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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脂一般的肌肤,因为冬日而微凉,在他的手掌中慢慢变得温热。
“不要睁开眼睛。”感受着她在自己怀中的温度,纵然有无数话语想要问出口,苍术却还是只能找到最迫切的话来说。
怕她看见眼前这血染满地的惨状,更怕她看见自己手染血腥的肮脏。
多少个日日夜夜念着她,无数次被恶梦惊醒,梦中是见愁张狂的笑声和淫靡的语言,让他紧咬了唇遏制不可自拔的心痛,却发现心痛像种在他身体里不可拔除的蛊。清醒的时候只会行尸走肉一般,脑海中满是她,想到她被伤害被侮辱就恨不得狂奔到洛国疯狂杀戮,心痛得恨不得把那颗滚烫的跳动的心脏挖出来,只是想着挖出来会不会没有那么痛。睡梦中也只会梦到她和自己的那些寥寥可数的温情过往被见愁残酷的言语撕破,然后一再惊醒。
而现在她又在自己的怀中。
看见那些男人对她动手动脚,他的愤怒终于喷薄而出。
他不能忍受那些男人淫秽的表情,甚至对她伸出那双肮脏的手。
几乎都没有思考,全凭着自己的意气便出了手,等到自己的理智回归,她已经在自己的怀里,那个企图猥亵她的男人的胳膊已经被他斩断,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错愕阶段喉管便被割开。毫不迟疑地挥刀,尚未从这震惊中平复的男人们便都躺倒在地。
他是昔日杀手的王者,是屹立不败的神话。终于他能够用自己万全的状态来守护她,而不是拖着伤病的身躯痛恨着自己的无力。
听见她清楚无误地唤他的名字,他有了片刻的失神。
她记得他?他在她心中清楚到连这样一个拥抱的感觉都让她如此熟悉吗?
看见怀中的人嘴角浅浅的笑意,他感觉时间都静止。她现在那盈盈的眉眼中,是否也带着浅淡的笑,她是因为见到他,所以很高兴吗?
忽而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他的心如被锥刺一般痛得难熬。
见愁的人……侮辱了她……
想到见愁那时的话,就感觉连呼吸都伴着痛苦。
手颤抖着向下,抚摸着眼前人的脸颊,那么不真切的触感,就好像他一闭眼她就会消失一般。只是想开口问她一句,那如鲠在喉的一句“谁欺侮你”都问不出来。
反倒是她清灵的嗓音带着淡淡的顽皮打破了沉默:“苍术,你的身体大好了?”
他一愣,有点木讷地答道:“嗯……”
笑容在她脸上洇开一般,让他刺痛的心都感到麻麻的温暖。还未等他说话,她已经一矮身从他的怀中钻出来,笑吟吟地望着他。他蓦然感到怀中一空,苦痛又在心中作祟。
比起夏天的时候,他好像瘦了一些。他本来就清瘦,加上一直茶饭不思,睡难安寝,又是瘦了一圈。依旧是黑色劲装,只是料子厚了不少,却依稀见得好身材依旧。而她则是与他梦中人别无二致,只是换了冬衣,虽还是那素雅模样,衬得她整个人清丽脱俗。脑中嗡然作响,莫名的恐慌攫取了他的意志,眼中的失措令子苓讶异半晌,随即连他都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地重新拥住了她。
她惊讶地发现他在颤抖,她没有挣开他的拥抱。
不仅因为他抱得如此温柔如此小心翼翼,更因为他眼中那抹受伤动物一般的怆然,令她的心不由自主柔软起来。
他身上没有见愁身上那好闻的馨香,带着点尘土和汗水的味道,带着男人特有的气息。她听见他开始变得急促的呼吸,正欲开口,却听见他道:“见愁……有没有……有没有欺侮你?”
闷闷的,好像压抑着怒火的问句,艰涩地从他口中说出,带了令她意外的哽咽,意外程度甚至超过了她听到他说出见愁的名字。
她有些茫然地窝在他怀里,有些犹疑地应道:“他怎会欺侮我……”
她本想说“见愁是我未来的夫君”,想了想终是不妥。毕竟自己刚刚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乃是玄国太子妃,再宣称另一个男人是自己的夫君,恐怕不大恰当。还未等她找到一个恰如其分的形容词,便感觉到了抱着她的男人欣喜的语气:“真的?”
其实苍术方才已经有些怀疑见愁不过是虚张声势来骗他,只是此时听她亲口说来,才真切地信了十足十。子苓见他高兴得异乎寻常,倒也不奇怪,点头说道:“自是真的,我骗你作甚。”
明明曾经是冷漠的面无表情的男人,在山洞的那段时光他即便是焦急也不过写在眼中,脸上的肌肉也不会移动半分,哪里像现在这般又是喜又是悲,带了生动神态。“……真好。”虽然心中狂喜,脸上也带着自己从不曾有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但嘴上却依旧笨拙地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呆呆地说了一句,又猛然想起自己一直抱着她不免唐突了佳人,当即面红耳赤地放开她,活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子苓见他窘迫,忽而想起之前她曾怀疑苍术和见愁之间存在龃龉,却也不便在此处问询,便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这里还是危险。”
苍术听她如此说,才如梦初醒,眼下所处地方正是洛国皇宫重地,见愁的人定要拿她回去的,虽然见愁骗了他一次,难保不会再做什么伤害她的举动出来,当下脱口而出:“我带你走。”
“走?”子苓不解道,“去哪里?”
“离开这里。这里危险。”苍术又变回了原来那寡言少语的模样,这次也不再问她意思,刀插回腰间便把她打横抱起。子苓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微微惊住,却也没有反抗。
像她这样的人,去哪里不是一样呢?更何况,她真的不想去做那什么太子妃啊……
她喜欢的人除了见愁不做第二人之想,而她只愿做见愁的妻,哪怕是过去的婚约和姻缘也撼动不了她的心半分。
而抱着她正在飞檐走壁的这个男人,在他身上她感觉不出一点杀意,至少他现在不会害她。她虽然知道苍术是幽兰的人,但也明白幽兰对她并非杀心。反倒是她随了苍术去,兴许还能得知一些关于自己身世的奥秘。
如果这乱世之中所有人都不足为她所信,她也终有死路一条。
此时的玄国茂州,皇宫之中也已是一片大乱。
突如其来的边境袭击,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无情的铁血践踏,本来就在上一次战乱中尚未平复的玄国,在这突如其来的侵入下不堪一击。从菀州到葳州,仿佛是已经计算好最薄弱的环节向中心的茂州突入。洛国的铁骑如疾风一般席卷在玄国的土地上,本就并非固若金汤,在这次突袭中被生生打开了一个缺口。
然而更让老皇帝心忧的,不是这毫无理由的战火,而是玄国的太子玄参人尚在洛国。
接着婚宴的名声,打出了过大的旗号邀太子前去,却如此下作地趁人之危。受邀国家并非只有玄国一个,若是得知这婚宴不过是一场别有用心的计谋的一环,即使洛国得了天下,也难免被人话柄,甚至树敌更多。现在的老皇帝除了发兵抵抗这无凭无据的侵略和前去洛国营救太子,几乎一筹莫展。
木笔隐隐嗅到此次的危机和木莲被害以及木蓝失踪必有着牵扯,也同时派出门下死士去寻访玄参曾经提到过的那月白色衣装的神秘男子,而今他也在御书房中与皇帝共商国是。
“我倒是不怕那洛国……”木笔有点垂头丧气,“若是他们攻进皇城,我拼了老命也要把这些混蛋打出去。只是怕和龙族有所牵连,若是和五龙宗扯上关系就难办了……”
“朕也是这么怀疑,”皇帝沉声答道,“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洛国谋划好的。”
“可是这事终归还是蹊跷。”木笔捋着胡子思忖着,“按理来说,洛国的人没有可能知道木家的秘密……也就没必要用莲儿和蓝儿来要挟我。若是真的对木家不利,又何不直接向我动手,在威逼莲儿和蓝儿拿出族中精魄?除非他们别有所图……”
皇帝皱眉,犹豫道:“会不会是……要和木蓝姑娘订立契约?”
木笔闻言恍然,一拍桌子道:“我也真的是老糊涂了,却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那照这么说,蓝儿也是在对方手上……可是他们又为何要害莲儿?若劝得莲儿也订立契约……”
说到这里木笔的眼睛忽而瞪大,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不敢再说下去。
“木莲姑娘性子刚强,断不会屈从于敌手。”皇帝缓缓吐出一句,替木笔说完,神色颇有惋惜之意。
言下之意,便是木蓝在威逼利诱之下应许了对方,作为权宜之计,而木莲则是因为太过执拗惨遭毒手。
“逆女!”木笔勃然大怒,险些连御书房的桌案都被他拍碎,只见他双眼圆瞪,胡子被吹得一抖一抖的,显是十分生气。皇帝见状忙劝慰道:“不过是胡乱推说,当不得真。”
说到木蓝,皇帝也不由想到玄参,木笔也是一般心思,忙道:“那……太子那边,只怕也要为歹人做人质。”
“想来不至于,参儿带了诸多护卫,皆是高手,保他出逃应该不是问题。”嘴中虽然这样说着,担忧的眼神还是不由飘向窗外。
“只盼里应外合,能够把太子平安救出。”木笔也叹道,“可需要老身助陛下一臂之力?”
“不必。”皇帝沉吟道,“如今茂州风雨飘摇,危在旦夕,还是要你亲自卫护。参儿那边……就当作一次历练也好,成败……看天命罢。”
天命?木笔亦是苦笑,龙族,本就是逆天而行的种族。
“蓝儿的契约也未必能成。”木笔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似是自言自语。
苍龙的契约,比其余五龙的更为苛刻。
若非真心,便要做好赌命的准备。
万事皆不可强求。若是其他五龙宗契约,用法器强行突破界限达成契约,只会导致能力上不够完满,总算只是小有缺憾。而至于苍龙,强行用法器打破限制,则是有一半的可能令契约中的人和龙都灰飞烟灭,甚至不得转生。
而这些是他不曾告诉过自己的两个女儿的。
真心为你而死的人。为之而流的泪水。还有血液的碰撞。
太苛刻的条件,没有谁会为了一条龙去赌上自己的性命。这样的人,不是太善,便是太痴。而即便是赌上了自己的一条命,也未必换得来真心相对的泪水,和澎湃的热血,说不定只不过是白死一遭。
怪只怪,现在的人都太精明了,哪有这样的白痴,会以命易命。
皇帝不解地望着眼中挣扎不休的木笔,正欲开口,却听得木笔低声问:“参儿愿为莲儿而死吗?”
蓦然记忆回溯到那个下午,后花园中桃花盛放,皇帝故作随意提起一般问道:“不日朕赐婚给二姑娘和太子可好?”
那个时候木笔也是这样说的:“参儿愿为莲儿而死吗?若是不愿,便不同意,除非莲儿自己愿意。”
玄参确实是不会为她而死的。皇帝也不会允许这种愚蠢的事情发生。
玄参是太子,是一国之君。他要承担一国的社稷,怎会因为儿女情长这种俗事便献上自己的性命?因此木笔的这一问,皇帝答不出来。
所以才百般纵容玄参出宫去见木莲,只盼两情相悦,也盼木莲能够母仪天下,辅佐君王。
就在这尴尬之时,忽听有人前来通报,说是玉竹王爷求见。房中的两人皆是一怔,不知这夜中忽然来访意欲何为。旨令传下去不一会儿,金白色衣装的纨绔王爷便领了人上来,令皇帝意外的是,跟在玉竹王爷身后的红了眼圈的美人,正是空青。
“臣妾参见皇上。”空青一见圣上,不禁又红了眼,泪珠止不住落下。
玉竹王爷忙解释道:“青太妃是小王带到太子殿下那里的,按理来说小王也算是娘家人,如今太子殿下……是以青太妃娘娘很是挂念,又不敢来叨扰皇上,这才求小王来面见圣上。”
见皇帝的脸色愈发不好,玉竹王爷忙说:“小王见娘娘哭得伤心,恐哭坏了身子,心中不忍,还望圣上恕罪。”
空青见状忙跪下叩首:“皇上万岁。臣妾挂念太子殿下,实在是牵挂无比寝食难安……这才恳求王爷相助,前来探问近况……臣妾罪该万死!”
如此美人在冬日冰冷的地上连连叩首垂泪不止,饶是皇帝此时心烦意乱也不好降罪下来,更何况是担心太子所致,只好干巴巴道:“起来吧。念你们伉俪情深,朕便不怪罪于你。下不为例。”
木笔则是眼中精光一闪,想起之前玄参曾经说过空青被立为侧妃是玉竹王爷从中做了手脚,当下留了心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空青的动作。
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个柔弱女子,眼角还泛着星星泪光,惹人怜爱。
“谢皇上恕罪,”空青又是深深一叩首,“太子殿下身在异国他乡……臣妾只问太子殿下是否可能平安归来,还望皇上明示。”
“暂且无碍,想必几日后便能归来。”皇帝见空青哭得伤心也有不忍,“不过朕不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
空青霎时脸色惨白,又是叩首道:“如果太子殿下……殿下……遭遇不测,臣妾乞毒酒一杯,愿与殿下同死。请皇上恩准!”
一番话说得沉痛却坚定,倒让皇帝对这个女子弱不禁风的外表下隐藏的傲气感到隐隐赞叹。
“毕竟君无戏言,朕不能跟你保证太子的安全。现下看来,情况并不算太坏,你不用太过担心。”本来见空青出身风尘,皇帝很是瞧她不起,然而这份同生共死的意志却让他对这个女子有了些好感。想到她一直在地上伏着,地上又是如此寒凉她如何承受,便不由自主上前想要扶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皇帝走下台阶伸手的一刹那,本来委顿在地上的女子飞身而起,长袖中寒光闪闪的两把匕首,直刺向皇帝的心窝!
却也是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木笔也是猱身而上,他身法极快,甫一跃过书桌便一手推开皇帝,一掌攻向空青。那空青也出手如电,虽然被木笔一打扰,匕首还是扎中了皇帝的侧肋,另一手对付起木笔匆忙袭来的掌风,也是堪堪挡住。
“保护皇上!”木笔大喝一声,护在皇帝身前,一双肉掌便向空青攻去。空青见他掌风凛冽,不敢硬接,错身一躲,几个灵巧地翻身便跳到了远处。就在这时玉竹王爷也折扇点出,空青见状又持着双刃攻上,两个人的目标都朝向倒在地上的皇帝。木笔虎吼一声,手下也不留情,展开平生绝学和两人斗在一起。空青玉竹二人所学均为轻灵一路,木笔空有内力浑厚却总被二人躲过,二人又趁其不备加以进攻,木笔又要顾念皇上安危,是以守多攻少。
等了许久也不见御前侍卫前来援护,外面又传来兵士交战之声,木笔心知定是这玉竹王爷暗下布置,当下更怒:“皇上平日待你不薄,怎会干出此等作乱犯上之事!”
玉竹王爷轻啧一声,并不答话。空青则是趁木笔开口,钻了个空子,双刃齐攻。木笔见她招数刁钻狠辣,又是完全陌生的路数,不曾想刚才还在地上垂泪的女子竟有如此好的身手。只是招招都带着杀手,借着光看见空青双刃都闪着青绿色的寒光,当即毛骨悚然:“剑上有毒!”
空青傲然冷哼,双刃如蝴蝶一般飞舞,木笔虽然人显老态,身手敏捷却丝毫不输壮年,即使空青攻得甚快,他也有法可闪。若是对阵千军万马,还可用法术假以天灾制敌,可如今一来空青出手出其不意,二来手中拖着的昏迷的皇帝也是累赘,想到门外玉竹王爷带来的人终会寡不敌众,不过是拖得一时半刻,他也只是不慌不忙地以防守为主。
“小丫头身手倒灵巧!”他骂道,“你是什么人?什么人主使?”
虽然以一敌二,说话却丝毫不喘,可见木笔功力高深。空青见门外交战声渐渐然低微,心知要不了多久大批人马即将破门而入,和玉竹王爷使了一个颜色,两人跃到一旁正欲破窗而出。空青见木笔抱着皇帝对她怒目而视,似无追赶之意,扬起下巴冷笑:“说与你无妨。小女子,‘茧’中四君子雏菊是也。改日再来领教木老先生的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