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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不敢与她一决高下?
身为武将世家的男子,被一个弱质女子这般问到脸上,贾赦当然冲口而出:“有何不敢!”
他说的时候便后悔了。
足前的刀不偏不倚正扎入砖缝,刀尖深入砖缝有寸许。
由此可见,姜氏贱人的武艺并不差,而他已经多年没有——
可姜宁哪里会给他反悔的就会,当即笑道:“好,一言为定!”
穆长音起身,抚掌而笑:“好,好!如此大事化小,也不至于牵连众多。兵部场地由我来办,时间就定在三日后十月初四。打过这一场,不管谁生谁死,姜夫人和贾将军的个人恩怨便算了了。再有谁心中不满,寻衅报复,闹到衙门公堂之上,也别怨我不顾世交情分。”
她意有所指,看向贾母:“老太君,您说呢?”
当年她出阁之前,史太君已是荣国公夫人。她随长辈出门饮宴交际,亦要称史太君一声“史夫人”。
穆家和贾家几世交往,不仅国朝初立之时联有姻亲,至她伯父,仍与史太君之夫荣国公私交甚密。
这荣禧堂里悬着的“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之联,便是伯父的亲笔。
贾家既不想闹大,那由她做这个中人,想必愿意?
贾母亦盯着那不断颤动,深入砖缝的寒芒,落泪不止:“如何便到了这般地步?”
穆长音笑道:“那便要问贾将军了:既是往日先谋算害人,没理的一方,怎么今日还要再害姜夫人的性命?”
她拦住贾母的话:“事实如何,人人心里都清楚,太夫人不必与我争辩。便是这两个小厮为了家人不肯认,贵府可敢让我将他们的家人一并带走,也不交由别处,只送去圣人面前公断?”
十五年前的谋算设计想必早无对证,但今日之事放到顺天府衙门和刑部,要查个清楚易如反掌。
无非是姜妹妹想亲手报仇,看不上衙门能判的贾赦这点罪过。
她义兄正是刑部尚书,她猜,或许她也是不愿将此事牵扯到李家。
姜妹妹总是如此……体贴。
而贾母呼吸又一窒。
穆长音仍是淡淡地:“自然,贾将军只是谋害未遂罢了。我亦知贵府一向深蒙皇恩,又有世袭封荫爵位,贾将军最多交些罚金,挨几下板子,不会有牢狱性命之忧。我言尽于此,如何选择,还是请贵府自断。若不愿我做中人,再择他人亦无妨。”
言毕,她直接归座,不再看任何人。
两个小厮在地上扭动着,“呜呜”出声。
看贾赦眼珠乱转,似有退意,林如海也面带犹豫,不大赞许,终夏双手环抱胸前,嗤笑问:“怎么,一决生死,贾将军不敢了?”
“笑话,我有何不敢!”贾赦自是经不得这一激,却已有了主意,只问林如海,“可我一个男子,竟与一女子认真一决生死,说出去更是笑话!林海,姜氏是你之妻,难道你做丈夫的就由得她这般胡来?便有什么恩怨,也该是你我之间解决!”
穆长音才坐定几个呼吸又起身离座,走到贾赦面前,已是满面冷色:“你是否想与我去两位圣人面前一辩?‘与女子一决生死’是笑话,难道我征战沙场三十年,两位圣人赐我护国公之爵,也是笑话?”
终夏亦向前半步。
她与护国公既得了军功爵位,便不容人如此质疑贬低女子!
贾赦满面愤然,却不敢答。躬身一揖,权做赔礼。
见此事真要定下了,林如海快步走至姜宁身边,俯身低声问:“你真决定如此?”
“不然呢?”姜宁偏头。
他想拦她吗?
“……就依你。”林如海深深吸气。
他不明白,姜妹妹为何非要拼着死伤的危险亲自上场?为何不能先将贾赦和两个小厮扭送衙门,先将今日之罪坐实,再慢慢搜罗其余罪行,让他彻底不能翻身?
这次又没有一个终夏再等着她“救”,也没有一个绯玉要她护在前面!
但她现在非要如此,外人面前,不好多争执,那……便且依她。
……
离开荣国府时,姜宁手里多了一张有她和贾赦签字画押的生死状。
贾赦的字上透出明显的愤怒不甘,指印也牵出长长一道红。
显然,他签得不情不愿。
回过神后,他当然更希望罚点钱就把这事了结,而不是冒着受伤乃至死亡的危险和她比一场。
他胆敢这般粗糙地谋害她,定然也是觉得她死了一了百了,他又不会偿命,计划不成,他也不会被怎么样。
她能拿到这张生死状,要多谢穆姐姐和终夏,一句一句激得贾赦不得不应,也不能反悔。
也要庆幸,林如海没有当场拦着她不许。
三日之后,兵部校场,便是她将这两次的仇怨一齐了结之时。
但在那之前,她还要——
在荣国府门前上车之前,穆姐姐和终夏便都用眼神问她是否需要帮忙说服林如海,她摇头表示不用。
回到林府,穆姐姐和终夏相约一齐走了,不知去谁的院子。
绯玉主动说帮黛玉回房安顿,把在大门处迎接,等得心浮气躁急问结果的妙玉也一齐带走了。
林如海扶着她往正院回去,犹豫了一路,才问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
姜宁笑:“你是不是想起了两年前,我出去巡边的那次?”
林如海应:“是。”
“那时我说的话,你都还记得吗?”姜宁问。
“……记得。”
林如海记得。
她问:
若是他率众遇敌,敌众我寡,他留下激励士气便有杀尽敌寇的可能,他会怎么选。
她问:
她是孩子们的母亲,他也是孩子们的父亲,只许他为大齐中毒涉险,不许她与同袍并肩作战?
这些话,这两年里,其实他反复思索过。
他觉得还是不能说服他:
他涉险中毒,是因他身负皇命,要对得起朝廷百姓。
护国公和平昌侯虽为女子,亦身有军职。
姜妹妹却无官无职,只是平常妇人,留下来对敌确实毫无必要!
可姜妹妹终究是历经生死,平安回来了。他不忍苛责再多,便将那事掀过,再也未提。
今日之事和两年前那事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都是姜妹妹自作主张,非要以身犯险。
不一样的是,今次她又是为谁才如此?
姜宁对镜坐好,摘下发髻正中的明珠点翠大凤钗。
她头皮一松。
若今日是穿骑装去的,何必再与贾赦约定三日后。
华服美饰,美则美矣,真是误事。
林如海在她身侧,替她摘去小簪,口中喋喋不休说些他以后绝对会让贾赦付出代价等话。
意思还是不明白她的决定。
“林如海,”她笑,第一次连名带字,直呼他的名字,“那都是你替我做的,不是我自己做的。”
他的手停在了她鬓边。
她侧身,握住这只手,并不希望他真的能明白,却还是说:“你还不懂吗?男人和女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从前她面对贾赦只有逃命的份,动不得他分毫。现在虽然她的身份是依靠林如海得来,可她已经有能力与贾赦一分高下,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斩断这十五年来的仇恨?
这份仇恨,不止她自己的,还有原身的。
林如海自己有能力,会愿意这样的仇是旁人替他解决吗?
更何况,她对贾赦的仇恨,和林家与贾家、贾赦的恩怨,根本就是两回事。
不能混为一谈。
她与贾赦的仇,就只有十五年前他设计让原身卖身为奴,害死了原身,让她星夜奔波逃命,不得不做了林如海十年妾,还有今日他想害了她和绯玉、黛玉两个孩子的性命。
贾赦与林家的恩怨,才是他推掉了贾敏的孩子,令林如海远调云南,又间接害死了林青玉和贾敏,和贾敏另一个没出世的孩子。
不管男女,谁不想亲自报复仇人?
两份仇怨有别,她不能明说,但意思已经告诉他了。
单这一句男女一样,林如海能明白吗?
姜宁拔·出最后一根簪子,起身更衣。
她对贾赦的武艺水平大概有把握,但不能轻敌。
从现在开始,她空闲的每一刻都要请穆姐姐和终夏给她加练!
“可——”林如海忙跟上姜宁,“便是你想亲自动手,真要了贾赦的性命,我分毫不会为他可惜,我定会拍手称快!”
他绕到姜宁面前:“可两位圣人本便对女子掌权有所顾忌,昨夜平昌侯都对你说了!见了你这般厉害,若对你——”
“你放心好了。”姜宁把蜀锦褙子随手挂在架子上,对他一笑,“我有分寸。”
三日后。
护国公和平昌侯在大明宫含元殿受封大典的第二日。
姜宁一身青衣,素面无妆,来到兵部衙门。:,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