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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戾小憩了约莫两个时辰,便敌不过肚里翻江倒海的饥饿虫,浑浑噩噩着醒了,此时艳阳高照,已是正午,摘星楼顶门大开散风烟,食物的香气朝四周满溢,外四楼的住客也都被诱引进来,一时间人声鼎沸,潇云酒馆也到了一日中最忙乱的时候。
待温戾回过神来时,其人已被隔壁早早醒来的周渡拉去了摘星楼第三层,宁沾正襟端坐于那饮清茶,她一旁趴着姜婧,长长的马尾耷拉着,看其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温戾坐下,朝正在注视着自己的宁沾投以关切的目光,宁沾笑着点头,示意自己无大碍,温戾于是亦坐下轻啄一口烫茶,两人的默契,无需多言。
过了一会人渐渐多了起来,温戾四顾不见其人,问道:“有谁见过陈狱吗?”
周渡忙不迭地夹着上来的菜,塞满了嘴,抬头糊声道:“呜,不知道,大清早,就背着把剑出门了,说是有事要晚些时候回来。”
温戾闻言点点头,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小婧,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我请客!”周渡清了清嗓子,故作甜声巴结姜婧,其实他心里想的无非还是那个共同发财(我卖暗器你供药)的大计。
“你小点声,装什么大财主,这几日恰逢好时日,潇云酒馆食宿免费你以为我不知道?还有,别打什么邪心外道,我不和你,同,流,合,污。”姜婧抬头娇怒道,看来其早已识破了周渡的意图。
周渡吃瘪,但不放弃:“小婧你好好想想,这潇云酒馆住得这么舒坦,摘星楼的美食又多,这其中的花费定然不菲,日后要再住可就要一大笔钱,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起家,到时候包下这其中一楼,不是得天天快活到天上去?你看你看,昨夜睡得太舒服,还想睡吧?”
“你别多想,我未睡好还不是都怪温戾,谁叫他昨晚……”姜婧听了周渡没来由的荒唐话忙出言反驳,不料一时口误将昨夜秘事说出,要是说完倒是还好,停住却叫在场众人浮想联翩。
宁沾还好,挑挑眉毛继续饮茶,倒是周渡却张大嘴巴惊呼:“昨晚?哦——怪不得温戾睡到现在还这么没精神,原来是夜会娇女,共度春宵啊,你又会配药,那春……”
砰!
宁沾微笑着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柔声道:“食不言。”
一旁斗舌的三人登时被唬住了嘴,眯眼的宁沾着实恐怖。
温戾苦不堪言,他与姜婧昨晚已经商议好了大部分事情,并各自告诫对方不得擅自透露,现在拜周渡的伶牙俐齿所赐,自己日后还要向宁沾好好解释一番,不禁看周渡的眼神也变得恶狠,似要吃了他。
周渡以为温戾怒其挑破闺中秘事,忙岔开话题道:“诶,听说,凡是有人能提出这摘星楼做不出来的菜,能得三月免费食宿,真的假的?”
他眨巴着精明的小眼,仰头看着悬浮在中楼心的金黄谱。
“怎么,你想试试?”温戾夹着端上来的葵花香籽粑,瞟了一眼这个脑里常在打主意的暗器专家。
周渡嘿嘿一笑:“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一旁的侍女听得其言,不禁轻笑,周渡听声回头,见小小侍女也敢调笑自己,不禁羞恼道:“你笑什么?”
侍女忙行了个礼,只是眼内笑意并未散去,带着空灵的声音轻轻道:“客官是外来人吧?要在这摘星楼取菜名,可真得有些摘星揽月的本领才行。”
“取个菜有什么难的?”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摘星楼的大厨们可不似凡间那些伙夫,他们不过是驱火养心,烹制自然万物以悟其道,以五洲凡物拆解各类疑难刁嘴,亦是参仙道的一种方式。且每隔三日的主厨皆不同。这几日又是摸骨大会的稀日妙辰,所来的可都是些大人物,今天便是西殿首席纪菁莪与祖盾裘氏三公主裘楹的主场,再加之纪氏从五湖四海所售买囤积的物华天草,走兽飞禽,您要是能把她们难住,莫说三月,我小沁这辈子所赚的工钱拿来养您的吃喝都行。”
“嘁,男子汉大丈夫,一辈子吃喝靠女人的事我可干不出来......”周渡嘟囔着坐下不再多言,先不说那祖盾裘氏,但听得“西殿首席”这四字,他就打了退堂鼓,三月食宿费用事小,要是刁难过头因此惹恼了这纪菁莪,他一天新得一条命也不够用啊。
小沁掩嘴轻笑,也不点破,“嘿嘿,客官稍等,大宴马上开始。”
话音刚落,摘星楼层壁机关启动,中心圆柱旋转直下,其内镂空,现出一宽大华美的空中楼阁,一阴一阳呈八卦圆形状,中置烧火大炉,四周升温,扑腾的燥热刚碰到食客的脸颊便消散,桌上的清凉灯正透着蓝光。
午时到,招牌上的金燕幻化飞来,旋转跃舞,金粉四溢,再冲天撞到那金黄谱上,但听一声厚实的重响:“当——”
中顶静止的金黄谱突然发亮且开始绕层游动,侍女们上墨,众食客皆在谱上写下所想菜名,待毕,谱碎,散做三千金丝,飘柔着落下,一缕落在下层锅炉阳侧,一缕落在阴侧。
“嚯,这么壮观?”周渡傻了似的张大嘴,温戾、宁沾虽不表现得那么夸张,但也是瞪大了眼作惊讶状,倒是姜婧最为淡定,啧啧嘴瞥了一眼周渡,露出一副“看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的嘲弄眼神。
金燕飞下,朝阳侧的青丝一啄,大光闪,众人闭眼,再看时眼前已多了个美丽骄人的女子,瀑泉柔丝,粉颜冰面,衣着不是华丽奢靡的风格,只是素衣,配其气质倒趁的衣品也上了个档次。
西殿首席纪菁莪,四殿首席中唯一一名奇女子,鲜有露面,今日让人大饱眼福,实有秀色可餐之意。
“嚯,这么漂亮?”周渡嘴张地更大,就差流口水了,姜婧见其一副如豺狼见羊的色相,不禁嗤之以鼻,再回头见温戾也是看直了眼,暗骂天下男人没几个好东西,生起了无来由的闷气大口吃菜,想用味道堵住自己自卑的内心。
其实姜婧着实误会了,温戾盯着的可不是纪菁莪,而是怯生生上场的老朋友,裘楹。
由于氏族处所在高原大漠,裘楹衣着略显粗犷,不得众人审美之点,除了些个别同族人的喝彩,她满耳尽是些轻蔑的笑,纵使其性情豪爽,但与西殿首席对上,对方又是个气场极强的美人儿,裘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姐姐,于是越发自卑起来。
纪菁莪没有任何的开场动作以调动满楼气氛,而是直接开始烹制。只见她招手一来,先前撞谱乱飞的金燕登时回归,轻啸一声化作一柄剑,菁莪覆手,剑身柔软似发长似身骨,其名“柔骨砯碣”。挥,裂空有声轻音;刺,破气微含涡卷。纪菁莪手中的剑似狂舞的金蛇率先搅动着中央的大锅炉,四方食材附着金丝有序掉入其中,伴随着侍女兴奋且带崇拜的脆声,一道道菜便出炉上桌。
“清荷莲玉膏。”
“香粉蚌珠羹。”
“柳脆烧菊。”
“瑰刺烹乔。”
.....一道一道闻所未闻的菜品上了桌,伴随着满堂食客的惊叹声,阳侧的金丝愈来愈少,阴侧的裘楹这才反应过来,忙驭起随身所带的弯刀匕首,像纪菁莪那样开始做菜。
“牛骨蒸狼牙。”
“凤爪掌龙眼。”
......她上菜的速度可是慢了许多,裘氏不精器,精于御兽,次重肉搏,刀枪剑戟皆不用,一小小匕首仅做平时防身用,使用不熟练,自然慢。
本来这不过是摘星楼的例行公事,不需如此较真,然共事的地方必然有竞争,何况是两位年龄相仿的青年,于世外露面都带着家族氏的门面,在任一方面失了劲头便是打家族脸的大事,裘楹自然不想输。
可是实力相差巨大,她不得不认。
裘楹的金丝还剩小半,纪菁莪却只留一丝绕指梁。裘楹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但并未停下手里动作,无论输赢,任务还是要完成。
纪菁莪细细端详着仅剩下的金丝,紧皱眉头,迟迟未动。众人正疑惑之时,西殿首席却更是语出惊人:“这道菜,我做不了。”
啊?全楼哗然。
摘星楼自建有百余年来,仅有三道菜上了金谱,莫非今日就要出现第四道?这是需要何种珍奇异物才能制得的菜?又是哪位奇人异士提出的菜名?
不一会,侍女小沁便接过金丝,一掐,但见几个金字显在上空:“玉基糖拌茴香豆”。
裘楹立刻瞪大了双眼,四顾找寻着,那熟悉人的影子。宁沾登时回头看着温戾,温戾无奈摊手:“是我点的,我觉得很简单啊。”
“嘿,裘楹,好久不见了。”温戾见裘楹直直望着自己,也不好意思愣着,举手打招呼的声音突兀地打破沉默。
纪菁莪直接飞身上来,站于温戾面前,一股清淡的香气飘散,十分好闻,她盯着吓得倒退两步的温戾,轻启道:“你叫什么?”
“呃,我叫温戾。”温戾话刚说完,他说话发出的热气碰了那金粉登时现了“温戾”二字,腾空上了头顶的金谱,众人抬头惊呼,再低头看时,纪菁莪与温戾,皆不知所踪。