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弛仁九年元月一日,春节宴起,歌舞升平。
这也是尹妃独享圣宠的第九年。大殿之上,仍是他相伴君王身侧。
不知何时开始,民间对尹妃的诟病也少了些许,不再像往年一样说他公狐狸转世,说他好逸恶劳不知廉耻,说他绿帽子带到天上去了。
提到更多的,是茶余饭后嬉笑两声,说这尹妃“真是忍常人所不能忍,所以人家才能有幸独得圣宠多年啊”。
毕竟众所周知,陛下前脚在北地遇袭,这尹妃后脚就驾车往北地去了,足以见得也是个重情之人。这的确不是寻常夫妻间能做到的。
亦有人道,这尹妃看似男妃,实则谋臣,女帝能有今日,必不能少了他在背后出谋划策。
真真假假,众说纷纭。
倒是朝中弹劾尹妃的奏章还时常送到弛瑜手上,要么是控诉尹妃在后宫为非作歹、欺人太甚,要么是劝陛下雨露均沾,广育子嗣。
总之,就是嫌弛瑜没有宠幸他们送进宫的男妃。
每每这时,弛瑜就要皱起眉头来,一个人嘀嘀咕咕:“反正孩子都得朕一个人生,朕雨露均沾作甚?朕沾了他们,他们就能给朕生出孩子来吗?”
时至此时宫宴,看着尹人再次落座在弛瑜身边——说个笑话,不乏有人在琢磨如何陷害尹妃,让自己送进宫的男妃取而代之。
尹人倒很期待,有日子没搞事了,他手心痒痒。
宫宴上别有仙气的男子舞也成了每年必不可少的节目。舞池中的男子衣袂飘飘,腰肢款摆,偶从折扇间回眸一闪,灵动如林间小鹿,直把人心都勾去了。
弛瑜看得脸红心跳,忙喝口酒压一压,却又哪里逃得过尹人的眼睛。
“哪一个?领舞的哪个?”尹人出声即带着寒气,“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弛瑜忙道:“旁人再娇艳也不过过眼云烟,终究我枕边人才是那绝世佳人。”
这话倒受用。
恰董毓举杯敬陛下,弛瑜忙也举杯敬她这救兵:“爱卿慢饮,爱卿慢饮。”
便岔过了这茬。
搁下酒杯,听得旁侧尹人问道:“那陛下今晚睡哪儿呢?”
弛瑜反应飞快:“自是去栖灵宫睡下。”
“栖灵宫的卧房,睡两人可不够宽敞。”
弛瑜立刻应道:“那便在承隆殿,你我一同。”
尹人这才心满意足地吃起果子来。弛瑜擦擦汗。
这一天天的,看把人给逼得。
到了宴罢时,有些官员已喝得醉倒,弛瑜特意留意差人将几位女官送回府去,又与尹人共乘一轿回了承隆殿。
反正这一路轿子里也没传出什么好动静,抬轿子的都听得面红而赤,在心里不停地念佛经、清欲|念。
待到即将行至殿前时,弛瑜忽闻轿外一声尖锐的啸声,而后有什么在上方“轰隆”炸开,外头一时间亮如白昼。
弛瑜被吓了一跳,这声响太大,竟好似火油桶在天边炸了一般。
她忙将衣服拢好,掀开窗帘,见得天边是一朵红色火星子构成的绚丽花球。
还未等她细细品味那一瞬的震撼,那花球便立刻消失了。
但没关系,四下里响起了尖锐的呼啸,一道道白光相继窜上天空,在黑夜中炸成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球花。
弛瑜想,如果人会因为看见过于美丽的东西而昏厥,那她此刻就该昏过去了。
“陛下喜欢吗?”尹人从后面抱住她,轻声问道。
弛瑜握住他的手——她何止是喜欢,她简直幸福得发怔。
直到天空重新归于沉寂,她依然还沉醉在那份震撼中,好容易才缓过来,追问道:“那是什么?你怎么做到的?是巫术吗?”
“哈哈哈,”尹人笑她说起了胡话,“世上哪来的巫术。我小时见过老道‘炼丹’,丹没练成,倒把丹炉炸了,炸得还挺好看。最近想起来这事,便按着他炸丹炉的方子配了配,想不到还真做成了。”
“谢谢你尹人,”现在的弛瑜就像个刚收到礼物的孩子,“这是我见过最美的东西了。”
“哦,”尹人挑眉,“那我算什么?”
弛瑜看不下去他连小火球的醋都要吃,直接大手往他后脑一按,吻了上去。
一夜颠鸾倒凤,梦醒便是新的一年了。
天还未亮,弛瑜又悉悉索索起身,穿衣准备上朝。
尹人在床里头懒懒道:“今日别去了,就说龙体欠安。”
弛瑜可不会在公务上开玩笑:“这怎么成,文武百官都已入宫,无端爽约,是为不敬。”
尹人翻了个身:“他们可巴不得你临时辍朝呢,还能回去睡个回笼觉。”
弛瑜不搭理他,继续穿戴。
而尹人没安静一会,忽又问道:“小瑜儿,你说,昨夜那火球,若是打在人身上,会不会很疼?”
弛瑜穿衣的手一顿,她不明白尹人是怎么把那么美的东西和这么可怕的事联系起来的:“为何忽然说这话?那火球威力直冲天边,自是不能冲人。”
尹人又问:“那若是我想用它杀人呢?如果是要一下子杀很多人呢?”
有那么一瞬间,弛瑜忽然明白了,为何当初尹人能想到吴浅是要利用牧族孩子,而她却想不到。
大概是因为尹人和吴浅本就是同一种人吧,。
就这种损招,弛瑜这辈子也想不出来。
她看向尹人:“若如我昨夜所见,那些火星子应该并不伤人,只是炸开一瞬能伤人些许。有功夫搞这些,实际不如弓|弩和火油。”
“那如果我能将它改良呢?”尹人惬意地躺着,看了看自己漂亮的指甲,“加大火力,提高射程。想不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炸开城门?”
弛瑜看着他咽了口唾沫,汗毛倒竖。七界 .7jie.
这算什么?这是要开启一个新时代吗?
若真如尹人所说,他能制出这么个可怕的玩意,那北地之乱就真的可以火速结束了,因为没人是中原的对手了。
但是之后呢?既然灵感来源只是普通的丹炉炸裂,那么一旦这种武器问世,被近国邻族破解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的战场会是什么样子?
舞刀弄剑将被逐渐淘汰,那时的战场,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弛瑜眉头紧皱:“不可。”
尹人嗤笑一声:“愚蠢。”
弛瑜带好龙冠,应道:“便是我愚蠢吧。那不是一个应当来到人间的东西。”
尹人向床里翻了个身:“时代本就是由智者推动的,没有我也有别人,那东西必定是会问世的。哪怕慢我千年百年,总有第二个人能想到,而那第二个人,便未必是中原人了。你以为此物惨无人道,或许不过是因为你不知,此物之后,还有如何残酷的武器会现身世间。”
弛瑜摇头:“那便让世间再安宁这千年百年吧。你之智,早已超出这世间所能负荷,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做这些的。”
尹人气得捶枕头:“泥古不化,冥顽不灵!”
弛仁九年一月十五日,使节郑艾回朝。
那么这次和谈,情况如何呢?
对外宣告大致如下——
双方进行了坦率的沟通,
充分交换了意见,
增进了双方的了解,
总得来说会谈是有益的,
但对于北地各部族开出的条件,我方执保留态度。
“什么条件?”御书房内,弛瑜问道。
郑艾说:“第一,他们仍用自己的语言,承袭自己的文化,祭拜自己的祖先。”
弛瑜说:“可以啊。”
郑艾补充:“但他们说不学中原官话。”
弛瑜摇头:“这不行。”
郑艾继续:“第二,他们还是要有自己的族长。”
弛瑜说:“没问题啊。”
郑艾补充:“族长不属中原管辖。”
弛瑜摇头:“还是会有些非管不可的时候的。”
郑艾说:“第三,他们要有自己的军队。”
弛瑜说:“也不是不能有。”
郑艾补充:“中原不得打探军备,但是要给善款、给军饷。”
弛瑜头痛:“这真的是在谈归顺吗?他们空手套白狼吗?”
“第四,”郑艾看了看弛瑜,作揖道,“他们介怀魏夫离在中原仍是以英雄之礼下葬,要求中原将其尸身掘出,交由部族处置。”
弛瑜揉眉心的手顿了顿。
她道:“魏夫离是救驾有功的功臣,也是大南人人敬仰的战神。朕若如此行事,天下人要骂朕丧尽天良,更要寒了忠臣良将的碧血丹心。”
郑艾再拱手:“臣明白陛下的意思。”
弛瑜看了看她,终于忍不住问道:“爱卿究竟是何族人?”
郑艾道:“臣乃白族后裔,父母皆为老先生所救,白族人士。”
弛瑜有些惊讶:“白族不是出美人吗?”
郑艾说:“陛下,您这么说话就有些过分了。”
还好,郑艾不是鞳族人。
砬族和白族都是焦桀亲自带兵扫|荡,鞳族是魏夫离烧的。魏夫离并不是郑艾最直接的仇人。
但郑艾道:“臣虽不是鞳族,但身边不乏从小一同长大的鞳族玩伴。臣亦心疼他们之苦。”
此言一出,弛瑜立刻羞愧于自己方才所想,起身抱拳道:“朕代师父向他们谢罪了。”
郑艾虽入朝多年,但从未与弛瑜这般商谈,此时还不熟悉弛瑜这个行事作风,见状忙跪道:“陛下不必如此,此事与陛下无关。若陛下真愿接纳北地部族,他们将不必再遮掩部族身份,不必再躲躲藏藏、苟且偷生,这才是他们如今切身需要的。臣亦会再去往北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弛瑜应道:“分内之事,铭记于心。”
郑艾离去后,弛瑜还在思考这些事,直到艳阳高照,日上三竿。
“哎……”她长叹一口气,起身,往栖灵宫去了。
尹人仍在床上睡得正香,睡到这会对他来说也算正常。
弛瑜敲了敲他的床沿——咚咚咚。
尹人睁眼看她,显然不满美梦被扰:“作甚?”
弛瑜问:“你那个火球……大概什么时候能造出来?”
国力不强盛,何以求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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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艾:外交黑|话来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