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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弛瑜就不着急了,只要想办法让张亦临看见她,就不怕见不着尹人。
她倒是有些担心会吓着孩子,或者让临儿面对一个比自己脸还嫩的娘,会不会有些尴尬。
但是这是她不对大众暴露自己重生真相,又能与尹人报平安的,最靠谱的办法。
于是七成看着弛瑜在工坊里兢兢业业地磨木头,回想着她昨晚声泪俱下说着要回京城找夫君的模样,就觉得反差特别大:“你什么情况啊?”
弛瑜颠了颠自己磨了一半的木棍,应道:“我要磨个轻快的刀柄出来。”
是的,恢复了记忆的小瑜儿,业务能力也逐渐回归。
下狱的董毓,被端的封马,亲临的陛下,惊慌的卿苑道。
此处就是董毓案中,偷税漏税之地。
卿苑道与封马两地中,卿苑道偏商,道路宽广,客栈众多,能支持繁忙的商运;封马偏政,统管包括卿苑道在内的一系列商路节点,与朝廷联系紧密。
先查封马有利于找到他们在朝中的保护伞,先查卿苑道有利于人赃俱获,救董毓出狱。
虽说看似殊途同归,但这事如果让弛瑜来做,她会先突击卿苑道。
弛瑜死后,朝中女官势力处于弱势,张亦临继位不过三年,女官不是他说放就能放的。即便强硬些无证据释放董毓,也会对董毓接下来的官途造成影响。
而按七成所说,张亦临昨夜抵达封马,从封马到卿苑道需要一日一夜,那么即便他极速搞定封马相关事宜,赶到卿苑道也是明日早晨的事。
他给卿苑道留了转移证据的时间。
弛瑜一边磨木头一边皱眉头,她总觉得这孩子的脑子,不至于转不过来这个弯儿。
难道是她没教育好吗?
在磨木头的过程中,弛瑜多次用了几个长刀技法,试试长度、粗细是否衬手。难受的是,每次一耍起来,必定会引起工坊大院里的旁人围观、惊呼。比如:“嚯,丫头还是个练家子!”
弛瑜本就不喜欢拿武艺招摇过市,更不要说现在她实际很明白自己是个弱鸡,如此围观之下,脸已涨得发红,只能尽量装作看不见,专心做自己的事。
似乎记忆全部回来之后,之前想起来的支离破碎的招数渐渐可以连成片,基本上可以融会贯通、见机行事。
技艺娴熟如张弛瑜,并不是没有规避力气问题的方法。哪怕力气没了,刀锋总是锋利的。
一个县令带赃款出逃,才能带多少护卫呢?
衬手长刀在手,再加上赤子神威赫赫,弛瑜有信心阻拦到张亦临他们赶到时。
时至傍晚,七成过来看看她辛苦一天的成果,弛瑜擦了把汗道:“正好,陪我练一下。”
七成白天也见了她耍棒子的威风样儿,此时早已不觉怪了:“你下手轻点,小爷我就一条腿,不见得躲得开。”说着已经比划出了掌法的起势。
弛瑜下盘放低,扎开马步,做出架势。
这是魏夫离教导她的第一天,所教给她的东西。
不住工坊的木匠大都已回家,弛瑜与七成各自高喝一声,一个废物和一个瘸子在偌大的场地中战作一团。
二人大概练了半柱香的时间,弛瑜信心大增。
能成。
七成累得坐在木桩上擦汗,喘道:“小姑娘,你不得了啊,你哪来这么多招用?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不像练过的啊。”
弛瑜也坐在圆木上不住地喝水,方才的“大战”中,七成的手掌击中她三次,她的棍子一次也没打到过七成。
七成见她默默不语,以为是受了打击,忙开导道:“已经很不错了,好几次吓了我一跳。我看应当是棍子做短了,明儿再做个长点的,扛去街上就没人敢惹你了!”
但弛瑜其实不是难过自己是个废物,真的是体力不行,累得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她对自己这次的发挥很满意了。她这棍子是半成品,待她回客栈,还得把阿米家的柴刀绑到棍子前头去。
事实上,如果棍子前端是有刀刃的,那七成现在已经死了四十三次了。
不止弛瑜在为今晚做准备,陆府也在准备。
自打陛下亲临封马之事传出,陆府上上下下都在打包行李,准备逃往齐驰国。
作为与卿苑道赵县令联系最紧密,漏税最多的商户,陆老爷若是被查到了,这下场非同小可。
陆苹慌忙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见整个陆府、包括爹爹都乱成一团,总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
仿佛天就要塌了。
时至此时,只有一人仍是缓步轻言的,便是陆夫人。
陆苹怔怔看着娘亲抱着弟弟走进她的闺房,怔怔看着娘亲将弟弟交到自己手上。
她乱了:“娘您这是做什么!您自己带好弟弟,您把他交给我做什么!”
陆夫人竖起一根手指要她噤声,清清楚楚地说道:“苹儿,你爹他,做了错事。如今陆家要跟着他逃向齐驰国,背后追查我们的是大南的皇帝。你要知道,此一行去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但爹和娘都会站在你和弟弟面前。若是爹娘不在了,你和弟弟便要在这世间相依为命。或许起初会吃些苦头,但不论何时,不可违为人之道,不论何地,不可失上进之心。陆家有错在先,伏法也是罪有应得,你以后切不可学你爹那般,定要成为一个本本分分的人。要勤劳、勇敢、诚实、坚强、善良。”
陆苹抱着弟弟,泪流满面。
这都是娘与她说过无数遍的话,她早听得烦了,听得倦了,如今却后悔没有早些听进脑海中。
“娘,你好好的,你不能有事,我会听你的,我都听你的,”陆苹哭喊,“我一定会成为您喜欢的那种女孩子的,请您一定要好好地看着!”
陆夫人摇头:“苹儿,你要知道,你一直都是娘最最喜欢的女孩子。”
然而陆家的劫难,却不止于此。
傍晚时,正欲启程的陆老爷,却被官府的人急急叫去了赵县令府邸。
“陆衡,我没有那么大的车队,这些银子,得由你运走!”赵县令如此安排。
陆老爷早已怒不可遏:“当初是你私收税款,将过路商家都生生逼成同犯,如今又要我为你运脏银,你!”
赵县令声音更大:“分赃的时候你怎么没说这话!我私收税款,你们几个大商户年年不都沾了好儿?你不运银子,那好,咱就等着这些银山被陛下看见,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陆老爷牙关紧咬,拳头攥了又松,终是吩咐下人道:“派车队来,拉银子!”
于是,陆家待启程的车队直接赶至赵府,当场卸下绝大多数行礼,换上脏银。
夕阳下,陆夫人坐在轿中,静静看着这荒诞的场景。
陆苹抱着弟弟,弟弟不谙世事,正对她笑。
这天下,充斥着铺天盖地的毁灭感。
待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陆家车队重新整装完毕,向西启程去向齐驰国避难。
赵县令亦将真假账本揣怀藏好,这是交代给上线邓淳的底根,也是日后威胁陆家归还银两的筹码。
在一个小小县令眼中,邓淳邓大学士神通广大,他为邓淳做事这么多年,此时前去投奔必定是能得一番庇护的。
毕竟,脏银的下落还要靠他老赵透露。
看一看天色,月黑风高,吉时已到。
赵县令眉毛一竖,钻入轿中,命府兵道:“东行出镇!”
只要躲过了这一劫,就又是金银成山的命!
客栈中,弛瑜将柴刀用铁丝一圈圈缠在木棍上,在狭小的房间里耍了两下,险些戳破窗户纸。
阿米怒道:“你作甚,要耍出去耍,这么点地方你不怕伤着人!”
弛瑜冲她一笑:“好嘞,那我出去一趟。”
阿米一惊:“你干嘛去?你不是最知道晚上不能往外跑的吗?”
弛瑜深呼吸一下为自己加油鼓劲:“今天例外。”
正要出门,云起像平时一样跑过来抱住她的腿,拿小脸在她膝盖处蹭了蹭。
弛瑜亦冲云起笑笑,放下“长刀”,伸手将云起举高高:“云起乖,明天干娘再陪你玩。”
而后放下云起,带刀出门。
待到阿米追出来时,弛瑜已骑上赤子跑远了。
弛瑜不知道陆家和县令的关系,她纯粹是奔着拦住县令去的。
而若赵县令神志正常,必定会选择速速投奔自己在京城的上线。
于是弛瑜未多迟疑驾着赤子向东绝尘而去。
另一人却是知晓陆家与县令有勾结的,那便是刘子伦。
刘家车队下榻的客栈中,他本都打算睡下了,终究却还是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他与陆衡二人,毕竟是相识多年的老友,陆衡成亲、生子,他都是去吃了酒的。
他终究不忍看陆衡越陷越深。
“来人,备马!”
他得去西境拦住陆衡。
于是,空旷幽深的卿苑道大街上,两匹疾驰的骏马相向而行。
因夜深天黑,他们原都未看清对方的脸。
但是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却又都认出了对方是谁。
一个貌美清丽,一个饱经风霜。
刘子伦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也回头看了刘子伦一眼。
事态紧急,马速不减。
他们这一生也就像这次相遇,只不过是匆匆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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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妈暴风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