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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啸声初如拍岸风涛,浩浩荡荡,层层接天,数个呼吸后又转为怒吼连连,似天震春雷,声彻四野!
整片天地都在跟着摇摆不定,叫人脚下站立不稳,好像稍一松劲便要跌在地面。
此时东皋子留下的那道法力虚影已是愈发暗淡模糊,似损耗太过一般,连面目都是朦朦胧胧。
但随之而来的,则是他身后一盏灯愈升愈高。
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一切种智遍知灯就升到了万丈云空之上,继续往更高处飘去,灯灵虽在奋力挣扎,但奈何一朵青莲如烟气般将他裹得严实,不论如何左冲右突,都是难挣脱束缚。
付老这时将手一拍,就有片片清光如羽飞出,汇成一道如瀑逆流,滚雪翻银,眩目骇心。
那逆流瞬息冲天而起,只往如灯焰上面一刷,便将一切种智遍知灯的器灵给逼了出来。
陈珩见那器灵是个龙钟老僧模样,身披着一袭锦?袈裟,头戴毗卢帽,手执千颗菩提珠子,颗颗圆润饱满,剔透玲珑。
而老僧头顶有五色祥云如帘幕般垂下,将百里地界都罩定其中,一派庄严宝相,真如菩萨下界显化,要开示一切平等众生,讲述菩提正解。
陈珩在凝神时候,似看得老僧背后隐约负着一方巨大青莲,他正被莲花镇压其下。
但再一定目,那莲花就又忽不见了踪迹,方才那幕,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感应到陈珩目光看来,老僧冷冷往云下瞥了一眼,随后又将注意落去付老处,神情不悦。
“都已落到这地步,这还是不老实,还想做最后一搏,容我将他最后那气力磨去,你且在旁看着便是。”
付老抬手一扬,一道夺目光圈便如钟鼎般落下,将陈珩罩定其中。
而他只来得及说出对陈珩说出这句嘱咐,老僧便在天中一声忿忿暴喝,五指成爪,猛向云下狠狠抓来!
刹那间风雷大作,忽有光焰万丈,刺得人双目直欲落泪!
不过面对这刚猛一击,付老只是法诀一掐,口中悠悠喷出一团瑞雪也似的轻烟,于间不容发之际,护在了头顶。
轻烟只同那遮天大手一撞,老僧五指便似触到了某种足可蚀人肌骨的污浊毒雾般,很快消融大半,威势被挫。
而轻烟还顺着大手一路向上,似要缠上老僧的头颅,将他半边身躯都裹在其中。
“这是八功九书里的那门秘天开玄烟?”
陈珩眸光一动,认出了那道轻烟的来头,心下暗道。
这秘天开玄烟是玉宸的一位名为冯宗的古仙观摩元始结化、五气混生时候心有所感,他在闭关万载后略有所得,又同几位同门师兄弟日夕钻研,耗去了无穷尽心力,这才终有秘天开烟完整现世。
此烟一出,可破散神通,消融血肉,过处可谓是虚空粉碎,灵机尽枯!
要是这记杀招不慎沾了身,除非是有能够固守本根的厉害法宝或神通,否则也能是割肉放血,将伤处果断斩去,一了百了。
若不像这样施为,在犹豫不决下,令秘天开玄烟彻底吞了躯壳,那时纵然想舍了肉身也无用。
因元灵已被冥冥定住,为烟气所沾染,难逃一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而老僧反应显然比陈珩更快,他亦晓得那烟气厉害,当即嘴唇翕动,诵了一声咒。
只随一道净光闪过,他那被秘天开玄烟所沾的右臂当即化作一条百丈石龙,张牙舞爪,须臾脱离了躯壳,直朝远处遁去。
但那条石龙飞不过数十里,就僵在了半空,躯壳一寸寸龟裂,直挺挺从天中坠下,砸起一大片浑浊烟尘。
“付长濡,还是这等老把戏啊,老贼已然技穷矣!”
老僧呵呵一笑,叫出了付老的真名。
自老僧的毗卢帽上冲起一片白毫,霎时间,就闻呼啸声音,有万丈烈火横扫而来,由远及近,似要将偌大谷地都悉数型上一遭。
紧随烈火之后的,又是一圈水幕,浊浪排空,奔银喷雪!
水幕与烈火一前一后,似排布成了某种莫名阵势,声势赫奕!
而面对这水火合击之法,付老只是掐诀施法,再度将秘天开玄烟运起。
这一回他将烟气凝成一枚坚实弹丸,先几个穿梭打散了烈火,又向前一指,那秘天开玄烟忽望空爆开,化作一面巨屏,与迎头撞来的水幕两相消泯。
“应敌之法在精而不在多,对付你这厮,秘天开玄烟已是绰绰有余了。”付老这时双肩一抖,背后接连跃出两件法宝来,分是一口蛇形金梭和一柄朱雀羽扇。
“连法宝也在驱用法宝,当下这世道当真是没天理了!”
老僧骂了一句,在闪身躲开金梭攻袭的时候,心下也是有些无奈。
洞清玉宝灵奥丹????
这等叫天底下所有器灵都是眼热心动的造化丹宝,面前雷牌,居然是有幸吞了一粒入腹。
不知东皋子和他究竟是怎样的主仆情深,堂堂道廷雷部的天罡应化府府主,竟然舍得用一身辛苦得来的大天功,兑了对自己全然无用的丹药。
这等怪事,要往哪处说理去?
而靠着洞清玉宝灵奥丹打破了器灵的先天之限,付老一身手段,已着实是叫人难以揣度。
老僧黾勉强可借用佛国地利,但一来随着净藏辨积佛被东皋子打杀,佛国威势已是大不如前,二来净藏辨积佛只是将老僧视为器灵随从,这位古佛在生前也并未向老僧言明自家佛国的真正妙用。
故而老僧只能是用杀鸡取卵之法来抽取佛国之力,以此勉强同付老相争。
而这清净佛国之所以落得今日这凋敝境地,只怕大半缘由,都要归在老僧头上了。
在这般此消彼长之下,老僧敌不过付老,也不足为奇。
忽忽之间,便是半个时辰过去,付老同老僧已是斗得难分难解,双方都是连出重手。
而忽然老僧现出灯盏本相,生生扛住了付老劈手打出的雷霆,然后他又变作人身,竟是猛将手腕上的菩提念珠摘落,朝远远之处的陈珩一把掷去!
那菩提念珠一脱手,便飞散在空,千数菩提子骤然放大,把天穹都遮蔽。
似千枚大星一样轰隆压来,要崩倒华岳高山,将地壳都一气撞碎!
几乎在菩提念珠被老僧掷出时候,紧盯着老僧的付老就连忙出手,他将那柄朱雀羽扇起意祭起,先将菩提子拦住半数,又叫金梭爆射出无数丝线,如虚空张网,将剩下的菩提子亦纷纷打偏。
“如此胜之不武,你也有颜面立身此地?”
老僧勃然大怒:
“这样光彩吗?”
付老与其说是器灵,但因能够自行吐纳修炼的缘故,实则已与生人无异了,能够炼化法器,将法器之威发挥到最大。
而器灵因先天之限,实则是难以彻底炼化同类器灵的。
就如老僧方才掷出菩提念珠般,那实则只是念珠本身之力,如此一来,他当然又被付老压了一头。
就这般又斗了半晌,此刻付老见老僧在气力运转时有几分迟滞,他知老僧受东皋子法力压迫,已是显出几分窘迫之色,不如先前了。
付老忙将时机抓住,连出招,终将老僧从云头一把打落。
随后付老面向东皋子留下的那道虚影,恭敬行了一礼。
随他掐诀施法,天地间只闻一声轰隆巨响,好似山崩石开,烈雷打顶!
本欲起身再斗的老僧忽一头栽倒于地,几番使力,都是爬不起来。
陈珩见得老僧此时背后缓缓有青光浮动,不多时候,一朵色泽润洁的青莲花就悬荡而出,将老僧牢牢压住,脱身不得。
“你先做的初一,就莫怪老夫做十五了,我知似你这类器灵,便吞了你一半真识去,过个几万年,你又可回复完全。”
付老笑眯眯起来,将老僧头顶的毗卢帽摘下,往那锃亮光头上一拍,又忽怒道:
“屡次背盟,我看你这是取死有道,今日便好生给你个教训!”
说完付老背后腾起一道漆黑光柱,光中有幽影憧憧。
而老僧仅被那光柱一擦,便有一团柔和银光从他躯壳中飞出,很快没入了付老之身。
这一幕并无什么惊心动魄的惨像,但却将陈紫府中的几件法器皆是镇住,个个失神。
五?乾坤圈更是只觉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到了脑门上,叫他不知该说何是好。
他不动声色往月轮镜后面缩了缩,被瞪了一眼后,又悄悄退到遁界梭后面,这才心下稍稍一定。
“还是第一次运使此法,这般感觉,倒着实不怎样...……”
付老皱了皱眉,随后他伸手一按,将法力拿起,被镇在莲花下的老僧就神情一僵,过得半晌,一盏石灯就慢慢漂浮而起,然后被付老拿在手中。
“这是?”
陈珩见状不免有些疑惑。
分明一切种智遍知灯已被付老拿在了手中,可老僧身形却并未跟着消失不见。
其人冷着脸从地上爬起来,除去了神情萎靡些许外,竟似并无大碍的样子。
“这老贼已是制住了我的本体真形,叫我难以抵挡,如今的我只是一缕气机所化,说是能维系形体,其实与凡人也无异了,来条狗都能将我咬死。
实话说来,他能胜我,着实是诸般因素相加,机缘巧合,若没了东皋子的法力相帮,若????”
老僧瞥了一眼,神情不悦。
而在他只顾昂首说话之际,却未留心脚下那小土坑,直接被绊倒在地,结实吃了一嘴的灰,口中话语自然戛然而止。
付老见状不由捧腹,叫陈珩看在眼中,也是若有所思。
起初在未被夺去一半真识之前,老僧可谓是怒意勃发,还欲作最后一搏。
而在一切尘埃落定了,这位虽也不爽,却像是认命了般,少了些喊打喊杀的气势。
看付老表现,他们对这幕也不算意外,心中早有预料。
陈珩此时稍理了理思绪,心中念头浮起。
如付老所言,净藏辨积佛虽死于东皋子之首,但这两位只是单纯的大道之争,往日似无仇怨。
而付老也说他与这老僧模样的灯灵遇得大敌时候也携手几回,共济时艰。
但若说这两位似化干戈为玉帛了,其实交情不差。
但老僧几番对付老下手,将他困于佛国当中,付老眼下更是夺了老僧的一半真识去,用来恢复元气。
这又有些说不通了......
“据我所知,真识乃是器灵根基之所在,真识一损,器灵也当品级跌落,禁制不全?”
陈珩忽向紫府当中的诸多法器问了句。
遁界梭还未开口,五?乾坤圈已是抢着道:
“依常理而言,应是如此了,只是连道器都各有玄异奥妙,号为希世之宝,更莫提是更上一层的仙兵、佛宝了,说不得这灯就有手段,可以补上缺漏呢。
只修养个万载光阴,对他们而言,可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我忽想到一件伤心事了......”
说完这句,五?乾坤圈又故意叹息一声,唏嘘不已:
“老爷,实不相瞒,小的如今虽还算是老爷一类助力,可等得老爷日后修成大道,那时候小的只怕就难久随在老爷身侧了!”
陈珩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
“洞清玉宝灵奥丹,似这等造化丹宝自不敢奢望......”五?乾坤圈搓搓手,讪笑道:
“老爷,等你成道之后,我那晋为道器的事?”
陈珩还未开口,这时候空中忽然梵音齐举,清远播,使听者无厌,闻而心悦,似有一尊佛陀在虚空之中演说正法,度化众生。
“去罢。”
正将石灯祭起的付老微微点头,对陈珩道:
“此处有我,小子尽管去修行便是!”
老僧在旁冷哼一声,插嘴道:
“我自有灵智以来,还是头一回要助一个玄门中人参悟大道吗,也是大大的丢脸了!”
陈珩向付老郑重稽首一礼,然后在一切种智遍知灯旁盘膝坐下,将一身气机调定,然后就开始闭目参悟起来,将全副心神都投入到太乙神雷之中。
见陈珩眨眼间就进到入定中去,付老满意点一点头,然后热情拉住老僧衣袖,道:
“斗了这久,终是有了个定局,和尚,我特请你赏脸来饮几杯薄酒,万莫推辞。”
“夺了我一半真识去,如今又逼我为你家弟子加持大智慧,这般定局,我也不想要。’
老僧冷笑连连,不屑摆手:
“无事献应勤,非奸即?,你有何等谋算明说便是,不必弯弯绕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