那条鱼却只是翻了个身,向浅海的深处游去。
它似乎是突然对两人失去了敌意。
程余风有些惊讶,但是紧接着,两人迅速收回武器,就向海面赶去!
距离程余风第二次进入海面起,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了。
离约定的时间,也已经差不了几分钟!
两人冒出水面时,菲索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老天!你们总算出来了!”
他连忙扑向船尾,准备启动电动马达:
“你们要再不出来,我就真的得走了!”
程余风和季杉凌瘫坐在船上,这趟下水比预想的凶险太多,也极度消耗体力。
小船在阴得仿佛能滴出墨来的乌云下方疾驰起来。
程余风喘了口气,指了指季杉凌的储物外套,言简意赅:
“箱子里是日记。你外套里。”
季杉凌神情严肃起来:
“莱米的?”
程余风点点头:
“有了它,我们可能就能还原,那条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隆隆的闷雷声响了起来。
菲索看向他们,脸色有些难看:
“接下来,可能会有些颠簸。风暴来得比我想的要快。”
小船在越来越猛的狂风中艰难行进。
有雨点落下,接着越来越大,直到周围的海水上都是一片银色的帘幕。
菲索焦虑地看着前方:
“如果雨再大点,可能会偏航,”他咬了咬牙,“我可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程余风从船尾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那里已经被层叠的雨帘遮掩,灰蓝色的天空与海洋通过透明的雨水粘连在一起,像是一张巨毯缓慢地向他们卷过来。
季杉凌正在摆弄自己手腕上的一个手环,似乎对天气不太关心。
程余风其实在发呆。
他站在雨中,想到今天早些时候遇到的那个人。
虽然每次看向逢箜越时,他总会觉得对方的“规则”很模糊,但他以为那是自己不想去看。
今天沉船中的那个人,他也看不到对方的“规则”。
他会是……逢箜越吗?
程余风心中感到有些复杂。
他最近都在被一件事情困扰:
那就是,他对逢箜越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
程余风其实并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
他意识到问题,就会去解决。
虽然情感相关的问题,以前从未困扰过他。
因为他根本没有了解的欲望。
直到现在。
这种心态似乎是与对家人不同的。
但是,好像也与和队友、搭档相处时的那种感觉相去甚远。
程余风又想到了小愉此前的打趣。
“你们抓稳!”
就在这时,菲索的吼声及时把程余风拖出了越想越乱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听到对方说道:
“大海潮来了!浪头看着很大,你们蹲下!”
程余风这才意识到,后方那些与天空粘连的半透明巨毯是什么。
那是高耸入云的巨浪。
他立刻蹲了下来,抓稳船两边的扶手。
季杉凌也贴着船身蹲下,问道:
“这船能挺住吗?”
菲索神情复杂:
“不好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浪。”
他看起来有些害怕,但是语气仍然坚定:
“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我还在船上,就能把你们安全带回去。”
巨浪越来越近了,而在它逼近时,雨势与风声也大了起来。
程余风敏锐地听道菲索嘟囔了一句:
“怪了,这么大的风暴,怎么说来就来?”
他脑海中有什么浮出水面,但是很快又被菲索接下来的招呼声打断:
“这种天,我不敢再开马达,免得翻船。你们一人一边,我们把船稳住!”
两人照他说的做了,而巨浪也已近在咫尺。
仿佛须臾之间,程余风就感觉小船猛然拔高,向上方冲去,他看到周围深蓝色像峡谷一样,将小船包裹起来,而他们是逆行在一片阴翳中的飞羽。
而在远方,密密麻麻的雨帘中,他忽然看到了一个暗黑色的阴影。
那是悬浮于水面上方的一大片黑影,离他们很远。
它沉默地隔着暴雨,从风暴中心凝视着远方的小船。
程余风看清了,那是一艘——
与那沉船一模一样的双桅横帆船。
那黑影是一艘“幽灵船”。
程余风紧紧盯着幽灵船的方向,还想看得更真切一些,但就在这时,对方忽然消散在透明的水雾之中。
接着,小船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大片的透明水幕砸了下来。
在冲到浪尖,又被巨浪淹没的瞬间,这个世界好像突然被隔绝了。
但下一秒,轰鸣声再次从四周出现,小船从水中重新冒头——
他们安全度过了这一波巨浪。
菲索转身,迅速开启了马达:
“趁着下一波浪没来,希望我们能赶回去!”
他看向前方,眼睛一亮:
“我看到海岸线了!看起来我们没有偏多远。”
程余风也松了口气。
在自然面前,即使拥有再多的力量,但人类终究是人类。
那种无垠的、宏大而无形的震撼,总会让人类感到一种天然的震悚。
“砰。”
小船被浪送上了沙滩,暂时搁浅在岸上。
雨还在下,菲索跳下船,招呼两人道:
“快下来。船别管了,雨停了再说,先看看这是哪儿。”
程余风也跳下船,接着,在抬头的瞬间,他认出了这个地方。
在不远处,他看见了一条从林间延伸过来的小路。
而那小路在他们左前方继续前行,程余风看了过去,发现它通往那边高坡上的一座建筑。
因为距离加上雨势的原因,那建筑看得不太真切。
菲索顺着程余风的视线看了过去,脸色变了:
“怎么到了这儿!”
季杉凌立刻追问道:
“这里怎么了?”
菲索却似乎打定主意不想直接回答:
“没什么,”他叹了口气,“算了……看起来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风暴中我们也不方便继续赶回去。走吧,去那里也行。”
程余风与季杉凌对视了一眼:
那座建筑一定有问题。
三人从沙滩上离开,走上林间的小路,开始攀登高坡。
来到林间后,风暴似乎就小了很多,虽然还下着雨,但是风小多了。
只是天仍然阴沉得可怕。
程余风皱着眉,回想起刚刚于风暴中的那一瞥。
他很确定,自己看到了一艘本不该存在的“幽灵船”。
它就像是某种阴魂不散的阴影,在海上散着阴鸷的气息。
那东西,不可能属于现实。
它会和老弥多尔身上的魔法痕迹有关吗?
还是,它就是“Marie”号残留在这世上的一抹痕迹?
“前面那建筑,是海神庙,”眼看快要抵达前方的建筑,菲索叹了口气,转身叮嘱两人,“在里面,不要乱说话,也不要乱碰东西。”
接着,他露出忌惮的表情:
“最重要的是,不要听信里面人说的话。”
“海神庙?”季杉凌立刻追问道,“我还以为它在村子旁边。”
“村子旁边那个是个小庙,因为那帮守海人执意要再修一座‘保护村子’。”菲索说,“这里才是主庙。”
三人渐渐爬上高坡,而树林也变得稀疏起来。
前方,一间白色的庙宇神圣地耸立在高坡顶端,雨水从它的屋檐滴滴答答地洒落。
只看此情此景,海神庙,的确看着有些不忍亵渎之意。
程余风看向前方洁白的庙宇,几行规则浮现在他的视野内:
【海神庙,守海人的信仰圣地,常年有守海人定时来这里祈祷】
【残留着奇怪的魔法痕迹】
【似乎与海洋有着某种模糊的联系】
他看向左前方的菲索,见他毫不犹豫地走进庙内,于是和季杉凌一同跟了上去。
一进到庙宇内部,那股雨水如影随形的潮意顿时消失了。
程余风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前方的庙宇正中有一座巨大的白色雕像:
那是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披着长袍,手从袍摆下方伸出,握着一根权杖样式的支柱。
是的,这座雕像与庙宇一样高,它就是庙宇的主要承重结构之一。
程余风在对方的脸上短暂停留了目光。
神明在信徒中的化身常有两个极端:
寄托想象的人面、或是代表未知的模糊与不详。
看来在海神庙中,守海人似乎是后者。
他们虽然将雕像仍然用人类的形态建造,但是却刻意为“祂”的面容留白。
这是敬畏,习俗,还是另有隐情?
而菲索已经走向雕像另一侧的空荡大厅:
“虽然我们是进来躲避风暴,但是……”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我还是看看有没有值守人吧。”
“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程余风仍然在打量那座雕像。
既然海神很可能与沉船有关,那么这里很可能会有关键线索。
更何况,在规则中,提到:
这里存在着魔法痕迹。
就在他试图绕到另一边去时,季杉凌忽然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我的雾笛发出了警告。”
程余风侧头向她看去,问道:
“什么意思?”
季杉凌的手在空中一抓,一抹淡色的雾气被她从空气中抓取出来,在指尖凝聚成一截短笛的形状:
“我的预警道具。”
她神情严肃:
“自从小杜提出这里可能存在超自然元素,我就一直让它开启着。”
季杉凌的目光落在那座巨型雕像上:
“就在刚刚,雾笛向我发出了预警。这里有强度极高的……魔法气息。”
她一字一句地说:
“看来,这个副本,很可能拥有某种魔法背景。”
这倒是和程余风此前看到的规则对上了。
于是他说:
“那么,沉船遇上的风暴,你觉得有多大可能?”
季杉凌眸色沉沉:
“根据我的经验,九成是人为。等我们回去打开日记,应该就能确认。”
程余风从雕像旁走开,若有所思:
“那你觉得,这个海神,祂……又起着什么作用?”
季杉凌叹了口气:
“可能是献祭,也可能是别的情况。我也说不准,但是,这个副本中我们要更小心。我还没怎么经历过魔法背景的副本。”
在季杉凌那里的“九成可能”,在程余风这儿则变成了百分百。
他回想起沉船中的魔法痕迹,还有老弥多尔,心有些沉下去:
这个副本中,各方人物似乎都在下一局大棋。
还有,虚空想从沉船中得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两人敏锐地听到,从雕像后方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菲索也看向那个方向,显然在那个角度,他已经与来人打了个照面: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进来躲避。我想海神大人不会拒绝祂庇佑的子民吧?”
而那人嗤笑了一声:
“海神是慈悲的,自然不会拒绝子民。”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但是祂可不会对异端施以怜悯!”
程余风看到菲索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后退了一步: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把所有抱有些微怀疑的人通通打成异端……”
就在这时,那人终于从雕像后方的空间走出,面容显露在三人眼前:
他穿着一袭与雕像相似的长袍,头发简单地扎成一个短揪,是典型的东亚长相,甚至有一些俊美。
程余风还在想对方与菲索的关系,就听到季杉凌在侧后方小声说:
“不,不对。”
什么不对?程余风扭过头去,看到季杉凌表情惊讶,她往这边走了一步,压低声音:
“他不可能是npc。他是光落的队长!”
她似乎也很迷惑:
“这次,大家都这么入戏吗?为什么我感觉他是真的很虔诚?”
程余风此前经过于叔的科普,知道光落也是恐怖世界中排名靠前的大组织。
看来,光落这次进入副本的成员,都拿到了守海人的身份。
而菲索还在与对方交谈:
“阿什,我为我曾经的鲁莽道歉,”他说,“但是外面风暴降临,天气恶劣。还请你担待一下,我需要保证客人的安全。”
被称为“阿什”的光落队长似乎仍然不领情:
“谁不知道你是村落中为数不多的顽固派?”他挑了挑眉,“这样的顽固派也要来祈求我神的怜悯?”
“看不出来,菲索,村落中最好的渔手竟然不敬畏大海!”
“在弥多尔家的事后,你觉得我还能像你们一样吗?”菲索明显有些愤怒,“你明知道为什么!”
“那不是他们自作自受吗?”阿什反问道,“挑战祂的权威,自然会被神的怒火波及……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你识相,现在亲吻神的脚趾吧,祂向来维护自己的信徒。”
“否则……”阿什阴森地露出一个微笑,“以神之名,闯入海神的圣殿,你们都会受到大海的诅咒!”
程余风则皱起了眉头:
这两个人的对话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
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将他们拉入某段固定的剧情,而让他们正式地站到与守海人的对立面去!
回想起菲索此前的语焉不详,以及只是因为躲避风暴,就进入海神庙,程余风发觉,这个过程太快了。
即使他们此前有着“探索海神庙”的动机,但如果这里并非单纯的普通庙宇,而是对方口中的“圣殿”,听起来重要性就大不一样。
果然,阿什话音刚落,虚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灯集方获得“守海人的诅咒”,将在此后三天内获得“神明的惩罚debuff”,具体效果为:海上意外发生率提高一倍】
【灯集与光落进入对决阶段:双方成员相遇,将识别对方组织标识,积分对决将延续至本积分赛结束】
季杉凌的脸色难看起来:
“虚空可真敢下血本啊。”
程余风显然猜到这种对决阶段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决阶段是什么意思?”
“这种判定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季杉凌冷冷地说,“只有在双方副本中所属阵营拥有超过百分之百的仇恨值时,才会出现。我应该想到的,我们本应该避开守海人。”
“对决阶段就是,每当双方队员相遇,虚空便会自动计算两人推进贡献度。”季杉凌说,“低的那方判输,个人积分全部转向对方。因为这种阶段变数太大,而且会对双方造成极大的限制,因此我们一向会避免。”
她皱着眉说道:
“怪不得我从刚才起就觉得哪里不对,虚空一定进行了剧情扰动。为什么?祂为什么突然想逼我们进入对决?”
程余风心中隐约有些猜测,但是他不敢确定。
这种对决……天知道双方成员什么时候会遇到!
更何况,看单个成员的积分贡献,每个人分工不同,贡献不定,这让人怎么防范?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在后期,村民很可能也会站在宝藏猎人的对立面。
虚空,想要其他组织,对灯集进行围剿吗?
忽然,闪电般的,程余风想起了一件被他忽视的事:
如果,此前那个人确实是逢箜越,而他拥有同伴。
那事情就严重了。
程余风侧过头去,迅速对季杉凌说道:
“阴阳镇,可能也在这场副本中。”
还没等季杉凌说什么,程余风就听到自己的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灯集角色程余风,与光落角色周什开启对决】
【程余风积分:30,周什积分:30】
【积分相等!现进行额外判定!】
原来,就在两人没注意到的时候,阿什已经走到他们附近,而程余风因为距离更近,被自动卷入了“对决”。
而对方的积分,竟然也拿到了30分!
积分相等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今天的万字来啦!好累(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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