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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暖往前的脚步一顿, 紧接着便有一道竹子的清香混着姑娘家胭脂水粉的香味一同传来。
她抬眼, 目光平静的看向那位出口叫她留下的男子。
那人站在风口上, 远处而来的风将他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腰间系着玉佩却纹丝不动。
身量挺拔，面容俊朗, 也算是难得的一副好皮囊。
只是那双神似丹凤眼的眼眶底下, 浮着一圈青黑，眼神轻浮而阴沉，叫人十分不喜。
“郡主。”丫鬟弱弱出声，“这位是凉州程家的小公子, 是我们凉州有名的小霸王, 凡被他瞧上的姑娘，就没一人能逃过去。”
“换而言之, 这位小公子就是个欺男霸女主儿。”
丫鬟说话间，程净也大摇大摆的拿着折扇走近。
君暖拉着丫鬟往后退了几步，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就往腰上的鞭子摸去。
她没用鞭子打人的习惯。
可是原主有。
她原先本想将鞭子给丢掉的，可拿在手中发现这鞭子也没什么份量, 也就随了原主的习惯一直带着。
不过，她穿来之后, 没什么机会用便是。
啪嗒。
鞭子落地。
程净往前的身子一顿, 他瞧了眼，用折扇遮住下半张脸后, 眯着眼笑道：“小姑娘家的舞刀弄枪多不好看, 再言在下也没什么恶意, 就是想同姑娘认识认识。”
程净面容不错，眉眼间也生得有几分无害，装乖卖巧时，大多数的姑娘其实都挺吃这一套的。
所以，当他说完后，他下意识的就低头去看落在地面上的鞭子，见着君暖没有半分收敛的意图后，倒也没多气恼，又温温柔柔的一笑。
“姑娘，这般是何意？”
“离我远些。”君暖一开口，便十分不客气。
程净脸上带出几分愠色。
他目光上下打量一遍后，嘴角边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原是嫁过人的。”
“不知夫人的夫君是谁？”程净又问。
君暖眉眼渐冷，恍惚凝结了冰霜：“我夫君是谁，与君何关。”
程净笑着将手中的折扇合拢，反手指了指自己：“夫人可知我是谁？”
君暖脸色如冰霜般。
程净却丝毫不惧，他见多了这样的女子，一开始就装模作样的拒绝，表现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却在得知他身份后，上赶着爬床，生怕自己晚了，连个妾室的名分都捞不上。
“小生姓程，单名一个净字，我父亲是凉州同知，可是正五品的官，我姐姐那就更不了起了。”程净洋洋自得的挑眉一笑，“我姐姐可是陛下亲封的婕妤。”
“夫人，你可想好了吗？”
听他提及后宫婕妤，君暖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后宫何时有了这么一人。
她往来宫中所见，除了妃位以上的妃子外，也就是比较受宠的妃子，可在她的记忆中，程净口中的这位位尊婕妤的姐姐，她却是从不曾听过。
见着君暖不说话，程净还以为有戏，于是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
他玩女子，大多荤素不忌。
不管是已嫁过人的，又或是待字闺中的，只要瞧得上，他总要一亲芳泽。
可就在程净抬脚的刹那，君暖手腕一动，那根搭在地面上瞧着没什么威慑力的鞭子，倏然扬起，裹挟着劲风，狠狠地抽在程净的身上。
程净打小就是个娇养着的主儿，何曾被人打过。
君暖这一鞭下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鞭子一挨身，便立马被抽得嗷嗷直叫唤。
这儿离前院虽不算多近，可架不住程净的叫唤声大，还有小厮跑去通风报信，不一会儿，长廊的另一头就传来了一阵参差不齐的脚步声。
轰隆隆的，直奔此处而来。
眼前着有数人跑来，君暖明眸一眯，一扬手，手中的鞭子又一次的落在了程净的身上。
于是乎，这人叫得更大声。
“请夫人住手。”眼见着君暖要落下第三鞭，跑到最前面的男子高声制止，趁着君暖停手的间隙，用尽毕生力气奔过去，一把将倒在地上的程净给拉了起来。
程净见着人，委屈的倚在男子怀中，哼唧的唤了声：“大哥。”
“这是程家的大公子，程煦。”丫鬟站在君暖身后小声提醒。
程煦低头看了眼程净身上的伤口，也知自个这弟弟是个什么德性，只是没想着这一次竟然踢到了铁板。
他瞧了眼君暖，心下叹息一声。
这般好的容貌，也无怪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不知道看看地方，就这般冒进。
他让小厮将人扶着站好后，才拱手对君暖道：“小弟鲁莽，若是冒犯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我若是不见谅了。”君暖冷声质问，显然没打算同人好声说道。
程煦余光扫了眼身后跟着的众人，心知不能强来，便继续的温声说道：“小弟不知事，无意冲撞夫人，还让在下替舍弟向夫人赔个不是，若夫人以后有事，程家满门义不容辞。”
“你别与我说这些话，我可不吃你这一套的，他哪是冲撞我？我瞧着应该是想霸王硬上弓吧。”君暖瞧着程煦脸上浮出的怒气，冷笑着再次一抖手腕，“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不成？”
在场的几人谁不知程净的德性。
听见君暖这话，倒全都信了。
只是不免觉着，这位夫人实在是过于不矜持了，这种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道来。
“许是夫人误会，舍弟并非是这般好色之徒。”
君暖道：“我没打算与你争辩，他是不是也用不着你来评判，他今儿冒犯我，撞到我手中，算他倒霉。”
“夫人这话未免太过霸道。”程煦也强硬起来，“夫人莫不是以为这凉州这天下是你的，由得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若是如此，这世间可还有王法？”
“那令弟在凉州欺男霸女，是否又该给凉州的百姓以及我一个交待？”
面对君暖的咄咄相逼，程煦心头是恼怒非常。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这般不识趣的女子。
而站在程煦身侧的男子，见着程煦抓着扇子的手都快捏出青筋来，他担忧的看向君暖，拱手相劝：“若是夫人并无大碍，不如便将此事揭过去？”
“为何要揭过去？”君暖反问，眉间俱皆是张狂的傲气，“从小到大，还没谁敢在我面前这般猖獗。”
程煦说不过她，等她此话一出，便跺脚道：“你简直是猖狂至极，目无王法。此事，我一定要上报朝廷，严惩不贷。”
“你是打算上报朝廷，还是写信给你那位婕妤姐姐？”君暖狐疑的挑眉戏谑道，“若是前者，那你最好尽快上报，若是后者，你便省省力气，我出入宫中这么多年，可还没听过后宫之中，何时有了一位姓程的婕妤。”
“说来，你也不知我身份，就算是上报朝廷也没什么用。不若我今儿就发一次善心，与你说说我家住何处，府中又有何人？”
程煦气得面皮涨红。
君暖说话语气轻缓，与之前那飞扬跋扈的模样是天差地别：“我父亲是秦亲王，母亲是宁远侯府的嫡女，我长兄是秦王|府世子，如今正好镇守在西北，我姐姐是郡主，封号永嘉，我祖父是当今圣上，祖母是当今皇后，我大伯是东宫储君，而我不巧也是位郡主，封号永安。”
“我身份也同你说了，我很期待程大公子准备递个什么样的折子到御前。”
“你……”程净用手指着她，半响憋不出一个字来。
君暖轻蔑的一笑：“我——我就是仗势欺人，你能奈我何？”
程煦显然也没料到程净随意看中的一位女子，就是郡主，更没想着这位郡主果然如传言中那般飞扬跋扈，不给人留情面。
他们平日那些挂在口头上炫耀的东西，与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程煦脑子转得快，在君暖话音落地的刹那，便恶狠狠的对着程净的小腿一踹：“废物东西，还不赶快向永安郡主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有何用？不如剁了喂我的狗。”凌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不多时就见一位红衣银铃的姑娘从栏杆旁翻进来，清秀眉眼满是戾气，“像这种欺男霸女的人渣，活着都是在浪费。”
“这位是……”程煦小心翼翼的问道。
穆思芩冷笑着环胸站在一旁：“没这位郡主身份尊贵，我父亲常年镇守西南，是陛下亲封的云南王，而我是他的女儿，也勉勉强强算是一位郡主。”
君暖略一偏头：“你何时来的？”
穆思芩冷笑：“见你被人欺负的时候。”
“你怎么过来了？”君暖又问。
在她印象中，这位主应该恨不得同她离得越远越好。
穆思芩毫无压力的翻着白眼：“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行止哥哥担心你，我用着过来找气受？”
“我哪敢给穆郡主气受。”君暖轻声回了句，“你带侍卫来了吗？”
穆思芩得意的扬眉一笑：“自然，本郡主虽然没带多少人，可将那个人渣拿下，却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语毕，两侧突然就涌来许多穿着有别于他们的侍卫，身手极好的三两下便将程净和程煦给擒住。
在侍卫后，一道清瘦的身影，急切的踏着满地的光影而来。
穆思芩双眼一亮，手才刚刚伸起来，这人便直接略过她，急切的一把将她身侧的姑娘抓着，然后抱住怀中。
“暖暖，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穆思芩目光一寸寸的黯淡下去，无数的怒气随之涌上心头，她疯狂的想要用鞭子将两人抽开，好让自己取而代之，甚至是恨不得君暖去死，可如今，在这个关头，她不敢。
她捏紧垂在身侧的双手，大步向前。
她垂头瞧着被捆绑的严严实实的两人，取下腰间缠着的鞭子，直接就朝两人的下半身抽去。
比起君暖那挠痒痒的力道，穆思芩可是打小被她父亲在练武场给磨练出来的，这一鞭下去，甭管什么，都能见血。
程家两兄弟早就被人用东西给堵住嘴，这一鞭下去，他们就算是想叫都叫不出来。
他们面色涨红，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渗出，渐渐地脸色转红为白，而那一声尖叫，全被堵在了喉咙中。
而在场瞧着穆思芩动手的男子，不约而同的全都感到后脊背一凉。
无数的冷汗直冲心头。
被百里燕时圈在怀中的君暖自然是没瞧见穆思芩迁怒程煦程净下狠手的样子。
只当穆思芩是过去将人给打了一顿出气。
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和气息后，百里燕时才恋恋不舍的松手，改抱为牵。
君暖本想着过去瞧瞧那两人，谁知却被百里燕时给拉着，将她往一处带去。
“那两人……”
“我会处理。”
百里燕时温声回着她的话，眼睫遮住眼瞳中流转的狠戾，却掩不住他此刻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来的怒气。
只要一想着，有人趁他不在，欺负暖暖，想要同他抢人，被他压抑在心里的疯狂和怒气，无论如何都压不住。
上辈子那个人所经历的一切。
他绝不会在经历一遍。
暖暖是他的。
也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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