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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城旧院，一朝故梦。
凌锦梦到儿时在望城府邸里的生活。
十二岁的她蜷缩在墙角，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不想让人看见她在哭，所以她只敢小声啜泣着。
“锦儿，怎的了这是？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凌锦抬眼，是嫂嫂柳慧慈爱地望着她，朴实无华的面容带着如阳春三月般的温婉。
她蹲下身，温柔地顺着凌锦的头发，“是不是又在外面和人打架了？”
她努力摇头，甩出几滴眼泪，上嘴唇和下嘴唇打着颤道：“不是的，我不会为这种事哭，我只是难过，为什么父亲允许其他妹妹出门玩，不允许我出门玩？”
柳慧柔和一笑，牵着凌锦起来，“公公不是不允许你出门玩，只要你把私塾先生布置的作用都完成了，自然就可以出去了。”
这么一说，凌锦越发委屈了，“可是我，我欠下的作业太多了，我根本就补不完嘛。花灯节就只有今天一天，我今天补不完作业，我就看不到热闹了。”说着说着，凌锦的眼泪就又止不住地流出来。
“好了，好了。”柳慧颇有些无奈，“你答应嫂嫂日后会将作业补全了，嫂嫂这便带你出去？”
她的眼里顿时亮起了光芒，一双小手兴奋地拱在了一起，“真的？”
柳慧点点头，“真的，嫂嫂不骗锦儿。”
“恩，那锦儿也不骗嫂嫂。”
凌锦的小手被柳慧牵起，朝着外头走去，她望着嫂嫂那双白皙的手，望着嫂嫂那娴静的背影……
然后渐渐消失。
“嫂嫂！”凌锦从睡梦中惊醒。
“公主，你醒了？”身旁是夏月担切的声音。
“嫂嫂？”她不去看夏月，拿掉身上的被子，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起身便是朝外飞奔而去。
“公主，公主！”夏月拿着凌锦的鞋子追在后面。
凌锦赤着脚一路狂奔，直往前厅奔去。
当她冲进前厅的时候，发红的双脚僵硬在门槛外，乌黑的眼眸止不住地颤抖。
门槛之内，堂屋之中，一口棺柩静静地躺在那。棺柩的棺盖斜斜地靠在棺身上，几米的距离无法让凌锦看清棺柩里面的情形，但四周挂满白绫，地上摆着花圈，堂上点着香烛、供奉着牌位……
这一切都清晰明确地告诉她，棺柩里躺着的人，是谁！
一身素衣的齐修望见了凌锦赤着脚站在门外的样子，他眼峰一柔，右脚忍不住往前跨了步，便有声音自他面前传去：“既然醒了，就过来给你嫂嫂上柱香。”
李纯的声音令齐修止住了脚步，身为柳慧的丈夫，李纯身穿白衣，跪在棺木旁，默然接受着客人的吊唁，烧着手中一点就燃的冥纸。
她听见了李纯的说话，呆呆地在门口站了会儿。面前的这道门槛，就像是她心里的一道槛，一旦跨过，便是要她接受嫂嫂不在的事实。
凌锦犹豫了，她甚至想过了后退，可右脚却先于她的情感跨出了那一步，左脚紧跟着也垮了出去，她站在门槛之后，瞧着棺木。
每上前一步，都泄尽了凌锦许多的气力。她每走一步，过往的记忆就好像多一点地闯入她的脑海。
“锦儿多吃点。”第一 x.
“锦儿，要是害怕，就来嫂嫂屋里，嫂嫂陪你。”
“锦儿，你当心着点！”
柳慧的每一句叮嘱尚自回荡在她的耳畔，她走到了棺木旁，视线缓缓向下，看清棺木里那个安详沉睡着的女子。
她穿着素锦色的长衫，这是她平日最爱的打扮，脸上涂着淡淡的胭脂，柳叶眉平浅低顺，一如既往的温婉娴静，就好像她还活着，就只是睡着了而已。
凌锦趴在棺上，静静看着，浑然不在意周边人的眼光。看着看着，她就笑了。笑着笑着，她就哭了。眼泪嘀嗒落下，落在柳慧的手背上。
她努力抽吸了一口气，随手擦掉脸颊上的泪，僵硬着身子走到李纯的身侧，和他一起跪在地上，烧着纸钱。
李纯看了眼她，什么话都没说，将一张冥纸丢进了火盆里。
大皇妃柳慧的棺柩在大皇子府内停留了七日，头七过后，以皇家典仪隆重出殡。大街百姓闻讯避让，李纯骑着马缓缓走过凄冷的街道，他身后跟着如长龙一般的仪仗队。柳家人泣不成声，尤其是柳慧的父亲柳宣，听闻女儿死讯，更是一夜白了头。
他们就这样走着，撒着白纸花，朝着皇陵的方向进发。
为柳慧送行的队伍里，却不见凌锦的声影，此刻的她，还在前厅，蜷缩在墙角，望着那空了的地面。
“公主，你已经在这里守了七日了，当心身体。”
凌锦好似没听见夏月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思念之中。
“公主，大皇妃已经被送走了，你节哀。”
凌锦还是没听见的样子。
“公主，要不这样，奴婢去给您找点吃的。”
紧着一阵脚步声后，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垂头埋首，“你还这般年轻，你还有大哥哥，还有三岁的哲儿，怎么就忍心离开？”
“她不想走，她更不想看到你这般难过。”
凌锦猛然抬眼，脸颊上斑驳的泪痕惊到了齐修，他抿了抿唇，“你还要在这里待上多久？我认识的凌锦，不是软弱之人。”
她冷笑了声，缓缓移开眼去，连多看他一眼都不屑。
“是我说中了你的心思？还是你就是软弱的人？”齐修的声音尖锐地响在她的耳畔，她强装做没听见。
耳畔骤然安静了下来，她抬眼，立刻惊叫出声，“齐修，你做什么？”
齐修直接将她抱起朝外走去，“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端着饭食的夏月一回来，便看见凌锦被齐修抱着走到水缸前。
只听得噗通一声巨响，她被丢进了水缸里，溅起满地的水花。
凌锦在水缸里扑通了许久，才爬起来，她抹干脸上的水，对着齐修便是大骂：“你有病吧你！”
齐修笑了两声，“能骂人，证明还没有伤心到活不下去。”
“本宫的事曾几何时要你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