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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貌美的琴师(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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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昭二十三年,正月新年。
    张灯结彩的喜庆气息布满了皇宫,来来往往的宫女侍卫们脸上都洋溢着朝气,好似将去年所有的不顺遂都抹去,喜气洋洋的迎接新的一年。
    正月十五那天,昭阳帝特意准许后宫妃嫔的亲眷入宫探亲,一同欢度元宵佳节。
    昭阳帝和薛皇后是少年夫妻,感情深厚。薛国公一家进宫时,他也陪在坤宁宫,和薛国公回忆年少时一同从书院逃学的经历。
    说着说着,昭阳帝的目光落在了薛琅身上。
    昭阳帝面色柔和,拍了拍坐在身侧的薛皇后的手:“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少安今年也要及冠了。朕当年与梓潼成婚时,也将将是这样的年岁。”
    薛琅字少安。他入朝为官时,薛国公给他取了这个字,不求他金榜题名功成名就,只希望他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薛皇后笑着应了一句,将薛琅叫到身前来,仔细打量。
    少年继承了薛家的好相貌,眉如远山青黛,目似潋滟秋水,眼尾勾起一弯弧度,比那脉脉含情的春日桃花还叫人心醉。一身荼蘼红梅暗纹的锦袍,长身玉立,如玉如琢。
    但薛琅的模样却又不显得轻浮女气,神清目明,周身气质清疏明朗,少年意气蓬勃,是聪慧稳重之相。
    薛皇后知道,昭阳帝有意给薛琅和阿树牵线。
    她侧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光,笑着对薛琅说:“天色也不早了,少安去清和宫催一催昭和,让她快些过来。”
    薛琅领命而去。
    等他到了清和宫门时,已是巳时三刻,天光大亮。
    殿外宫女告诉他,昭和公主还未醒来,只好请他到正殿等候。
    薛琅不像燕朝桓,是阿树的亲哥哥,能随意进出阿树的寝宫。他现在在名义上也仅仅是阿树的表哥,自是只能规规矩矩在外殿等候
    薛琅也不着急去催阿树,他明白姑母的好意,是想借机多给他一些机会,光明正大的和阿树相处,好多培养一些青梅竹马的感情。
    去年十一月,薛国公向昭阳帝透露了薛家有求娶昭和公主的意图后,昭阳帝曾将他叫到御书房。
    他跪在殿前,说了很多,恳请昭阳帝给他一个机会。
    但殿上一直是沉默的。
    就在薛琅感到绝望时,一阵银铃微响,眼前出现一双粉色的软履。
    他抬起头,看到阿树站在他面前。
    小公主似乎听见了他方才的所有言语,有些不知所措。那双清澈的双眸盈盈如水,带着几丝直白的懵懂和困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想娶她。
    薛琅有几分遗憾,又有几分庆幸。遗憾的是阿树从未对他心动,听到求婚也不曾有一丝少女的羞赧。庆幸的是阿树也并不讨厌他,没有直言开口拒绝这场婚事。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阿树拒绝,昭阳帝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的小公主。
    阿树歪了歪头,垂眸看着他跪在面前,伸手递过去。
    薛琅却没动。
    虽然往日里他常常抱着阿树翻墙去街上玩,但此时却不敢在昭阳帝面前去握住阿树的手。
    阿树见他不起来,皱了皱眉嘟囔着:“你还要我也跪下不成?”
    薛琅连忙摇头。
    他抬眼去看坐在桌案后昭阳帝的神色,见他似乎放任阿树的举动,便试探着伸手搭在阿树长长的衣袖上,隔着衣料借力站了起来。
    “谢公主。”他低声道。
    阿树轻轻咬唇,踌躇片刻说道:“我现在不想嫁人。”
    薛琅心中一沉,闭了闭眼。
    但阿树后面的话,又将他从深潭中拉了回来:“但你要是愿意等的话,可以试试。”
    薛琅猛地抬头,也不顾殿上还有昭阳帝在,直勾勾的去看阿树。
    阿树这时才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藏在广袖中的指尖微动,引得手腕上的银铃轻响。
    “我今年还小,不想这么早嫁人。若你愿意等我五年,我就嫁给你。”
    纵使殿内光线氤氲,薛琅仍然清楚地看见阿树双颊上的薄红。
    仿佛火星乍现,在他的心底燃烧成连绵的一片,兀自燎原。
    薛琅哑声应道:“好。”
    -
    薛琅在正殿坐了还没几分钟,煮雨就来请他到内殿去。
    昭和公主正在梳洗,听闻薛琅来了,就叫宫女用一扇屏风将寝宫又隔出一个外间,唤薛琅进来陪她闲聊。
    薛琅也不在意这种行为是否有失身份,格外怡然自得地搬了个小锦凳坐下,熟门熟路地从桌上捡了本话本,在手上随意翻了几眼,看看小公主最近都对什么故事感兴趣。
    阿树还没睡醒,迷迷糊糊闭着眼,任由煮雨给自己梳洗打扮。顺便竖着耳朵,兴致勃勃地听薛琅和她讲最近宫外发生的趣事。
    他此时正讲到薛家大表哥和他新娶的将门千金的故事。
    大表哥是个严谨到有些过分古板的人,而薛国公夫人给他娶回家的那位千金,却是个喜欢活蹦乱跳、整日里腰间别着一条长鞭的小辣椒。
    这俩青年男女一见面,就是天雷勾地火,谁看谁都不顺眼。
    薛琅讲故事很有天分,将大表哥板着脸浑身冒冷气的模样模仿了惟妙惟肖。
    阿树去参加婚宴那天,新娘盖着盖头,看不出容貌性格。但回想起以前的宫宴,在各家千金里,她也见过大表哥家这位嫂嫂,长相确实殊美明艳,灿烂夺目。
    性格也格外叫人记忆犹新。
    这位千金在御花园游玩时,一旦没有长辈看管,她就比珍奇园里的猴子还要能闹腾。上蹿下跳,没人拦着她都能爬到墙上去跳舞。
    一联想到大表哥那张像是雕木头忘记添加表情的脸,站在一位叽叽喳喳完全闲不下来的小姑娘身边,阿树笑的肚子都疼了。
    “舅母真会挑姻缘。”阿树幸灾乐祸地笑着,往后的日子里可是有人能制得住他了。
    她其实也看不惯大表哥整天板脸,谁在旁边多说两句话,他就一脸“吵死了”的表情。尤其是要有瞎了眼看上他外貌的女孩子故意去搭话,他那个比刀子还冷漠的眼神简直能将人削成碎片。
    本朝民风开放,早就不兴那套父母之言、媒妁之言的古早言论,青年男女也能相伴相约,一同聚会游玩。
    可薛大表哥真的算同龄人中一朵奇葩,他从不同京中贵女交谈。作为燕朝桓的伴读,他甚至还总劝燕朝桓少来清和宫,说他和昭和公主虽是同胞兄妹,但男女有别,应当避嫌。
    听听,这都是什么糟粕鬼话。
    现在这个老古板拿自己的小妻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到这个画面,阿树就格外解气。
    烹云和煮雨给阿树梳好头发。
    二人正扶着公主起身时,阿树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裙摆,又加上来了癸水,正是腰酸腿软的时候。
    ——于是腿脚一软,猝不及防的头往前一磕,险些磕在妆奁台上摊开的首饰里。
    她险险地伸手扶住发鬓,嘟囔着坐回椅子上:“这一头首饰也太重了吧。”
    煮雨:“公主,这是陛下今早送来的一套点翠头面,是今年宫里新呈上来的款式呢。”
    “好看是好看……”
    阿树侧了侧身,对着铜镜细致的端详了片刻。
    镜中美人红唇雪肤,衣着华贵,乌发云鬓。窗外阳光透过铜镜折射在她的发间,簪钗掩映交错,颇有种小山重叠金明灭之美。
    “还是拆了吧。今天的元宵宴只是家宴,没必要打扮的这么珠光宝气。穿这一身这么累,也不知道打扮起来给谁看。”
    阿树想了想,还是决定重新梳发。
    她的癸水来的很没有规律,期间也是格外地腰酸腿涨肚子疼,没必要给自己找更多的不自在。
    更何况,刚刚过去的天昭二十二年不是什么丰年。
    将近半年的时间,大昭国都在同暴雨狂风的天灾挣扎抗衡。气候紊乱,雨雪交加,时而狂风骤雨,时而电闪雷鸣,一直到腊月末才最终消停,恢复到往年暖阳和煦的模样。
    在经历了最初气候突变的手忙脚乱后,朝堂上下也很快恢复了秩序。
    百年盛世积累下的国库十分充盈,很快解决了冬衣和粮食缺乏的问题。边境战士们有了充足的物资,也不再为北境蛮人的骚扰感到担忧。
    但到底是灾年,皇家也一改往日豪奢风气,整个正月都过得十分朴素。
    皇室为了宣扬俭朴实用的风气,为天下百姓祈福,薛皇后执掌凤印,下令将每位皇子公主的月例都扣减了一半。皇后本人也以身作则,将坤宁宫的吃穿用度都减少了一半。
    昭阳帝当然支持皇后的做法,但更心疼自个儿的娇娇七公主,唯恐她没有漂亮衣服穿,或者是没有新的玩具打发时间。于是昭阳帝每日都从自己的私库里出钱,给阿树搜罗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送到清和宫。
    昨天的赏赐就是这一套价值千金的点翠头面。
    有时候阿树觉得,她的父皇像是热衷于给布娃娃换衣服似的,时刻关注着,该怎么把她打扮地漂漂亮亮,当一个最快乐无忧的小公主。
    煮雨应喏,正要伸手为阿树拆下鬓钗,听屏风外薛琅笑着道:“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能一观昭和公主盛装打扮的模样?”
    厚脸皮的狐狸精。
    阿树听着他故意用不着调子的腔调说话,鼓了鼓腮帮,没好气道:“滚进来,本公主今儿心情好,赏你这个荣幸。”
    薛琅闻言眉开眼笑,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拂袖抬眼,从铜镜里看到阿树的脸。
    不由得微微一怔。
    小公主一身橘金色宫装华服,玉颈修长。云鬓高耸,环佩琳琅夺目,比天上骄阳还要耀眼,光丽艳逸,端美绝伦,映得整间屋子都熠熠生辉。
    发间的点翠嵌宝玉凤羽掩鬓折射着金光,好似凤凰展翅于飞。
    窗外日光如画,静静流淌。
    同空气里跳动的浮尘光影交错相融,好似一对小心翼翼试探着彼此的青梅竹马,有点退缩,又有点雀跃。
    而他心心念念的小公主,此时坐在镜前,仿佛冬日里难得的温暖都齐聚一屋,将一切美好都凝成至美的琥珀,千古留存。
    阿树漫不经心地从镜中看了他一眼,美目流转,对上他的眼。
    隐约有一根凤尾翅羽在心尖扫过,薛琅极欲伸手去挽留,又怕用力过猛,稍有不慎伤了它之纤毫。
    可他又不愿错过天下独一无二的凤凰,一时竟是手足无措。
    阿树暗自勾唇,对薛琅的表现十分满意。
    她从小就想着要和漂亮的薛家二表哥比美,但总输在年岁偏小上。这几个月她逐渐长开了些,今日盛装打扮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人间殊色。
    故意将薛琅叫进来,将他眼中的惊艳看的明明白白。
    难得见到薛琅呆愣的时候,不像是平日里潇洒自如、活生生一只风流狐狸精的样子,阿树更是来了精神。
    她努力回想着昭阳帝后宫中那些娘娘们的仪态,揣摩着动作,指尖拈花微翘,抚住袖口,缓缓起身走至他面前。
    本想更凑近一些,让薛琅好好感受一下来自昭和公主的美颜暴击。却真实地发现,少年身高颀长,她哪怕暗自在裙下踮起脚尖,也只能堪堪仰着头凑在他胸口的高度。
    “……”阿树暗自气恼,琢磨着偷偷去一旁搬个矮凳,但又不想错过薛琅目光发直的呆瓜模样,一时左右为难。
    猝不及防,听到一声冷笑。
    燕朝桓抱臂倚靠在屏风旁,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似笑非笑冷哼道:“你俩斗鸡呢?”
    燕太子也是掐着时辰,来叫阿树起床的。
    结果没料到,一脚还没跨进宫殿,就看见这两人一副阳光和煦,岁月静好的模样。
    冷金色光线笼罩着宫殿的琉璃瓦墙,流光溢彩似是仙宫琼楼。
    寝殿里香气幽幽,轩窗半启,后殿海棠花树枝上落了几只燕雀,吱吱脆声清鸣。
    娇俏的少女配上俊朗的少年,好一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画卷。
    气死本太子了。
    感受到燕朝桓要杀人的死亡视线,薛琅这才回过神。
    自从去年燕朝桓知道,他有可能求娶阿树后,这位太子表弟每次看到他都一副横眉冷眼的模样。索性薛琅的狐狸脸皮向来足够厚实,在燕朝桓几乎实质化的眼刀下,依旧面不改色心不慌,迅速调整情绪,恢复到往日里目似横波,明昳不可方物的风流少年模样。
    他不紧不慢走到燕朝桓身旁,借着年长几岁的身高优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薛琅笑吟吟:“狐狸成了精,早就不吃鸡了。”
    燕朝桓皱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直到薛琅的背影已经绕过门廊,像只大尾巴狐狸,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才觉察薛琅的言下之意。
    凤凰落地不如鸡,那狐狸成精——岂不是在肖想天上的凤凰?
    剑眉一竖,拔步就想追上去和薛琅打一架。
    却被阿树拦了下来。
    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问道:“刚刚二表哥和你说什么鸡呢,我没听清。”
    “他……”燕朝桓看着妹妹茫然的目光,强行将一肚子脏话都吞回去,“他饿死鬼投胎,去菜园子里捉鸡吃去了。”
    “???”
    “算了不提他。”燕朝桓暗自磨了磨牙,亲自接过煮雨递来的火狐斗篷罩在阿树身上,牵住她的手往坤宁宫去。
    坤宁宫离得不算远,阿树一路慢慢走过去,正好可以晒晒太阳。
    薛琅在清和宫门口等他们,本想跟在阿树左手边一起走,但被燕朝桓恶狠狠地瞪了好几眼。他摸了摸鼻子,只好向这个未来的大舅子投降,退在几步之后,不去打扰阿树两兄妹讲话。
    “你俩吵架了?”阿树的困劲儿过去了,终于发现他俩眼神之间的暗潮涌动。
    “……没有。”
    燕朝桓闷声闷气,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也觉得自己行为幼稚。他郁闷地瞥了眼远远缀在后面的薛琅,有些不甘心地小声问阿树:“你真的要嫁给二表哥吗?”
    阿树之前并没有和他提起过,薛琅在昭阳帝面前承诺愿意等她五年的事。因此,燕朝桓对这件婚事的认知,仅停留在最初薛国公替子求娶公主,而被昭阳帝委婉回绝这个程度。
    但今日薛皇后主动让薛琅来叫阿树起床,这件事的私密和亲近程度,远远超过了寻常表兄妹间该有的距离。
    阿树主动从斗篷中伸出手,和燕朝桓五指相扣:“哥哥,我总要嫁人的。”
    “就像你总要娶妻一样。”
    今年开春以后,薛皇后就要在各大世家中相看,给燕朝桓物色太子妃的人选了。
    这是燕朝桓作为太子,不可推却的义务之一。
    燕朝桓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他心里清楚,阿树的言辞和行为都是正确的,是他私心里不想妹妹外嫁他人,远远地离开他。
    毕竟他们双胞胎兄妹自幼一同长大,从来没有真正分开过。
    “但我和父皇说了,我五年之内不想离开皇宫,不想离开你们。”
    燕朝桓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过了片刻才迟疑道:“薛琅同意了?”
    薛琅今年已要及冠,若再空等阿树五年,甚至是在没有明言订下婚约的情况下,再等阿树五年,那他就二十五岁了。
    同龄人若是成婚早,孩子都到了议亲相看的年龄。
    而他却只能守着阿树,连一个准驸马的头衔都没有,若是阿树日后反悔看上了别的男人,他连申诉的理由都没有。
    阿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放软了嗓音:“所以你也别找他麻烦了。”
    燕朝桓下意识回眸,见薛琅老老实实跟在阿树身后,目光里盈满了她的模样。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敬佩他的坚持,还是同情他,要顶着世人无形的压力再熬五年。
    但谁叫他想要娶的人,是大昭国最尊贵的小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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