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弛瑜之所以迟迟没有记起尹人,一方面是因为尹人与许多令她痛苦的回忆都有关联,另一方面是因为,实在没有什么情境可以让她联想起这样一个人。
阴险狡诈,心肠狠毒,为她而生,愿为她死。
七成还是拦了她道:“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吗?你上哪去,外面黑灯瞎火的,你不怕得慌?”
是的,七成说的对,深夜对于武功尽失的弛瑜来说很危险。
对于每一个年轻、柔弱的女孩子来说,都很危险。
她已经吃过这方面的苦了。
弛瑜怔了怔,低了下头,声音微抖:“添麻烦了。你睡吧,我去屋后坐一会。”
弛瑜来到屋后鱼塘边。
几个时辰前,她也坐在这里,那时的心境与此时大不相同。
七成也没睡,还是拄着拐杖跟了出来。
不知为何他突然不敢坐到弛瑜身边去,只是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道:“你说你忘了你家是怎么没落的,那现在是想起来了?”
弛瑜抱着自己的膝盖,没有说话。
极好男色,放浪形骸,大南女祸,狠心毒妇。
这说的都是她。
慈悲圣贤,至明至勤,征战如神,千古一帝。
这说的也是她。
尔虞我诈,泼妇刁民,恶吏欺压,血流成河。
这是这世界。
亲如姐妹,温柔贤淑,插科打诨,浪子回头。
这也是这世界。
弛瑜单手按住自己的额角,嘴角向下撇去,泪流满面。
想看见这世界的全貌,太难了。
想认清这人间的真相,太难了。
这人间,太不真实了。
这人间,太他娘的值得了。
七成倒是也困得不得了,但谁能放着个姑娘在自家后院哭,自个儿回去睡觉?
造孽。
待弛瑜不再流眼泪了,安安静静地坐着,七成才叹了口气放下拐杖,坐到她身边去:“我说,小鱼姑娘是不是被你吃了?”
有些好笑。但弛瑜暂时没心情和这孩子开玩笑:“七成,我还是我。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想起了自己还有事要做。我真正记起了自己是谁,这是好事。明日一早我便去与师父告几日假,我得启程去一趟京城。”
“去京城干嘛?”
“见我夫君。”
七成正要躺下仰下去躺会,仰到一半又弹了回来:“你成过亲?”
弛瑜点点头:“儿子都很大了。”
七成相当吃惊,因为弛瑜一直给他的感觉就是,虽然很好玩,也很漂亮,但是很难把她和“相夫教子”四个字联系起来。
所以这段时间他的感觉就是,自己在带一个读书读傻了的臭弟弟。
可能女官家养出来的女孩,是有些不一样吧。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叫什么人的?”
“是的。”
“我说姑娘,虽然一般人说劝和不劝分,但咱都这么熟了,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说,”七成拍拍弛瑜的肩膀,真心提醒道,“其实呢,如果你一想起这个人就这么不开心,还哭哭啼啼的,那么夫唱妇随这种话你其实可以当是放屁。你不知道这世上多少人想要重活一次的机会,远离那些令自己痛苦的人和事。我离开战场了,我把战场当做上辈子的事,我觉得我在这里活得就很好。你也一样,你也是可以一个人活得很好的人。所以作为朋友掏心窝子说话,既然都好不容易来到一个新地方了,真的就不要回去了吧。”
弛瑜摇头道:“不是,我上辈子是很惨,但那不能算是谁害的,我是本身就很惨。我不会把自己放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去,但是这个人,我也是必须要见的。无关夫唱妇随,我是真的喜欢他。”
七成忽然骂道:“糙。”
弛瑜莫名:“怎么了?”
七成说:“没事,我突然觉得有点饱。”
与卿苑道的幽静相对,隔壁封马却甚是喧嚣。
天子深夜登门,封锁县令府邸。李县令脸色惨白,连夜起床更衣相拜。
刘之言站在一旁,看张亦临与县令一问一答,你来我往,想起张亦临说过的一句话。
上朝议事和平时说话是两码事。
诚不我欺。
因为张亦临这一路行来从不与他摆皇帝架子,导致刘之言也一直忘乎所以,总觉得张亦临不过是个年长他几岁的哥哥而已。
此时见得他这端坐正位,受县令叩拜的模样,刘之言心底升起一股奇异感。
笑里藏刀,不怒自威,步步紧逼。
更多的他也吹不出来,因为张亦临与县令说的话,他有很多听不懂。
行出千里之外的刘之言,开始吃没文化的亏。
张亦临也头疼,这县令实在会扯皮,税收账册也呈上来了,与朝廷所收完全一致,这是平日里就备好的。
时至此时,他已经出离地愤怒了,但仍得神色如常:“滴水不漏,口若悬河,李大人真是深谙为官之道啊。”
李县令忙拜道:“微臣对陛下,对大南的忠心,日月可鉴啊!”
张亦临眯眼看他:“那你们封马税收的银库,朕可看得?”
李县令再拜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封马的银库是陛下的银库,陛下自然看得!”
张亦临冷笑:“那便罢了,看来封马竟有两个银库。”
李县令老泪纵横:“陛下这是何意?微臣待陛下忠心耿耿,绝不是那贪赃枉法之人那!”
刘之言在后头听得眉头皱起。
李县令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跪了这么久不说,这哭得挺真情实感的。
会不会是真的冤屈了他,陛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却见张亦临向前躬身,凑近李县令,脸面上浮现一丝浅笑:“拖延没有意义,李大人。若不是有十足的证据,朕会千里迢迢亲自赶来吗?深夜审你,是给你一次机会。李府已经封锁,你无法与任何人报信。若你还不招,天亮后商人们都会路过,衙役们会照常上工,到时朕便同你一起在暗处看看,他们平时是如何收税的,可好?”
李县令直哭得心口痛,双手捂在心脏处,深深躬身叩头:“臣不知是何等小人挑唆,竟让陛下对微臣怀疑至此!老臣为官四十年,一生清廉,吃穿用度从不铺张,求陛下明日详查,给臣一个公道啊!”
照这么个哭法,老人家怕是撑不住吧。刘之言隐隐有些着急。
下一瞬,李县令忽顺势从怀中拔出一把尖刀,直向自己心口刺去。
刘之言吓得一下子把眼睛闭上了。
廖凡大惊,立刻出手,但刚迈出一步又退了回去。
张亦临已经将李县令手腕一扭,把那尖刀夺了下来,利落地往后一甩钉在了那块“清正廉洁”的牌匾上:“贪了那么多年还想死得舒坦,你怕是想得有点多吧。”
李县令愣了愣,再度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张亦临回头看向刘之言,又是平时那副样子了:“看见没,这个哭才叫真情实感。”
李县令畏罪自尽未遂,封马被端。
然后张亦临就又忙了半夜,开银库,审账本,查幕后,搞清楚了封马这些年偷税的体系。
待张亦临审完李县令出来,天已大亮,刘之言趴在李府茶座上睡得正香。
张亦临过去咔咔敲桌,把他敲起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刘之言吓了一跳,迷迷糊糊把自己从茶座上撑起来。
要是按平时他已经烦得要出手打张亦临两下了,但可能是因为昨夜见了张亦临正经干活时的气势,一时间还真有些不敢造次。
他把脾气先憋了回去,应道:“好消息。”
张亦临说:“封马的上线是邓大学士,欺负你的邓琛他们家完了。”
刘之言惊得困意全消:“开什么玩笑,我可没觉得这是好消息,你可别乱说啊!”
“哈哈哈,刘小公子果然仁慈。”张亦临笑完又道,“坏消息是,封马的下线是卿苑道,赃款确实不在封马,全在卿苑道的银库。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得速速去卿苑道截钱截人。”
刘之言大喜:“我终于能去见我爹了?”
翌日清晨,吃饱了狗粮的七成和去意已决的小瑜儿,一起去向木工坊。
一个是去照常上工的,一个是去告假的。
这第一天做人家徒弟就旷课,弛瑜心里羞愧难当,这要是以前那位师父,她差不多要被打死。
在心里演练了几遍告假事由,弛瑜还是觉得自己很不像话,纠结了一路。
于是终究是七成发现了,今天的卿苑道很怪异:“这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多商家运货。”
弛瑜也抬头,果不其然,往来车驾络绎不绝。
她还没细想,七成已经上前去问了:“哎,敢问老哥,今儿什么节啊,这么多运货的?”
那过路商家神神秘秘道:“嗐,还什么节,是变天了!昨夜圣上忽然亲临封马,生生查了个底朝天,那李县令别说乌纱帽了,这回脑袋都保不住!那边已经封路了,齐驰国出来的商家只能从卿苑道过。说来这些年卿苑道跟封马蛇鼠一窝,都是一个路数,你说李县令能没把卿苑道招出来?方才见衙门收税的人都急得满头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走,是非之地,是非之地哦!”
七成与那老哥道了谢,回头冲弛瑜一脸兴奋:“嘿,不然你先别着急走。封马到卿苑道一日一夜路程,照这说法,明天在卿苑道可能有机会能见着当今圣上,够吹一辈子了。”
弛瑜点头:“好,不走了。”
山过来了,我便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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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难了,正想下榜之后改标签,居然就又在榜上了……上的还是女尊榜,我太头痛了tat
所以火速改了文案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